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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实低着头,却感受到对面的他所投射过来的锐利目光。她知道他正紧盯着她,而她竟觉得害怕。
不,她不该怕,也没有怕的道理。她并不是他口中所说的那种女人,所以她不必觉得心虚。她拿水泼他,是想让他学会如何尊重别人,更不必觉得歉疚。
对,没错,她不必在他面前“抬不起头”。
忖着,她毅然地抬头迎上他的目光。他先是一怔,然后一脸兴味地睇着她。
他的眼神让她不舒服,甚至让她有种想夺门而出的冲动,但基于礼貌,她不能那么做。不管如何,她都要熬完这次的相亲约会。
抿着唇,她一语不发,像个旁观者般地参与着这次的相亲。
她从来不打算跟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来往,尤其是他这种态度倨傲无礼的家伙。
包厢里,她及浩式始终以目光“过招”,谁都没主动与对方交谈。
她不跟他说话,当然是因为她讨厌自以为是、傲慢无礼的大少爷。而他不跟她说话,她想是因为他根本把她当虫看。
她才不稀罕,不说话更好,她乐得轻松。
整整半个小时,他们一句话都不说,只听着双方家长客套的交谈。
“浩式,”突然,永川龟看着他,“我看你跟川村小姐到庭院去走走吧!免得她闷坏了。”
“是啊!我们这些“老人家”的谈话,你们年轻人是不会感兴趣的。”永川寿夫附和着。
“不,不会……”开什么玩笑!她才不想跟他独处。“我一点都不觉得闷,我……”
“这样吧!”此时,浩式开口打断了她,深沉地一笑,“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川村小姐留下来多聊一会儿。”
闻言,初实一震,惊疑地望着他。他说什么?他想跟她单独聊聊?
听浩式这么说,永川龟相当高兴,打心底认为先前排斥相亲的浩式,应该是挺中意川村家的小姐的。
“也好,”说着,他笑睇着良美,“不知道川村社长觉得如何?”
见对方意欲与初实进一步认识了解,良美高兴都来不及,哪有什么异议。“我觉得很好,是该让他们年轻人聊聊。”
“妈……”见母亲一副恨不得立刻将她跟对方“送做堆”的样子,初实一脸懊恼。
“时间还早,你就跟永川少爷多聊一会儿吧!”说完,她难掩喜色地看着浩式,“稍晚请永川少爷送小女回家,不知道会不会太麻烦?”
“当然不麻烦,那是应该的。”不等浩式回答,永川龟已急着代他答应。
“妈,我……”初实焦急地拉住良美的袖子。
“川村小姐是害羞吧!”时子莞尔一笑。
“小女她生性害羞内向,也从来没有跟异性相处交往的经验,所以有点不知所措。”良美说。
“川村小姐,我们家浩式是个绅士,他不会欺负你的。”时子开玩笑地说。
“哈哈哈……”永川龟情绪十分高亢,“要是浩式敢欺负你,你只管跟我说,我会打他屁股的。”
八十四岁的永川龟都这么说了,初实实在难以回绝。虽然她根本不想跟浩式独处,更不晓得他提出这样的要求究竟是为了什么,但她想……他总不可能把她吃了吧?
待送走几位长辈,她再头也不回地离开也不算太迟。这么一想,她焦虑的神情慢慢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看你能怎样”的不信邪表情。
有了共识,永川龟带着永川寿夫、时子及良美先行离开,留下了彼此敌视对方的两人——
第三章
长辈们离开不到一分钟,初实已经有点坐不住了。
他一脸兴味,似笑非笑地睇着她,那眼神、那表情,都教她心慌。
她好想立刻拔腿就跑,但长辈们可能都还没离开料亭,要是她现在冲出去,恐怕……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将头一撇,尽可能不去在意他的目光。但,即使不看他、不想在意他的存在,她却还是感觉到他那灼热、锐利,甚至是“不怀好意”的目光。
他究竟想怎样?在飞机上把她当虫看,又被她狠狠泼了一杯水的他,为什么要跟她单独相处?他想报复她吗?他打算怎么报复她?也拿水泼她?噢,不!如果他真那么做,那他实在太差劲了。
不知不觉地又过了一会儿,她看看手表,竟发现也不过才过了三分钟。
老天!时间怎么那么难熬?他又为什么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终于,她捺不住性子地瞪着他——
“永川先生,你到底想怎样?”经过“漫长”的三分钟的沉默,她总算开了口。
浩式目光深沉地睇着她,撇唇笑问:“你认为我想怎样?”
他感觉到她的不安、她的惶惑,他知道她正在猜测着他此时的心思。
怎样?她怕遭他报复吗?在她泼他水时,为什么就没想到“山水有相逢,冤家本路窄”呢?
“你不是真的想跟我多聊聊吧?”她犹如一只警戒的小刺帽般。
“难道我们没什么好聊?”他勾唇—笑。
“难道我们有什么好说?”她挑挑眉。
“叙旧,你觉得如何?”他别有意指地问道。
她一怔,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是的,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第一次交锋,在三天前,在那超越云端的高空上,他们已经过了招。
“我真的没想到你是我的相亲对象……”她说,“要是知道,我不会来。”
“相亲前,你不看看对方的基本资料?”
“这是我第一次相亲。”她说。
他微怔,“第一次?这倒是教我挺意外的。”
她的表情不像在说谎,但这真的是她第一次相亲?经营婚友社且一心想将女儿嫁进豪门的母亲,竟然从未替企图攀龙附凤的女儿安排过相亲?
