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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沉鱼拼命点头。的确,父亲一生做错了太多太多事情,但唯独对母亲,却是专一深情。
“所以……我们都做错了,不是吗?若早知你母亲大限将至,最多只能再活三年,我之前训练什么死士铲除什么异己玩弄什么权术争夺什么利益?花大把大把的时间在那些无用的事情之上,而没有好好地在家多陪陪她,还与自己的女儿怄气,弄得你母亲夹在你我之间左右为难,平添许多白头发……”
姜沉鱼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羞愧地捂住自己的脸。
“所以,我决定放下一切,剩余三年都陪在你母亲身边。她生平最引以为憾的事情就是碍于身份的缘故始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能游遍天下名山,尝尽天下美食。我决定在未来的三年里,把她这个遗憾一一补上。”
姜沉鱼颤声道:“父亲……你要出门?”
“嗯。”
“你……要带母亲一起走?一走就是三年?”姜沉鱼急了,“父亲你把母亲带走了,那我、我怎么办?”
“我们会偶尔回来看你们的。”
“可是……”
姜仲打断她:“沉鱼,你……不是小孩子了。”
姜沉鱼一震。
姜仲凝望着她,声音温柔而哀伤:“你身上,穿的是皇后的凤袍;你桌上,搁的是图璧的玉玺……你,不是小孩子了。”
“所以,我就没有陪在母亲身边的权力了么?”姜沉鱼流着眼泪问。
“沉鱼,让你母亲开心点吧。她,已经守了你十五年了,不是么?”
姜沉鱼的心沉了下去。伴随着深深哀痛一起来至心头的,是熟悉的厌恶——对自己的厌恶——她……又开始自私了……永远只先考虑自己的感受,昕以,当父亲说要带母亲外出游玩时,第一反应就是不行,那样自己岂非就见不到母亲了、却没有站在母亲的立场想一想:她盼望能出去玩,可是盼了整整一辈子啊……连父亲,那个对权势在乎到可以牺牲自己女儿、无视骨肉幸福的父亲,都肯为了母亲而放下苦心经营了一辈子的权力,难道自己,号称最乖巧最孝顺最让母亲放一从来没惹她生过一次气的自己,还不如父亲么?
姜沉鱼咬住下唇,看着面前一丈远的父亲,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拿起书案上的玉玺,缓缓地、沉重地盖在了奏折之上。
尘埃落定。
王印鲜红如斯。
图璧六年秋,右相告老,请辞还乡。后泣允之。
越日,新相诞生,是谓冰璃公子——薛采也。
“最近的书生很不安分啊。”
百言堂内,绿子摇着扇子缓缓道。
其他六子一听此言,全部笑了,笑得很诡异。
正在批阅奏折的姜沉鱼闻声抬头,不解道:“怎么回事?”
绿子总算引起皇后的注意,连忙收起扇子回禀道:“皇后娘娘可知为何这几日薛相都没有来参加我们的例会么?”
他这么一说,姜沉鱼倒想起来了。薛采已经足足有七天没有来书房,每天只在早朝时匆匆露上一面,然后就消失不见,而今天更过分,连早朝都没有来。
“他在忙什么?跟书生不安分又有什么关系?”
“回娘娘,是这样的。”褐子笞道,“薛相虽然成名甚早,四海皆知,但毕竟之前家中出了那么大的变故,后又被贬为奴。如今恢复宫籍,但年纪太过幼小,就做了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丞相,民间议论纷纷,更有吴淳、陈隆两书生带头公然反对,在街头设台批判时政,煽动百姓,越闹越大,如今每日里都有上百人特地赶去旁听。”
姜沉鱼一震。
姜仲凝望着她,声音温柔而哀伤:“你身上,穿的是皇后的凤袍;你桌上,搁的是图璧的玉玺……你,不是小孩子了。”
“所以,我就没有陪在母亲身边的权力了么?”姜沉鱼流着眼泪问。
“沉鱼,让你母亲开心点吧。她,已经守了你十五年了,不是么?”
