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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时,那大当家恨恨地说道:“白少侠技高,游仙寨小寨自是不敌,兴阳帮的帮主或许会有兴趣与少侠一较高下。”
白抑非微笑着转身,漫不经心地道:“喔,好啊,让他来白马庄找我。”
我方知他是白马庄的。天下第一庄啊,这倒是久仰了。
他一见我拿出江湖拜式来,便道:“我倒佩服祁姑娘的武功。”
我道:“你不必太在意,我如果不使诈,未必能赢你,只是我心急要问事罢了。”
下了山,已是日暮。我回了孤鸿楼,看到掌柜闪烁的目光,想起他下午言词含糊,将我陷于女贼的境地,心中颇有些不忿,想去找些茬。只是那掌柜看到我大步朝他走去,竟有些哆嗦起来。我暗自怀疑暮色中我是否面目狰狞,但狰狞些也好。我走到他跟前,逼视他道:“你这店莫非是黑店?”
他强笑道:“这,小姐这是怎么说的?我们,我们都是合法经营的,怎么会是黑店呢?”声音却是有些发抖。
我冷笑道:“你明明听得出我的口音并非是本地人,为何与盗贼合伙陷害我?”
他看看我身后的白抑非,继续抖着道:“这、这、这小店也是为了保平安。这伙人因为有游仙寨撑着,在堰城有时便是明抢的,我们惹不起。再说,小姐在本店丢了包袱,小的、小的也怕小姐追究……”
亏我还以为此地人淳善。
我恨声道:“堰城如此繁华,这种事也没有王法管着了吗?”
掌柜此时也不抖了,叹道:“铁打的盗贼流水的官,小姐,管也只是管一阵子啊。”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白抑非上来拍了拍我的肩道:“掌柜说的倒是实情,堰城表面繁华,实则鱼龙混杂。一人在外是要小心一些。”
掌柜道:“两位还没用晚饭吧,小店送两位一席酒菜以作赔偿,行吗?”我也不是穷追猛打的人,自是见好就收。
我转头对白抑非道:“唔,你帮我追回包袱,我本想请你吃饭的,如此便省了银子了。”
他侧脸笑道:“本该是我向你赔罪才是。那我下次再请你吧。”
次日我正欲去前面的酒楼吃早饭,就见晨光里,一人倚着院门朝我微笑。朝霞在他脸上身上点染出无数金光,瞧着整个人闪闪发光,正是那白抑非。
他说:“早啊,祁姑娘今日便离城了还是要在此地游玩些日子?”
昨日一事,打击了我在堰城游玩的兴致,我原本是想今日便走的,但口中却不自觉地回道:“游玩一日便走。”
他道:“我也是这般想的。不如早饭后同去堰河边瞧瞧风光。”
好吧,同游便同游。
第三日,我起了个早,收拾好包袱,正要出房门,却听到有人扣门。开门,是一身靛蓝衣袍的白抑非,我低头瞧瞧自己身上的水蓝纱衣,不由微笑起来。他问道:“这就走么?我与你同路,不如一起?”去龙城,倒真与白马庄是一个方向的。我这才看见他身上也背了一个青色的小包袱,一把长剑斜背在后背,甚是洒脱。
不过我们才出堰城,便被人阻了路。
原来堰城北面是游仙寨的势力,东南面却是兴阳帮。拦我们的就是兴阳帮的人,他们大约有七八个人,青衣短打,瞧上去倒是很精干的。当先一人道:“来人可是白马庄白抑非?我们帮主请你前去谈谈。”
白抑非淡淡地笑了,转头对我说:“他们可真没耐心,这样,祁姑娘你先走吧,前面十里有个小茶寮,你先在那里等我一等。”
我正想表达“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大无畏的侠义之情,便道:“不用担心,我自是与你一起。”谁料那兴阳帮的人也不想放过我,说道:“这位姑娘既是白公子的朋友,自是一块儿去比较好。”
