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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由衷地问傅琪:“大米之战,要我们插手吗?我们还是能办到一点事的。”言下之意,傅琪懂。
“未城确实产出了更多的红薯、山芋,对大米的刚性需求下降。你不能逼他们出高价买我们的大米。”傅琪摇头,“未城也有他们的军队。矛盾激化,对谁都不好。”
第六十九章 沈大官人怒举帚
守在傅琪小楼楼底银铃旁边的傅家管事,收到了一个消息。
他知道这是傅琪等了很久的重要消息,也知道傅琪身边有一个重要客人。如何是好?
他手边是有个银铃,丝带的那段直通傅琪桌子。但这银铃是给傅琪用来叫他的,不是反过来让他叫傅琪的。
傅家管事走到楼梯口。那儿做了一扇门,阖着。他叩门。
“进来吧。”傅琪吩咐。
傅家管事端了茶进去。傅琪自然知道他是有事要禀报才进去。但他必须端个茶作幌子。如果傅琪脸色不好,不让他开口。他直接奉完茶,就会出去,不再打扰主客二人。
今天傅琪脸色不错。
于是傅家管事奉完茶之后,没有直接走,垂手在旁边等了等。
“有什么事?你说吧!”傅琪吩咐,“熊侍卫长不是外人。”
傅家管事躬身道:“是!慕小哥儿有信来了。他说,可以。”
傅琪喜动颜色。
什么信儿,让傅琪都这么重视?小熊侍卫长也很好奇。
傅琪回眸朝他笑道:“侍卫长回京之后,好放心去吃那几位老板的便席了。”
那几位老板就是在京邑,委托小熊来南边谈麻料事宜的。傅家商号最大的两块产业就是纸业、米业。傅琪手里有大量麻园。然而皱纸的起皱技术,他手下的研发人员没有想出来。傅家纸业造这么下贱的皱纸,结果品质反而不如小作坊?傅琪丢不起这个人,跟张大佬抢麻园虽然也在抢,但麻料屯着,暂时还没有大批造纸。
京邑的老板更没有攻克起皱的技术。
他们托小熊向傅琪致意,其实也是在打听:皱纸前景到底怎么样?大批投入有没有问题?
他们请小熊出面,就是希望傅琪别跟他们打太极拳,要给句实在痛快话。
如今傅琪给了痛快话。
这句痛快话,实际上宣布了宝刀小作坊的死刑。
宝刀还不知道这个,正在她作坊里埋头苦做。
她曾经向慕飞夸口:可以降低皱纸的成本!那是她看着春天草木茂盛,想到:造纸一定要用麻吗?草叶树皮都捣烂了造浆,多省成本!
可是真的动手她才发现,不是什么草木都能造浆的,也不什么草木浆都能凝成纸。
原来,要具备一定的粘性,才能打成浆液,而不至于变成一堆散沙。浆液中又要包含足够长的纤维,才能使纸张具备足够的坚固度,不至于一拎起来就散了架。
宝刀目前试验的草叶完全不能用,树干好一点儿,具体还要深究。
她忙得笃碌碌转。沈夔石在旁边给她画画。
宝刀偶尔抬头,看见他没有动笔,只是凝视她,眼睛里说不上什么神气。
宝刀挺奇怪的问他:“你干什么呀?”
他答道:“宝老板,我害怕呀。”
——自从宝刀升为分号主管之后,很多人尊称她为宝老板。她投靠大乔之后,叫的人少了,沈夔石却还是这么坚持。
这个称号增添了她的魅力,也拉开了她跟他的距离。
他望着她的目光,不知不觉已经不一样。
宝刀问他:“你怕什么?”
他就静静地、定定地回答:“我怕会爱上你。”
说出这句话,沈夔石自己也觉得臊。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
如果小姑娘的双亲还在,说不定扑上来,把他掀下窗台,暴打一顿,骂他:“**!不要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恋童!”
