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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碧玉镯子,我们一人一个,一直戴到我们老,然后传给我们各自的女儿,让她们继续戴。”
“如果我生儿子呢?”我故意和她唱反调。
“那就定娃娃亲,两个都让女孩戴。”
“如果你也是儿子呢?”
“那就让两个媳妇结拜姐妹,敢不亲密相处,就不许进我家的门。”
我大笑:“小心媳妇骂你是恶婆婆。”
……
她送我镯子时的情景仍历历在目,我是独生女,麻辣烫也是独生女,在这个偌大的北京城里,她不仅仅是我的朋友,还是如我的父母一样的亲人,我们一同欢笑,一同受伤,一同成长,一同哭泣。
在凌晨四点半,我做了噩梦时,可以给她打电话,她能在电话里一直陪我到天明;我不能在父母面前流的眼泪,都落在她面前,是她一直默默地给我递纸巾;在地铁站,我被一个太妹推到地上,我看着对方的红色头发、银色唇环、挑衅的眼神,敢怒不敢言,是她二话不说,飞起九厘米的高跟鞋,狠狠踢了对方一脚,拉着我就跑。
这世上,能为别人两肋插刀的人已经几乎绝迹,可我知道,麻辣烫能为我做的不仅仅是两肋插刀……四年多了,太多的点点滴滴,我不能想象没有她的北京城。
我反握住了她的手:“我没事,不用去医院,大概中午没吃饭,所以有些低血糖。”
要去叫计程车的侍者听到,立即说:“我去拿一杯橙汁。”
麻辣烫吁了口气:“你吓死我了!一个瞬间,脸就白得和张纸一样。”
我朝她微笑,麻辣烫苦笑起来,眼睛却是看着另外一个人:“这……这你们也算认识了吧?”
我笑:“我们本来就认识呀!”麻辣烫愣住,我轻快地说:“宋翊没有告诉你他在MG工作吗?是我的上司呢!如今我可找着靠山了。”先发制人,永远比事后解释更有说服力。
“MG?”麻辣烫愣了一愣后,笑容似乎有点发苦,“又不是相亲,还需要把车子房子工作工资都先拿出来说一通?我不关心那些!”
我点头,心里一片空茫,嘴里胡说八道,只要不冷场:“是啊!我去相亲时,还有个男的问过我,‘你父母一个月多少钱,有无医疗保险?’”→文·冇·人·冇·书·冇·屋←
麻辣烫笑着摇头:“真是太巧了!宋翊,你有没有得罪过我家蔓蔓?”
宋翊没有说话,不知道做了个什么表情,麻辣烫嘴微微一翘,笑笑地睨着他说:“那还差不多!”
我一直不敢去看他,我怕我一看到他,我的一切表情都会再次崩溃。我的眼睛只能一直看着麻辣烫,凝视着她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千种风情,只为君开。
我站了起来:“我去趟洗手间。”
“要我陪你去吗?”
