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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吗?小姐。”他背对着她说道。
宝儿绞着手,她已经没有什么理由能说服他留下了。这次自己的任性也不管用了,威胁利诱都出尽也改变不了他的心意后,手上已经没有半点武器了。可是宝儿就是无法干脆地死心,她曾经那么希望他滚出宋家,万万没想到会有一天自己如此绝望地想留下他。
“没事的话,恕奴才……”
再不说点什么,他就要走了!宝儿情急地脱口而出。“你一次也没有说过喜欢我,我要听你当面再一次地告诉我,你的心里到底觉得我如何?”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奴才当然喜欢小姐。”
“我要听的不是出自奴才的襄茗樵的感觉,我要你的感觉。我们今天若不是主仆,那么你……你会不会喜欢我到……愿意带我走。”说出来了――这个打从那一夜之后,一直横亘在心头的疑惑。她想知道假使今天她不是宋家的千金,他是否会带着她到天涯海角?
“恕奴才无法回答您这个问题。”转过头,黑眸不带半丝情感地凝视着她。“现实是不能假设的。只要我一天是这个家的总管,就不能放下这个身分回答您。晚安了,小姐。”
门关上之后,许多的纸卷也纷纷飞撞上去。
宝儿将能丢的东西都丢光之后,哭着大骂:“襄茗樵大笨蛋!你这么想离开宋家,就离开好了!滚得越远越好,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呜呜呜……”
为什么自己不能像丢掉这些东西一样,轻易地将所有属于襄茗樵的回忆也一并丢掉呢?好难看,她这辈子从没觉得自己这般悲惨又难看。为了个奴才,连面子都不要,还是碰了一鼻子灰,真是太难看了。
可是……“原谅我,老天爷,我刚刚说的不是真心的,我不想要他真的离开,如果您在天上有灵的话,请告诉我该怎么样才能叫他留在我身边。求求您了!”
***
隔日,和宝儿预期的情况恰恰相反地,征选新总管的工作仍旧如火如茶的展开。
“这一位赵平,拥有总管十年的经验,前一位东家是申斗里的祝家,因为况家近期要迁移到北方去,他才会想找京城里的工作。”由襄茗樵初步筛选后,交给了宝儿做决定。
“不要。我讨厌况家,他们家的女儿和我学琴时有过节。”天大的谎话,宝儿压根儿不认识什么况家,但眼前只要能找到借口,排除新总管的人选,襄茗樵就不得不留下。
“是吗?那么换下一位。泉阿明……”
仿佛没有意识到宝儿的刻意刁难,襄茗樵的脸色平淡如昔,似乎不管宝儿拒绝多少人,他都有办法找到新的人选给她。宝儿见他越是沉着,她便越是赌气地摇着小脑袋,一个上午下来,至少推拒了二十位新总管的人选。
“够了。看了一整个早上,都找不到合意的人,我不想再看了。”最后,她大声喊停说。“今儿个就到此为止吧!要看,明天再看。”
“……”襄茗樵默默地看着她。
宝儿脸一红,她不管他有没有识破自己的“拖”字诀,但她绝不让步。
“好吧。那么就看看最后一位好了。”
“我都说我不要看了!”
襄茗樵对她的抗议置若罔闻,走到门前对外头的人说:“请您进来吧!”
