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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六年来,他是为了这一天而进食、学习、呼吸,为了杀了朱棣而苟活着的。
前尘往事封印不住,俱在狂躁里暴动;可他无法不想到,当朱棣猝死,他一走了之,朱烟醒来后见到父亲惨死,会哭得怎生凄厉。
那种撕心刨肉的丧亲之恸,他曾经痛过,所以,他没有办法狠心地让心爱的朱烟也痛过一次。
她总是面带笑容,娇也好、蛮也好,笑得像是太阳,他一想到她的笑容会消失,会变得冷漠,就重新回到她毒发的那一晚。
她的生命曾从他的手上流失,然后被他救回来,他还要亲自推她下地狱吗?
不!他不能那么做,他的心已死,他怎么能让她的心也死去?
她是太阳,光亮小心眼,带来生命和能量的源泉,普照世间,她不适合哀伤,不应该含着泪水……
缜密的计画全被打乱,霜晓天向来冷静的心乱了。
长久处在薰香的环境中,嗅习惯那味道的朱烟,在半梦半醒间,小小的手揉了揉眼。好难得父皇来探望她,抓住机会重温儿时某次窝在他身边甜寐的回忆,她却睡得不好。
迷迷糊糊之际,脑子有些不灵敏,等察觉她不习惯的原因,是由于父皇身上没有属于天天拥她入眠那男人的药香味,和他炽热的体温时,她的心里不安地跳动着。
一年又五个月,她已不能不眷恋他的温柔和他的温暖。想看一眼男人以求心安,她蓦地睁开了眼。
霜晓天正阴沉地站在她的面前,全身紧绷,眸带雷霆,手持银针,不似平时淡漠的模样。
那样的男人,陌生且危险,朱烟有些傻了,待她意会到他的动机并不单纯,她的眼神由离散到迷惘,然后,由清晰转为惊惶。
她一双杏眼水光流转,透出很深的恐惧,但无数可能飞过脑海,她思前虑后,还是先想到霜晓天的处境。
若那银针不是要扎在她身上,便是要扎在父皇身上,而以霜晓天偶尔的心不在焉看来,那绝不是件好事!
行刺皇帝,不但大逆不道,万一他被提供抓到,肯定是死路一条;且父皇是练家子,他不可能神鬼不惊地近身偷袭!
为了霜晓天着想,为免惊醒朱棣,心神不宁的朱烟仍是趴着,却以口型示意。“晓天,不要动手,我父皇会武功。”
霜晓天怎会不知?但他无所谓地一笑。当笑容消失,他依然伫立在原地,没有前进半步。
两个人脑子千迥百转,都只一个字——难。
正当朱烟万分为难之际,朱隶居然幽幽转醒,一对鹰样锐利的眸子展放吓人的光芒,大手抱着朱烟的身子,倏地坐了起来。
朱隶好似惊讶自己居然会睡着,似问非问地凝视着霜晓天,但更深层处的猜疑,却让人无法摸清他的思绪。
“没想到,朕居然睡着了。”朱棣疑惑地笑着,忍不住说道。
朱烟一听那话,悬着的心放下,但又想起霜晓天捻着针,连忙转头看去,却没有看见银针踪迹,而俊美男子拱手站着,表情已恢复冷淡,不复半分残酷的痕迹。
她脸上堆满了笑,又偎进父皇怀里,佯装被他惊醒,一副慵懒模样,可眼睛却不敢移开,生怕情势会突然变化。
晓天,千万不要!她好想跪下求他别轻举妄动,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薰香里有些镇静功效之物,让公主安定心神,便于入眠休养。”霜晓天低垂着眸子说道,平板无波的声音,情绪难分难解。
朱棣闻言展笑,似是十分满意。“不愧是圣心老僧之徒,医术果然超群,不枉朕的离妃要龙海儿让你来此;公主的身体,现在情况如何?”
霜晓天发出一声轻笑,却不看朱烟。“公主剧毒已除,再善加调养,必能重拾健康。”
朱烟一听,忙笑看着朱棣。“父皇,本宫已经好多了,您看我今早精神好得很!”