“不,不,我自己就可以了。”
我匆匆扔下麻辣烫,快步地走着,等他们看不到了,猛地跑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难道那些拥抱、那些话语、那些笑声都是假的吗?我只是去了美国一个月,可感觉上如同我做了一次三十年的太空旅行,我的时间表和他们都不一样,等我回来,一切都已经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只有我还停留在过去。
一只手抓住我:“你打算穿着这个跑到寒风里去?你的外套呢?”他的手强壮有力,我的身子被半带进了他的怀中。
我这才发觉自己泪流满面,连眼前的人都看不分明,我急急地擦着眼泪:“我要去洗手间的,我只是去洗手间的……”
眼前的人渐渐分明,竟是陆励成,而我竟然站在酒店的门口,进门的客人都向我打量,被他的目光冷冷一扫,又全都回避开。
他扶着我转了个方向,带着我穿过一道走廊,进入一条长廊,已经没有客人,只有我和他。他推开一扇门,里面有沙发、桌子、镜子,一个白衣白褂的人立即恭敬地走上前,陆励成给他手里放了一张钱:“这里不用你服务。”
侍者立即回避,陆励成扶着我坐到沙发上:“这是私人卫生间,一切随意,如果想大哭,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好。”
我默不作声地捂住了脸,眼泪顺着手指缝,不停地往下流。六年前,我曾以为那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痛,可现在才知道,我虽然频频在梦中哭醒,却没有真正被摔痛过,我就如同一个悬崖底下的人,只是因为渴望着能够到悬崖上,因为得不到难过,而现在,我一点点艰辛地爬上悬崖,终于站在了梦寐以求的地方,可是,没想到,就在我最欢喜的时候,却在一个转身间,就被狠狠地推下悬崖,粉身碎骨的疼痛不过如此。
我哭了很久,伤心却没有一点减少,脑袋里昏乱地想着,为什么?为什么?又在一个刹那间惊醒,我不能这么一直哭下去。扑到洗手台前,看见自己妆容残乱,两个眼睛红肿。我赶紧洗脸,又拿冷水不停地激眼睛,却仍很明显。
陆励成一直坐在沙发上默默地吸烟,看我拿自己的脸不当脸地折腾,实在看不下去了:“你要不想人发现,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回家,睡一觉,明天自然就好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对着镜子练习笑容。微笑,对!就这样微笑!没什么大不了,这年头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三步之内必有兰芝……宋翊……胸口骤然一痛,眼泪又要涌出来,闭上眼睛,深深地吸气。苏蔓,将一切的一切都遗忘,唯一需要记住的就是:今天是你最重要的人的最快乐的日子!
挺直腰板,带着微笑,走出了洗手间。
大厅里,灯正红,酒正绿,人间还是姹紫嫣红,我心已万古荒凉。
刚到走廊尽头,就看麻辣烫扑过来,一把抓住我:“你去了哪里?你要吓死我吗?我以为你又晕倒在哪里了。”
“就是去了洗手间。”
麻辣烫盯着我说:“你撒谎,这一层共有两个洗手间,我一个个全找过了。”她的眼睛里有恐惧和慌乱,“苏蔓,你别在我面前演戏,老娘在人前演戏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你告诉我,宋翊是不是他?”
麻辣烫以为自己很镇静,其实她抓着我的手一直在轻轻发颤。
我笑着:“什么他?哪个他?”一颗心却在冰冷地下沉,我们两个中至少应该有一个幸福。
“你的冰山!是不是宋翊?你去MG是不是为了他?”
我仍在努力地笑着,可那个微笑僵硬地就像一个面具:“你神经病!我喜欢的另有其人。”
“那你怎么解释你今天的反应,还有你为什么要躲起来哭?”
“我,我……我……”我该怎么解释?
我和麻辣烫,一个尽力微笑,一个好似冷静,身子却都在发颤。
“打扰一下。”陆励成站到我身后,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微笑着对麻辣烫说:“许小姐,我想我可以替她解释一下她刚才在哪里,因为我经常在这里请客户吃饭,所以我在这里有一个私人包房,她刚才在私人洗手间中。”
“励成?”麻辣烫竟然脸一下飞红,有些无措地说:“陆、陆先生,你也在这里?”
陆励成笑说:“至于她为什么会哭,我想许小姐应该能猜到原因,不过,现在已经雨过天晴。”
麻辣烫连耳朵根都变红了,尴尬得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陆励成微笑着,弯下身子,在我耳边说:“要我送你过去吗?”
我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立即点头。他微微曲起右胳膊,我挽住了他的胳膊。他笑对麻辣烫说:“请!”
麻辣烫看看我,看看他,咬着嘴唇,幽幽地说:“陆先生可真是让人意外。”
陆励成含笑说:“人生中有很多意外。”
麻辣烫在前面领路,到了桌子边,宋翊也刚回来,一看到麻辣烫就问:“找到她了吗?”