“不管是谁我都不——福……福伯?您怎么会在这儿!”宝儿一见到来人,吃惊地起身。
只见满头华发、一脸和蔼的老人家,笑呵呵地朝宝儿打招呼说:“好久不见了,小姐。我今天带了个人来,请您见一见。阿耀,见过小姐。”
一个长相和福伯有几分神似,体格粗壮,面容憨厚,一看就知道是老实的乡下人模样的中年汉子低头朝宝儿打了声招呼说:“奴才福耀,见过小姐。”
“你……你好。”宝儿不知所措地看看他们,再看看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襄茗樵。这是怎么回事?为何福伯会跑来这里,看出宝儿的困惑,福伯笑了笑,开口说:“其实我从这位襄管家的口中,知道老爷最近发生的事之后,就一直坐立不安。打从年轻时跟随老爷跑遍大江南北的做生意,也多亏老爷的照应,我们一家老小才能过今日这样安稳的日子。我因为年迈体衰而告老还乡时,老爷还给我一笔丰厚的赏金,这个恩情我们一家子还
一辈子也还不起。”
“您在说什么,福伯,过去才是让您多所料了……您走了之后,大家都很想念你啊!”宝儿开始有了些许不妙的预感。
“小姐能这么说,是我福伯的荣幸。其实今日来,虽然谈不上还恩情,但是小姐,福伯要厚着脸皮请您答应——就让我和我儿子再为宋家出力效劳吧!”
“咦?”
福伯拍拍自己儿子的肩膀说:“我家阿耀,过去一直是个庄稼汉,耕几块我们自家的老田,日子也还算过得去。所以我可以保证儿子的体力没问题。他呢,以前上过私塾,也识得字,算数也有个基础,虽然没有当总管的经验,但我可以慢慢把自己的经验传授给他。”
说着,老人家拉着儿子一起下跪。“小姐,如今老爷不在您身边,您一定很孤单吧!可是不要紧,有我福伯在,我不会让人欺负宋家的,请您接受我福伯这不要脸的请求,让我回来为您和老爷工作。”
“您千万别这么说。快起来!”连忙上前拉起福伯,宝儿再怎么逞强,也无法再婉拒这样诚恳的善意。“我一直把您当成一家人一样,说什么请求、拜托,您回来是我宝儿再高兴不过的事。谢谢您了,福伯,谢谢。”
再伸手给福伯身旁的阿耀,宝儿也只能强颜欢笑地说:“以后也请你多多指教了,耀哥。”
老实的阿耀,大概一辈子没看过这般高贵的千金,脸蛋不仅立刻红了,还结结巴巴地说:“哪……哪里,小姐……我很笨……以后请您多多包涵。”
事情,就这样底定。
宝儿无法不去猜测,莫非从头到尾襄茗樵都已经安排好了,他早就摸透她的心思,也晓得随便找来的人都会被她所拒绝,因此故意找了个她无法拒绝的对象来?
隔着福伯与福耀的笑脸,宝儿惆怅地看着莫茗樵转身离开了书房。
***
“老大,你终于可以脱离苦海了。恭喜!”当夜,行伟一身黑地出现在襄茗樵的窗边,趁着四下无人,跳入房间里。
“说话不要那么大声,想在这最后一天惊醒宋家人吗?”任务已经圆满达成,一边整理着行囊,襄茗樵的心中并没有他所以为的“解脱”,行伟的一声恭喜听在耳中,反而还有几分反讽的味道呢!
“拜托,我才不会那么不小心呢!”阿哈哈地大笑着,行伟没什么规矩地跷起二郎腿,坐在桌上就摇头晃脑地说。“不过这件事再一次地让我心中充满对老大的景仰啊!果真任何事在老大手中绝没有不可能。想不到您竟能将京城中最恶名昭彰的任性千金,给调教得服服贴贴,谁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呵呵,宋大千金到宋家票号查帐这件事,不到两、三个时辰已经传遍京城内外了。”
襄茗樵皱起眉头,将自己的行囊丢给他说:“拿了东西,快点走吧!”
“哟,老大,您怎么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奇了,我还以为您早就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宋家,摆脱这假装做奴才的日子呢!啊哈,该不会您是对宋家千金……”
再狠狠地瞪一眼,襄茗樵难得动怒地说:“闭嘴。”
吹了声口哨,行伟抱起了重重的行囊说:“这可有趣了,咱们的木头老大居然也会动了凡心,回去说给大伙儿听,他们一定都不会相信阳?呵呵,说得也是,听说宋家小姐也颇具姿色,我虽无幸拜见,但能让老大动心就表示……”
“嘘!”里茗樵脸色一变,他迅速地吹熄蜡烛。
“干么?”