姜沉鱼的心沉了下去。伴随着深深哀痛一起来至心头的,是熟悉的厌恶——对自己的厌恶——她……又开始自私了……永远只先考虑自己的感受,昕以,当父亲说要带母亲外出游玩时,第一反应就是不行,那样自己岂非就见不到母亲了、却没有站在母亲的立场想一想:她盼望能出去玩,可是盼了整整一辈子啊……连父亲,那个对权势在乎到可以牺牲自己女儿、无视骨肉幸福的父亲,都肯为了母亲而放下苦心经营了一辈子的权力,难道自己,号称最乖巧最孝顺最让母亲放一从来没惹她生过一次气的自己,还不如父亲么?
姜沉鱼咬住下唇,看着面前一丈远的父亲,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拿起书案上的玉玺,缓缓地、沉重地盖在了奏折之上。
尘埃落定。
王印鲜红如斯。
图璧六年秋,右相告老,请辞还乡。后泣允之。
越日,新相诞生,是谓冰璃公子——薛采也。
“最近的书生很不安分啊。”
百言堂内,绿子摇着扇子缓缓道。
其他六子一听此言,全部笑了,笑得很诡异。
正在批阅奏折的姜沉鱼闻声抬头,不解道:“怎么回事?”
绿子总算引起皇后的注意,连忙收起扇子回禀道:“皇后娘娘可知为何这几日薛相都没有来参加我们的例会么?”
他这么一说,姜沉鱼倒想起来了。薛采已经足足有七天没有来书房,每天只在早朝时匆匆露上一面,然后就消失不见,而今天更过分,连早朝都没有来。
“他在忙什么?跟书生不安分又有什么关系?”
“回娘娘,是这样的。”褐子笞道,“薛相虽然成名甚早,四海皆知,但毕竟之前家中出了那么大的变故,后又被贬为奴。如今恢复宫籍,但年纪太过幼小,就做了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丞相,民间议论纷纷,更有吴淳、陈隆两书生带头公然反对,在街头设台批判时政,煽动百姓,越闹越大,如今每日里都有上百人特地赶去旁听。”
“啊?”姜沉鱼一惊之后,却是叹服,“他莫非是要?”
“薛相挂完条幅后,回身,冷眼扫视了一圈,高声道:‘古有尹相背负鼎俎为汤烹七炊,以烹调、五味为引子,分析天下大势与为政之道。汤王由此方知其有经天纬地之才,遂免其奴隶之身,奉为右相,自此开创商朝盛世繁华。薛采不才,借古人三故,行现今之事一一在此设下擂台,七天之内,无论是谁,只要你觉得际比我更有实力做璧国的丞相,就来挑战我、击败我,我愿将相位拱手相让,决不食言!’”
姜沉鱼听闻此言,心中不知是好笑还是震撼。耶个六岁就敢对燕王说“燕乃国中玉,吾乃人中璧,两相得宜,有何不妥”的薛采;那个七岁就敢怒叱帝王宠妃“区区雀座,安敢抗凤驾乎”的薛采;如今在大街上公然接受书生挑衅并摆出擂台自比伊尹的薛采……无论经历了多少挫折,冰璃还是那个冰璃,铮铮傲骨犹在,未有丝毫改变啊……紫子说到这里,露出钦佩之色,感慨道:“薛相此举很快就流传了出去,各地文人豪客纷纷赶赴帝都,有大胆者真的上前挑战,薛相年纪虽小,但博闻强记,雄辩滔滔,舌战群儒,面对诸人诘问从容应对,侃侃而谈,纵横捭阖,游刃有余,令得众人尽皆失色,尤其是吴淳、陈隆二人,到得最后,羞恼道:‘就算你才华盖世、经略滔天又如何?别忘了,你父和你爷爷是逆臣!是反贼!是犯上作乱的乱臣贼子!是妄图颠覆图璧江山的千古罪人!你身为他们的子孙,竟能担任璧国的丞相,这岂非是鼓励天下所有人尽情造反么?反正就算造反不成,自己的孩子也还能当官。任你为相,将千秋律法置于何地?将皇族颜面置于何地?将社稷江山又置于何地?’”