麻辣烫指指身后,宋翊这才看到我们,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陆励成微笑着上前和他握手:“我那边还有朋友等着,先把苏蔓交给二位照顾,我晚一点再过来。”
宋翊看着我,没有说话,麻辣烫讥嘲:“得了吧!让我们照顾,至少不会照顾出一个泪人!是我们不放心你!”
陆励成笑着替我拉开椅子,让我坐下,他手放在我肩膀上,弯着身子,在我耳边小声问:“你一个人可以吗?”
我点点头。
他直起身,向宋翊告了一声辞,转身离去。
侍者看我们三个人终于都到齐,立即开始上菜。我们低着头,各怀心事地吃着。麻辣烫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时,咬着唇问我:“陆励成,是不是他?”
我呆呆地看着她,脑子里转不过来她在问什么,她气得狠瞪了我一眼:“冰山呀!是不是他?”
我只能点头,还能有更合理、更天衣无缝的解释吗?
麻辣烫鼓着腮帮子,似乎又是气、又是恼、又是羞,我这时才反应过来事情哪里不对劲:“你怎么认识陆励成?”
麻辣烫眼中闪过几丝尴尬和羞愧,用笑意掩饰着不安和紧张:“北京城能有多大?他又不是国家主席,认识他有什么奇怪?”
我低下头,默默往嘴里塞东西,虽然胃里如塞了块硬铁,但不想说话时,掩盖不安的最好方式就是埋头大嚼。
我们开始吃甜点的时候,陆励成才返来。他的加入,令席间的气氛突然活泼起来,有了朋友聚会的感觉。他和宋翊有说有笑,如多年的老朋友。麻辣烫也加入了他们,聊音乐、聊股票、聊投资,甚至聊中国的沙漠化问题。每个话题,陆励成都会给我留几句话说。不会太多,让我难以负荷,也不会太少,让人觉得我不快乐。表面上,我们四个,竟然相处得令人难以置信的融洽快乐。
一顿饭,终于吃到尾声,四个人站在酒店门口告别,我和麻辣烫都穿得很单薄,虽然有大衣,可冷风从大衣低下直往里钻。麻辣烫十分兴奋,不停地说着话,一边发抖,一边跺着脚,却就是不肯说最后的“再见”。
陆励成笑着向她讨饶:“许大小姐,你心疼一下我们家这位的身子骨。如果真要是谈兴未尽,我们索性找个酒吧,彻夜畅谈。”
麻辣烫捏捏我的脸蛋:“这丫头就这样,占了脸小眼睛大的便宜,总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好了,让你们走!”
陆励成有自己的车,宋翊和麻辣烫要打的走,所以我们先送他们上车,麻辣烫已经坐进车里,却又突然跑出来,抱住我:“蔓蔓,有一天我做梦,梦见你和你那位,我和我那位,我们四个在一起爬山,没想到,美梦真的能够实现,我今天真开心,幸福得简直不像真的。”
我用力地抱了一下她,用力地说:“我也很开心!”
她朝我一笑,飞速地跑回计程车,等计程车驶出视线,我的肩膀立即垮下来,陆励成一言不发地牵着我上了他的车,帮我系好安全带,我闭着眼睛由他折腾,感觉上似乎我一生的勇气和力量都在今天晚上用完了。
车子划破了城市的霓虹,向着夜色深处奔驰,车厢里只有发动机的叹息声,连绵不绝地响着,好似向夜色寻求着答案,可沉默是它唯一的表情。
我的为什么没有人可以回答,不过,我至少可以回答陆励成的为什么。可陆励成竟然没有问任何问题,他心无旁骛地驾驭着他的坐骑,让他的黑色骏马与夜色共驰。眉眼专注,令人想起远古的牧马人,坐骑并不仅仅是代步的工具,在每一次的飞跃和奔驰间,它还放纵着你的心灵,释放着你的情感。
一直到车子停下,他都没有说过话,似乎今天晚上什么异样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我们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