还愣愣的摸不清楚状况的行伟,才开口,就被襄茗樵推到角落的床铺上去。
“快躲起来,有人来了。”
“真的假的!”一听,行伟也慌了,躲进了棉被中。
而同时,门口也响起了叩叩的两下敲门声。
“襄……总管,你睡了吗?”清柔的女子嗓音响起。“襄总管?”
有那么一瞬间,襄茗樵考虑要装睡,但是这毕竟是在宋家的最后一日,身为奴才怎么能不理会主子的叫门?于是他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开门说:“小姐,这么晚了,有事吗?”
捧着烛台,宋宝儿低着头说:“能让我进去吗?”
“这……”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说!”她强调着。
叹了口气,襄茗樵微微侧身。宝儿迅速地走入门内,他也重新将烛台点亮,并招呼她坐下。“我去为您倒杯茶。”
“不必了。我说完话,很快就离开。”她张望着屋子里头,瞧见他打包好的一袋蓝布包,说:“你真的打算明天一早就走吗?”
“是的。”嘴巴上应道,他内心却留着冷汗。襄茗樵不由得再次偷瞧了一下床铺,希望不会让她发现任何异样才好。
“我……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吧。”低声说着,宝儿眨眨漾着水气的大眼。
“小姐……”襄茗樵克制自己想上前的冲动,摇着头说:“您的厚爱,奴才万分感谢。”
“可我不要你的感谢。”说着,宝儿突然扑上前去,抱住了他的身子说:“我不管了,丢脸也好、丢人也罢,我要你留下来。襄茗樵,我不许你走!”
“小姐?!”
“不要叫我小姐!你已经不是我宋家总管了吧?”宝儿用脸磨蹭着他的胸口说。“不是奴才和主子就行了吧?我也不会要你改性,我干脆带着整个宋家嫁给你,如果这样你都还要拒绝我,那你就真的是天底下最笨的笨蛋了,襄茗樵!”
“这……”
天杀的,为何偏偏在此刻,屋子里还有另一双眼在!襄茗樵内心无人交战着,他嘲笑着造成今日这局面的罪魁祸首……襄茗樵啊,襄茗樵,你真是被自己设下的陷井给误了,如今你反而跳入了自己的陷井中不可拔,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的道理!
“不要说这或那的。是男人的话,就抱住我。”
该死的,干脆把一切都挑明了吧!告诉宋宝儿,自己是个多么卑鄙的男人,这些日子他曾经多少次设计她,想着要令她——
“哈嗽!”
宝儿和襄茗樵听见这声喷嚏声时,两人都僵硬不动,先是宝儿一脸狐疑地看着他,而襄茗樵的脑海中只有“完了”二字。接着,宝儿推开了他,朝着发出喷嚏声的床铺方向走去,她恼红着脸揪住棉被叫着:“是谁,给我出来!”
再也无处可藏的行伟从被掀开的棉被底下露出了脸,双手合掌地跟襄茗樵道歉。
宋宝儿也回过头,指着行伟说:“这人是谁?襄茗樵,为何这么晚了他会在你床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要亡我也。
襄茗樵万万没想到,会在这最后的最后,狠狠地摔了个筋斗,爬也爬不起来。
第七章
在同样的一间知名酒家,同样的一间隐密厢房里,宋其基兴高采烈地宴请着同一位器宇轩昂的伟公子说:“来来,小老弟,我敬你!这杯酒你一定要喝,这是我特地从南方搜罗而来的名酒,就为了庆祝今日而准备。”
“宋老太客气了。”接过他为自己斟的酒,男子手捧小金杯说。“论辈份,这酒应该由小弟相某敬您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