沈夔石迷恋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但是宝刀这个身段儿刚刚细溜苗条起来的粉团子,在阳光里额角挂汗,转来转去忙碌的样子,未免也太美好了。沈夔石心头惶恐,自己也怕自己该被打一顿。
宝刀呆了呆:“哦。”
她本来想说:“你爱我也没关系啊,因为爹说过,我本来就很可爱嘛!”
可是这个初夏,风吹得跟以往年头不一样、连太阳照得都跟以往年头不一样。宝刀不知道世上的人啊、事啊、物啊是不是在今年都有了变化,还是她看一切的视角有了变化。
总之沈夔石的那句话,好像在她心上轻轻一敲。她的心像沉睡的硬壳果,“笃”的就有了裂缝。
阳光照得这样暖,风吹得这样体贴,硬壳果睡啊睡啊,终有一天会成熟裂开。
可是,有人帮忙敲一敲,它会裂得快一点。
宝刀看看手上沾的木浆、看看阳光里飞舞的尘埃,看看墙上的小蜗牛,很仓促说:“我不能很爱你哎!你长得难看。”
这次轮到沈夔石“哦”了一声。不算很意外,也不算很难过。他这辈子本来就没好看过,没指望过谁的爱情。更别说是这么可爱、聪明、又勤劳上进的小姑娘。
他向宝刀表白,就好像一个穷汉向皇帝的筵席表白“那盘八宝鸭子很香”、或者罪犯向法官表白“我是这样的贪婪”——心情是一样的。
宝刀怔了片刻,忽然又改口了:“可是你的画很漂亮!嗯,你也没那么难看。其实你也挺可爱的。好吧,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很爱你。”
说完这话,她心情变得很严肃、也很轻松。
有人向她示爱,也许有一天她可以爱回人家,她觉得这真是件很重大、也很棒的事情。
沈夔石两眼都直了,好一会儿,顺过一口气,走到宝刀面前,拍拍她的头:“宝姑娘啊!”
“呃?”他怎么不叫她老板了?
“你还是没长大。”沈夔石宣布完这句话,神情也变得遗憾得多、也轻松得多。
他像是个从斩立决改判为缓决的犯人,从断头台上下来,挥挥手,走了。
宝刀还没想清楚这怎么回事儿,洛月笑呵呵地闯了进来,差点撞到沈夔石身上。
沈夔石一见洛月就全身不得劲儿。洛月今天还偏拉着他笑:“巧,真巧!”
巧什么?沈夔石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是伙计对吧?”洛月挥着手帕往里走,“宝老板!我给您道喜来了!”
沈夔石很警惕地跟过去:“你什么意思?”他怕她对宝刀不利。
洛月朝他连福三福:“沈大官人还是单身呢吧?”
沈夔石一呆,这怎么说到他身上来了?
“之所以还没谈上娘子——”洛月附耳跟他说悄悄话,“因为您没能力,怕误了人家姑娘对吧?”
“呃……”沈夔石一时呈石化状态。
“什么什么?!”宝刀跳着,也要听咬耳朵悄悄话。
“现在就不怕了!”洛月把洒了香粉的手帕兴高采烈挥上天,“您能娶上媳妇了!能跟列祖列宗交代了!宝老板,你作主,沈大官人美满姻缘一线牵咧!”
宝刀转头去看沈夔石。
沈夔石到后头去了。
过了半刻钟,他高举着一把扫帚奔了出来:“我打出你这个满口胡柴的妇人!谁没能力?你老公你爹你祖宗才是天阉!”
第七十章 官伎官媒
慕飞手按在胸口上,做着恶梦。他梦见宝刀凄凄惨惨地被大乔赶出来了!
这阵子他非常忙,替简竹倒卖桑园,忙得脚不沾地。好容易有个空闲,屁股一落椅面,不知不觉睡着了,便做了这个宝刀被人赶出门的恶梦。
即使在梦里他都知道,这不仅仅是个梦而已。
宝刀披头散发,朝他狂奔而来,伸出双手想掐死他:“就是你,把我发明的皱纸起皱小窍门卖给了人家!把竹盒图纸也卖了!别抵赖!除了你还能有谁?”
“不怪我,不怪我。”慕飞挣扎,“我只能听师父的话。谁叫你不听师父的话!”