朱棣娇宠地拥紧心爱的女儿,而后冷冷看向霜晓天。
这个男人太老成,心思也深,他不喜欢让他不了解的人待在宝贝女儿的身旁。况且,他还是龙海儿的人,这点更让人难以释怀。
“你做得很好,论功行赏,只要你开口,朕都可以答应。”朱棣淡淡地说道。
闻言,霜晓天没有表情,心中猛地一勒。呵呵,若他说要他的狗命呢?
霜晓天一扬首,却又看见朱烟那对会说话的眼睛里全是无言的请求,小小的身子作挡在前,小手紧抓着父亲的衣领。
他的眸光顿时暗去。
“草民什么都不要……”霜晓天看了朱烟一眼,顿了一会儿,“只要一匹快马,送草民到海边,与龙家的人会合。”
他在说什么?那这么长久的相处、他的承诺算什么?。
“不准!你许诺过,你不会离开我的!”朱烟大惊失色,脱口说道。
霜晓天没有反应,只淡淡地摇了摇头。
他已经乱了心,若不报仇,他不应该再留在这里。
因为一个仇人之女失去斗志,摊开手让机会溜走,他死后已无颜面对亲族,应该即刻坠入地狱里。
事已至此,他怎能逍遥地独活?他不能再放纵自己!
“公主殿下的病已经痊愈,草民没有久留的必要。”霜晓天词轻语浅地说道。
朱烟一听这话毅然决然,脑中一片混乱,可想到他方才持针的样子,又无法开口留人。她好怕他万一又冲动上前……
朱棣朗笑了声。“不多留一段时日吗?二”
“就此告辞,草民本是浪迹天涯的无根之民。”
“可借了,朕原要封你个御医堂四品官做做……”朱棣低头看了眼朱烟红润的脸庞,又笑了声,“若你不执意要走,永忆公主和定远侯的喜宴上,你可是位尊客。”
朱棣此话一出,朱烟瞠目结舌,但霜晓天仍是没有表情。
“父皇,您在开什么玩笑呀?君无戏言的!”朱烟惊讶地说道。
朱棣倒是不生气朱烟的有话直说。这个宝贝女儿好不容易救回一条小命,虽然外有蛮夷须安抚,可他想让她嫁得离宫廷近一些,想了几天,决定许给史尚书的对头定远侯,也顺便打压朝廷里尚书派的势力。
“傻丫头,父皇可是认真的,那定远侯袭了父亲的官,人品年纪又相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先前你老病着,就让你在离宫静养,现在身子好了,这人伦婚姻大事不能一直拖着,怕你会埋怨父皇阻了你的幸福呀!”朱棣慈祥地说道。
朱烟惊吓得说不出话来,虽在皇家不能自作主张,但嫁一个素昧平生、不知是圆是扁的人,会有什么幸福可言?
母妃当年也是自己选择要嫁给父皇,无怨无悔,她才不要这种瞎眼婚事,更别说和别的男人同寝共寐,为他怀胎生子。
她的幸福,只有一个人能成就,那就是霜晓天!
朱烟一思及此,便又拉着父皇的袖子。眼前无门、身后无路,现下只有缓兵一计了。
“父皇,小烟还有些不适,别让霜大夫走;至于嫁人的事,小烟还小,还想多待在父皇和母妃身边一阵子。”
“傻丫头,父皇没让你嫁去边疆,定远侯的侯府也在京城,随时可以见面呀……霜大夫,公主说她身子不适,依你看看,她的身子能嫁人吗?”朱棣话说到一半,便转向霜晓天问道。
听朱棣一问,朱烟也直视着霜晓天。若他敢答应她去嫁别人,她绝不饶他!
霜晓天亦看着朱烟,在她还没能阻止之前,郑重地点了下头,冷冷说道:“公主身子已没有大碍,我有留下养身的方剂,按时服用即可。”
“有你的保证,让朕放心不少,来人呀!”