我心里哂笑,还是有些怕白抑非的呢,想挟个人质。可我,是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么其实后来贺兰倩嘲笑我:你就是个任熟人拿捏的软柿子?我自然是非常乐意前去的。于是,同去。
那兴阳帮虽说是在平地上,但那架式倒也与游仙寨没什么区别。帮主是个三十多岁的黄皮汉子了,口口声声称白抑非伤了他游仙寨的兄弟,劫了财物,要给个说法。我在一边轻笑出声:伤了那游仙寨的人?白抑非根本未曾让他们见血,那样也叫受伤,未免也太脆弱了些。白抑非是个君子了,行事坦荡,意在给个教训,并非杀伤。这我在树林中与他缠斗便瞧出来了。至于劫了财物,大约是指后面拿给我的一千两银票吧,到底是真金白银,虽不是他们的,也颇有些肉痛。
我转头对白抑非道:“我从来没杀过人呐。”
他温和地看着我道:“我也没有,但废人武功的事倒是做过。”
跟不讲理的人自是无须讲理,动手便是了。
那一日,兴阳帮内一片狼籍,血流得倒不多,只折了几条胳膊。我掸了灰出门时听到白抑非对那帮主说:“今日我不会废你武功,只教你记住不要助纣为虐。”
我很欣喜,我的江湖第一架,与人配合得甚是默契。这也许就是缘份吧。
逐虹 第十三章 共行
从堰城到白马庄其实颇有几日的路程,但我却觉得甚短。我们之间的称呼也不知不觉中从“祁姑娘”“白公子”变成了“小雾”和“白大哥”。
转眼间便要分别了,我要往东北,而他要往东南。本该在分岔口道别,我转身的霎那,他忽然拉住我的手道:“小雾,你去龙城,很急么?”距沈怡眉的婚期还有四个多月呢,自然不急。他又急切道:“你若有空,不如随我去白马庄住几日,也好,也好切磋一下。”
我的心中忽然一动,应了一声“好啊。”心底里,我为自己找借口道,他的剑法真是不错,飘逸俊雅,快时若惊龙,慢时稳如山。拔剑时便有股森然剑气,这气非来自于剑而来自于人。我也学过一阵剑,却总是出不来那股剑气,现在倒正好交流切磋。
我在白马庄一住便是一个多月。
天下第一庄,是座很大的庄园,门下弟子众多。进了庄,下人都很恭敬地叫白抑非“少庄主”。我记得以前听沈二叔提起过,白马庄的老庄主是姓常的,曾是二届的武林盟主。便问了,他笑回道:“那是我外祖。现在的庄主是我父亲。”我才知道,以前的常老庄主虽有几个儿子了,最得他真传的却是自己的长女及爱徒女婿,故而他过世后继承白马庄的是白抑非的娘和爹。
在白马庄的日子,我是与他交流武功心得来着。但更多的却是我看他练剑,他看我使千山飞雪。我使的招数都秉承了娘的名称,跟他介绍自己时也说自己是雪峰派的,爹是北狄人,娘是云阳人,我们却是住在西夷。想必他也去打听过了,后来跟我说,他父亲说起过十九年前雪峰派有一个使剑的祁姓少年颇为了得,只是昙花一现,后来便不知所踪了。他问,是你父亲么?其实是我娘啊,我听四叔提起过这段,但我含糊地应了,混了过去。
原来白马庄善剑与拳法。剑是百里流溪剑,拳是追风,以追风来命名的拳,可见其快吧。百里流溪剑共二十四式,但内含变化招式无穷。白抑非道,这套剑法因个人修为不同,变招与威力便各不相同。他的外祖曾将这二十四式变为八十四式,而他自己现在也悟到了八十式。
他教我剑,颇为用心。示范以外,常在我身后,手握着我的腕部,臂半环,教我出剑的方向与力度。他的体温与气息炙着我,常教我心跳不已,这剑的方向总是有那么一点偏差,自己练时反而好了。
相偕的日子过得飞快,我虽沉溺,但亦知道总该分别的,于是一个多月后还是提出告辞。看到他眼中的不舍,我心中亦起波澜。他将我送出很远,道:“你是去龙城沈家么?我也很想去看看百言堂的所在,可惜近日帮家父处置一些庄内的事务,有些走不开。”