“慕飞,你纳命来!!”
“——命债肉偿行不行?以身相许行不行!”
慕飞情急之中吼出这句话,睁眼,但见初夏明亮阳光在百叶竹窗之间细细的筛进来,风色低微,蝉在梢头兴致勃勃的叫。
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很心虚地看看左右,不知道梦话有没有真的喊出口来,总之不希望人听见。
怕人就来人,下头做事的来向他报告:“宝姑娘来了。”
慕飞心脏都停跳一拍。
探头一望,宝刀头发蓬乱,一脸怒红,快步奔过来——妈呀,恶梦重现!
慕飞眼睛一闭,两手往头上一遮:“打人别打脸!”
“怪了,我打你干嘛!”宝刀眨两下眼睛,把他手扳下来,“你听我说!有事儿找你。”
正为了这件重大的急事,她跑得脸上红通通的,额角都是汗,头发也有点乱。
她是来帮洛月拉皮条——呃,好吧,是说媒——的。
洛月是官媒,就是说官方卖人口,由她经手。
官方要卖人口,一般是男性犯人触犯了极端恶性的法条,剥夺本城城民身份,卖掉当奴隶,这可跟宝刀、兼思的“卖徒”不一样。徒犯好歹还是人,奴隶就跟牲畜一样,不受人间法律保护,主人怎么使用都可以。
因为这点确实太惨了,安城体谅女性,女性犯人可以不必被卖为奴。但触犯淫律、或者犯十恶之条的,就卖入官府开的伎所,譬如张邑的文莺苑、以及等而下之的各种官营窑子。
长得漂亮的、有文艺范儿的,够资格进入文莺苑这种场所,差点的,就沦落到低等窑子去做皮肉生意了。
这些“官伎”们生下孩子来,她们自己不适合教养,官府负责把孩子养大,男孩子服官役,女孩子由官府卖给人家作婢妾,役银及卖身银交给官府,充为抚养费。
洛月负责帮官府给男**隶找到奴隶主、给女性犯人找伎所、给官伎的孩子找去处。
成功之后,都属于喜事。都属于“终身大事就此定了下来!”所以她总是戴花、把自己打扮得喜气洋洋。
可是这种喜事,实在比丧事还悲伤,所以洛月的喜笑里,总是有淡淡淡淡的悲影,如沧浪海涛上的浮沫。
她也不喜欢这份工作,但这份工作总要有人做。身为官伎的女儿,洛月也很难找到更好的工作。
她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听说那女人已经生脏病死了。十六岁时,有商人把洛月买为小妾。很快,商人不幸染病死了。主母说洛月不吉利,要把她打发出去,并在她身上讨还当初买她的身价银。
洛月差点又被其他**之徒买去了,幸亏她及时抓住了“官媒”这个职位。
凭着伶牙俐齿、察颜观色的好本事,洛月牢牢把住了这个职位,给主母还上了当年的身价银,成为本地小有名气的“官媒月姑。”
正经城民们都看不起她,觉得她不正经。正经城民们的婚嫁买卖,绝对不会找她,见到她都绕着走,嫌她晦气。她的生意客户,只有那些不正经的地方。宝刀托她卖纸,不知不觉中,实在给她赏脸。而那些买纸的高门贵户,实际上都是从**中转的——他们宁愿跟**打交道,也不会直接从洛月手里买东西。说也怪!他们当家的从她这里买奴隶和婢妾时,又不见得有这么多忌讳。
男女罪犯、官伎的孩子们也不喜欢她、甚至害怕她。对那些罪人们来说,洛月就好像绕着尸体飞的秃鹰,靠他们的血肉来填饱自己的肚子。
有的罪人咒骂她,有的罪人则苦苦哀求她。
有那么一个孩子,名叫英英,是官伎的女儿。从懂事起,英英就知道自己会被官府合法的卖掉。她的身体是官府的财产。她必须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就像保护上级的财产安全一样重要。
可是英英忍不住跟一个过路的男人发生了关系。
那个男人不是坏人。到现在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