她母亲一直在精挑细选吗?因为职业的关系,川村良美有非常多企业家第二代、第三代,或是青年企业家的资料,她到现在才安排女儿相亲,是因为他是她万中选一的人选吗?
难怪,难怪她要将女儿的资料送到他家。
听出他话中的嘲讽意味,初实感到很不是滋味。但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在他心里,她还是那个为了认识有钱少爷,而故意一屁股坐在他腿上的拜金女郎。
“我不需要忍受你的嘲讽。”她抓着包包,准备起身,“我们的对话就到此结束吧!”
“你跟令堂真是积极。”他冷不防地吐出一句。
这句话让急欲离开的初实一怔,狐疑地望着他。
他抬起那冷冷的眸子睇着她,“当我看见资料照片上的人竟然是你,而你又是婚友社社长之女时,我真的很吃惊……”
“什……”她一震。
他是说……在他来这里之前,早已知道相亲的对象是她?
“是的。”他读出她眼中的惊疑,“我知道相亲对象是你。”
她眉头一拧,“所以说,你是打定了主意今天要来羞辱我?”
“羞辱?”他蹙眉一笑。
不,他从不打算羞辱她,他只是想看看她脸上惊愕的表情。
“难道不是?”她秀眉横陈,“在飞机上,你是怎么羞辱我的?”
“我羞辱你?”他眉头一叫。
要不是她做出那种事,他会教训她吗?她不检讨自己,反倒来指责他的不是?
“我说话是不留情面,但绝不是羞辱。”
“你这个自以为是的自大狂……我不是故意坐在你腿上的!”
“是吗?”他哼地一笑,“我可不记得当时有乱流。”
“我的脚踝受伤,才会……”
“你认为我会相信?”
“你信不信是你的事情,我知道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
“那么你是哪种人?”
“我不需要让你知道。”她冷冷地道:“你不配了解我是怎样的人。”
听见她这句话,浩式不知怎地觉得刺耳、不舒服。
不配了解她?那么什么样的人才配了解她呢?如果他不配?她今天又怎么会在这里?她母亲又怎么会将她的资料送进永川家?
他眉心一拧,冷冷哼笑。“令堂可不那么认为。”
“什……”
“你以为令堂为什么将你的资料送进永川家?”他用辞犀利而毫不留情,“在她心里,我可是张镶钻的长期饭票。”
她心头一震,觉得既羞愧又心虚。是的,她母亲确实是因为这么想,而积极安排她与他见面,但那是她母亲的意思,不是她的。
“我并不喜欢你这种人。”她直视着他。
迎上她的目光,他一怔。
不喜欢他这种人?是的,在她说这句话时,他可以从她的眼神之中发现,她说的是肺腑之言,但她这句话指的是她不喜欢他这种出身名门望族的少爷,还是单纯的指……不喜欢他?
不知为何,他心里介意起来。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霍地起身,“看来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先告辞了。”说罢,她扭头就想走。
见她要走,浩式反射动作似的站起,一个箭步趋前——
※※※※※※※※※※※※
“慢着。”他伸手抓住了她。
她一震,转身甩开了他的手,像只防备的、泼辣的小猫。
“我还没说完。”
严格说起来,他跟她已经没什么好说,而他这句话是为了合理解释他为何拉住了她。
是啊!他为什么拉住她?在看见她转身要走的同时,他为什么有种不愿就这么结束的感觉?
“你还有什么要说?”她直视着他,懊恼不耐。
“我……”迎上她娇悍的目光,他心头莫名一悸。
“你羞辱我还不够吗?”她不满地质问他。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他的双眼定定地注视着她。
她眉头一拧,露出了困惑的神情。“什么?”
“你说你在飞机上不是故意那么做……”他语带试探地,“是真的?”
“真的又怎样?假的又怎样?对你来说有任何意义或影响吗?”
“你不必这么张牙舞爪的……”他微微皱起眉头。
什么?说她张牙舞爪?他干脆说她像母夜叉比较快。
再说,她之所以如此生气,反应如此激烈,还不是因为他这个自大的家伙不断地曲解她、羞辱她。他凭什么要她在他面前有礼貌?凭什么要她对他和颜悦色?
“对于我是你相亲对象这件事,你完全不知情?”
“……”她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他干嘛知道那么多?她在他眼里是只虫,微不足道的虫,他何必在乎一只虫的想法或底细?
“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他浓眉一叫,有些许的懊恼。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因为你好奇?”她不驯地直视着他,“我不必满足你的好奇心。”
“你说我自以为是的误会你,现在我给你解释的机会,你为什么又不说了?”
机会?他给她机会?这话听在她这个女性主义者的耳里,还真是刺耳!
她不需要他给机会,因为她从没想过跟他这种出身名门的富家少爷有任何的关系。
“你就当我是你原先以为的那种女人好了。”说罢,她转身就走。
“ㄟ!”他再一次拉住她。
这回,她猛地转身,恶狠狠地瞪着他并拽开他的手——
“你到底想怎样?”她气恼地质问他,“在你这位大少爷的眼里,我只不过是一只虫,你在乎什么?难道你对我会有那种“尝试交往”的念头吗?”
他一顿。尝试交往?跟她?在飞机上第一眼见到她时,他对她确实是有不错的观感,但当她一屁股坐在他腿上,他对她的好感已荡然无存。
看见相亲资料上的影中人是她时,他只想著“冤家路窄,终将一会”,交往这档子事,他是想都没想过。
但,如果他一点念头都没有,为什么在乎他是否真是误会了她?又为什么在乎她刚才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