我心里也有些不舍的,回头道:“白大哥,就送到这里吧,山水有相逢,我们还会有相见的机会的。去过沈家后我或许会跟着去南风堡,或许就去端州。”
他点了点头,忽然便上来抱了我一下,道:“小雾,以后,你叫我抑非吧。”
我呆了一呆,而后轻轻地“嗯”了一声便逃跑似的走了,走出很远,还觉得脸上潮热,周围都是心跳的声音。
我想我是喜欢上他了。这样,算不算是达成我出江湖的目的之一,结交三五知己,继而寻找我的盖世英雄。
以后只身行走的日子了,忽然便觉得前所未有的孤单。
游游荡荡了二十来天后,到了垠州,便去那逐晖山上逛了一逛,下了山天已快黑了。回到君悦楼,正准备回房洗把脸再来吃饭,忽觉被人盯着看,我转头寻去,便望见楼口一人牵了一匹白马风尘仆仆地站在那里,饶是这样也掩不住他的清俊与英气。看着他那灼热的目光,我惊喜交加,叫了他一声:“白……抑非!”他将马交给小二,微笑着大步朝我走来:“我在门口便瞧见你的身影。”
我嘿嘿一笑道:“真是山水有相逢啊。”
他却微微摇头:“我是来找你的,我陪你去龙城,好吗?”
店里已燃起了灯火,我想我的脸大约是浸在昏黄中,红一些也不太看得出来,但却是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好久才出声道:“你庄里那么忙……”
他笑道:“我抓紧时间处理完了。父亲答应我让我出来走走,顺带也可以看看商机。”
后来我也曾问过他是如何找到我的,他说完全是直觉吧。
回想起来,这段日子真是最美好的。彼此有未说破的心意,眼中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时间宽裕,我并未另备马,偶尔与他同乘,多数都是两人牵了马慢慢地走。沿途偶尔出手救个人惩个恶,两人依旧有着难以言表的默契。我顺便将那一千两银子兑了,用于施救与济贫。
八月中旬,我们到达了龙城。
我将那贺礼交到沈怡眉手中时颇松了口气。怡眉看看我身边的白抑非,含笑点头。
晚上我自是与怡眉住一起,她笑说:“你这一下山,收获就不小啊,是不是就算找到你的盖世英雄了?”
我道:“他武功是不错,可是算得上盖世英雄么?”
她便点着我的额头道:“白抑非,白马庄少庄主,江湖少侠榜中剑术排第一,人称流溪公子。去年曾凭掌中青锋败了云山派掌门,那一派可是以剑出名的。还有,今年五月,据说独挑了兴阳帮,兴阳帮虽不是大帮大派,但在中原也算有点名头。这样的人,迟早会是盖世英雄的。瞧他看你的眼神,也是颇情深。”
我顾不得她最后一句,叹道:“这么说,原来我的功夫也可以在江湖上排一排了。我与他切磋,他不曾输,我不曾赢。还有,兴阳帮,是我与他一起去的,他揍的人是多一些,我也不少。”
怡眉狐疑地看着我:“你的功夫我是相信的,可是兴阳帮,传闻中并没有提到你。说是,某个清晨,白抑非借了雾势独挑了兴阳帮。喔,说是清晨起雾时。起雾,祁雾,莫非真有你?”
我悲愤莫名:“哪个短了一截舌头的说书人这样传的!我好好一个人却真成了雾气消散了么?”又托腮道:“真不公平,他是侠三代,我算是侠二代吧,愣是被比下去了。”
怡眉笑着推了我一下:“你还侠二代!你娘不是不让你提么?你还是争取做侠一代吧。不过,那不是你的梦想,对不?”
在龙城时,白抑非始终是在我左右的,在龙城我还真遇见了不少人。
先是辛子布,辛家与沈家一向有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