守在殿外的是英忍不住叹息,而后款步进来请安。“是英在。”
“是嬷嬷,赐霜大夫金牌令箭,还有波斯国的踏雪百里驹,外加一万两银票。”
“是英遵旨,这就去办。”
朱烟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霜晓天,生怕他就要消失不见。
霜晓天双手一敛,没有半点迟疑,低沉的声音说出一个让朱烟心碎的答案。“草民就此作别。”
霜晓天话一落地,也不行礼,转身潇洒离去。
望着那一抹白影飘出阁门,朱烟许久都无法回神。
事情来得太快,她的世界崩裂了,回忆像碎片在脑海中飞舞,而后坠落燃烧。
他刚说了什么?他真的就这样走了?
那……还有许许多多的春花、夏雨、秋月、冬雪,他都要辜负了吗?他也要辜负她吗?
打去年初雪后,她逼他发下无数玩笑般的誓言还在耳边,她也、已不排斥他夜夜拥她入眠,早上的苦药,直到现在还让她反胃,手腕上和胸口都还印着他的温暖……他怎能说要离开?
朱烟心里一急,不顾男女之防,也不记得应该掩饰儿女私情,看着朱棣,突然在榻上跪下!
朱棣一看这突兀举动,眉心皱紧,伸手去拉,朱烟却不起身。
“小烟,有话好好说,这是在做什么?”朱棣问道。
朱烟拚命摇头,含着泪说道:“父皇,不瞒您说,小烟喜欢上霜大夫了,他不能走呀!”
朱棣眸子一凛。“女子贞节为要,你可有和霜晓天他……”
不让朱棣说完,朱烟又是摇头。
“咱们是清白的,他没有和小烟有染;可小烟喜欢他,就算要嫁,小烟也只嫁他!”朱烟义无反顾地说道。
“小烟……”
“父皇,若您还疼小烟,就请顺小烟这一回吧!”
朱棣凝视着朱烟,大手摩娑着她细致柔滑的脸蛋。
实在太像了!朱烟不只外表,连内心都像她烈火性子的娘。
离火当年也是这样不顾众人反对,只身来到他的身边,无视宫廷之中阴狠险恶,为了她的爱情,在宫里打滚了这么多年。
但是,朱烟和龙离火身分不同,他不能答应女儿的任性请求。
他已答应定远侯的求亲,只差择期宣告天下,现在出尔反尔,他没有另一个公主能嫁定远侯。
况且,看在霜晓天救小烟一命的份上,他给霜晓天一条生路,待他回到宫内,才发兵追缉这个男人!
他不想告诉朱烟这种残酷的事情,他不能保护她娘,但他能让她与世隔绝地生活着,不看也不碰污浊的尘世。
“方才那男人意图不轨,小烟,朕不能将你嫁给叛乱之人。”朱棣阴冷地说。
朱烟一听,心都凉了,明白朱棣已知,她也爽快不再隐瞒。“父皇,您知道?”
“那薰香味道有异,朕以龟息大法调息,所以没有丝毫影响。”
朱棣闭息之后,便决定等霜晓天上前再一举成擒,人赃俱获,以此扣龙家谋反之名,彻底铲除心头大患。
可没想到霜晓天已是临门一脚,却功败垂成,没有动手行刺。
无论理由为何,他不可能原谅霜晓天,更不可能将小烟送给他。
朱烟浅浅一笑,眸光异样冷静。知父莫若女,若父皇知道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父皇,请您放过他。”朱烟说道。
朱棣拿起一旁煨着的热茶,啜饮了口,朱烟看着他公私分明的表情,已知大事不好。
果不其然,当朱棣一喝完茶,将手放下之时,那茶碗因被强大内力所激,裂成片片,飞散在空中。
此举乃是养虎为患、纵虎归山之事,他不仅是一个人,他还是大明的皇帝,若他一死,必是风云变色、天翻地覆,为了大明社稷,他不能纵容。
“不可能。”朱棣冷冷说道。
对于朱棣的答案,朱烟一点也不惊讶。“父皇,小烟愿意嫁人,什么都肯,只求您放他一命,他不过是个大夫……”
“可他背后有龙家在操作,龙家在海上势力不可小觑,正如一只尖刺抵着朕的喉头,朕早想一除为快,以免夜长梦多!”
“可娘也是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