这一番质问,连姜沉鱼听得都变了脸色。这一招的确够狠,搬出陈年旧账,再用“造反”二字压之。要知道千古帝王最忌讳的就是造反,最不能容忍的也是造反,因此对于谋逆作乱的后果,也是一再警告申明——造反者,株连九族,必死!这才得以警慑天下,要乖乖听话,不要妄起反心。
不过……她虽然吃惊,却不觉得担心。因为,如果是薛采的话,就肯定能解决掉这个难题的吧……心中就是有这样的信心呢。
果然,紫子接下去的话就充分验证了这一点:“薛相听后,面不改色,冷冷一笑道:‘我父与我爷爷昕做的错事,与我何干?’陈隆道:‘难道你不知父债子偿么?’薛相道:‘若你非要这么说,那么,你们的祖先也造反了,你们又有什么脸活在这世上?’”
姜沉鱼惊讶:“什么?他们也是反贼之子么?”
“回娘娘,薛相此言一出,旁听的大众全都很惊讶,跟娘娘一个反应。而那陈隆立刻跳了起来,暴怒道:‘你胡说!我祖上三代都是清清白白的读书人,哪里造过反了?休要血口喷人!’薛相冷笑道:‘祖上三代没有?那么十代?二十代呢?别忘了当年的陈胜吴广,大秦就是亡在他们手里的。’”
姜沉鱼闭了闭眼睛——她就知道……连陈胜吴广都搬出来了……由卝纹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陈隆听了更怒:‘什、什么?陈胜吴广跟、跟跟我们有何干系?’薛相道:‘你们同姓,追溯干代,必是同根。’陈隆道:‘就算、算是我们的先祖,他、他们那是替天行道!秦二暴政苛刑,搞得民不聊生……’薛相打断他:‘哦?这个时候就不讲究千秋律法、皇族颜面与社稷江山了么?’陈隆道:‘你、你、你……’”
描述到这里,姜沉鱼轻轻一叹:“紫子,你顺着说就行,不用连他们的结巴都模仿出来。”
百言堂内又是一阵哄笑。
他们平日里大概是揶揄惯了的,因此紫子虽然窘迫,却并不羞恼,依旧好睥气地笑笑道:“是。微臣改。总之陈隆等人说不过薛相,气个半死,而薛相最后,环倾众人,缓缓道:‘历数千秋,每朝每代,都出过反臣,都出过逆子,他们做错了,就得受罚,但若因此就剥夺其后人的助勋,就真正可笑了!没错,我父我祖做了错事,但他们究竟是为什么错的,大家心知肚明。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果非要说我薛家有罪,我薛族亏欠了图璧的话,那么,任我为相,岂非就是最好的赎罪方式?如果你们认为我薛采能力不足,不能为相,就用事实来证明这一点,但要说其他什么出身、年龄之类的呋浅理由,我通通不服!七日已毕,你们已经输了。不过我知道你们还不服气,没关系,我会再给你们机会,每年的今天,我都会在此设席,天下人都可以来试。但,仅是这么七天。其他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若再被我听见有人妄议朝政、诋我名誉,斩!’最后一个斩字说得是掷地有声,楼上楼下,再无人敢出声,一片沉寂。”
姜沉鱼想像着当时的画面,不禁向住道:“若我也在场就好了,真想一睹薛采当时力压群雄的风采唰。”
紫子叹道:“七子中只有我昨日亲自去了,看到了最关键的那一幕,真的是觉得……我朝能有薛相,实在是天下至福啊。”
姜沉鱼想到一个问题:“等等,你说昨日你去看了,也就是说,七日之期,到昨日已经结束了。那为何薛采今天也没来呢?”
一旁的绿子“扑哧”一声,关了出来,其他众人也都再次露出了那种诡异的笑容。
听到这里,姜沉鱼算是明白了,他们笑,不是因为薛采舌战群儒凯旋归来,而是还发生了其他事情,并且,那事情必然是让薛采倒了霉的。想到这里,不禁越发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