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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脉一寸寸碎裂的痛楚,这个世上,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承受。
大多数名医估计,这个过程,大概只需要七八日。
“墨……墨宫主。”小烟站在我身边,怯怯地唤。
我转头,没有说话,几天没有睡觉的眼睛里估计满是血丝。
“凛,左护法……他醒了。”小烟小声说。
我点了点头,快步走进了房间里。
洁白的床单很快地被鲜血染红,他浑身是血,脸色苍白得吓人,那双墨玉色的瞳仁里无神地望著屋顶,嘴唇被自己咬得血肉模糊。
我努力撑起笑容,走过去坐在床边。拿过床边浸在水盆里的毛巾,拧干,轻轻地擦拭著他鼻尖,嘴唇,脸颊上沁出来的血珠。
白巾很快被鲜血染红,我换过另一块,沾上水,慢慢地擦拭著他同样沁出了血珠的锁骨肩膀。
“你看你……瘦成这样了,给你做的补血的汤也不喝……这样我会难过的……”我温柔地低声说:“外面的大夫说了,你这个伤他们马上就能想出怎麽解决了……开心点,恩?”
凛熙默不作声,手指紧紧地攥著床单,墨玉色的瞳仁里却泛起了一丝痛苦到了极点的泪光。
我抬头看著他,却发现刚刚才擦过的消瘦脸庞上,此时又沁出了满脸的血珠。
眼睛一酸,几乎就要掉下眼泪来。
我摇了摇头,俯下身,轻轻亲吻著他的嘴唇,喃喃地说:“凛熙……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凛熙忽然伸出手,紧紧地抱住我。他的指甲,深深地掐进我的手臂,我更感觉到皮肤撕裂般的痛楚。
我拼命地笑著,柔声说:“你很疼,是不是……”
他点头,很用力,一直地点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好过一些。
“我知道,我在,我陪著你,凛熙……我陪著你……”我的声音里已经带著丝哽咽。
“小墨……”他的嗓音沙哑破碎,面容在月色的照耀下,惨白得像是能看到皮肤下的血管。
“我在,我在。”我抱紧他。
“我好想死……我好想死……”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几近消弭:“我好想死……”
我使劲地摇头,说不出话来,只能摇头。
下一瞬间,他已经在我怀里晕了过去。
每天都是这样,痛得醒过来,再痛得晕过去。
我咬紧牙,泪珠却一滴滴地掉在了他的脸上。
我吓得马上用手捂住眼角,好像要把眼泪塞回去一样。
不可以哭,不可以哭。
这一切都会过去的,总会过去的。
夙墨,你要坚强,要坚强。
(二十)
第四天的时候,凛熙的眼睛看不见了。
我那时就坐在他的床边,帮他一点点地擦拭著身上渗出来的血珠。
他难得的醒著,手指依旧痛苦地攥著床单,过了片刻,他忽然沙哑著嗓子轻声唤我:“小墨。”
“我在。”我猛地抬头应道。
“我看不见了。”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神情也说不出是难过还是淡漠。
我怔怔地愣住了。窗口的帷幔轻轻飘起,夜风吹了进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小墨……”他没有听到我的回应,有些犹豫地又唤了一声。往昔剔透漂亮的墨玉色瞳仁,此时显得那麽无助,无神的眼睛茫然地寻觅著我的方向。
我反应过来,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语无伦次地说:“没。没关系的……我,我,我去找郎中……我现在就去……”我几乎就要跳了起来。
“小墨。”他似乎有些害怕,抓著我的手不放开,小声说:“别走,别走……”
我说不出话,只能捧起他的手,一遍遍温柔地亲吻著他依旧渗血的修长指尖。
“我可能……很快,很快耳朵也会听不到了……你陪我说说话好麽?”凛熙凭感觉看向我,墨玉色的瞳仁里一片空洞。
“好,好……”我拼命地点头,却忽然想起,他已经看不到了……他已经看不到我了……
“你,你不疼了麽?”我勉强著自己不要让声音听起来太绝望:“想听点什麽?”
“感觉好些了。”他说,嘴角似乎第一次有了丝放松的意味:“你说什麽都好。”
我紧紧地握著他的手掌,清了清嗓子,柔声说:“那你,要不要告诉我是怎麽……怎麽受的伤?”
“我师傅死了。”他低声说:“他并没有把医神秘籍传给任何人,那些师弟们就想要得到我这里的抄本,可是我已经烧了……而且,师傅既然不愿传给别人,我自然也不能……”
“然後,他……他们就这样折磨你?”我咬紧牙,一字一顿地说。
“他们给我下了毒,一段时间没有解药,浑身的经脉就会全部崩溃。我现在已经丧失了目力,想必很快就会是耳力,鼻子……到最後……就会……”
“不要说了。”我生硬地打断了他。
他很顺从地没有继续下去,只剩有些急促的喘息声。
“我们说点别的……说点别的……”我喃喃地说,深吸了口气,我轻柔地开口:“你还记得我们栽在极乐宫里的那两株梅树麽?”
他点了点头。
“你好了,好了以後,我们就回去江北……然後我们去把这两株梅树挖出来,再种到江南这里,好不好?”
他似乎觉得有些好笑:“挖出来?”
“对啊。我们在哪里,它们也要在哪里不是。”我轻声笑了笑。
凛熙摇头,表情有些执拗:“不,我们回江北。”
“好,你喜欢江北,我们就回去那里。”我用嘴唇亲吻著他的手掌,柔声说:“我们回去,就住在你那座小楼里,後面还有温泉……晚上我们就在那里沐浴,赏月……要是,要是有兴致……还可以做点别的,你说是不是?”说到後面,我刻意长长地顿了一下。
我没有燃灯,屋里虽然黑得很,窗口处,皎洁的月光却透了进来,洒在他的脸上,映得那双无神的眼睛,似乎也带上了丝丝的柔和。
他虽然没有开口,我却知道他必定是喜欢听我说这些的,於是清了清嗓子,我小声继续著。
“然後……呆腻了的话,我们就去江南待一段日子……”我的目光望向窗外漆墨般的苍穹,仿佛真的看到了那烟桥柳细的江南,我和他,站在温润轻柔的风里,衣袂柔软温和地翩跹著,我的眼神忽然有些模糊,梦呓般地低语著:“就像我们以前说的……我们组一艘小船,往船里放上几坛酒,晚上把船篷打开,一边吃烤鱼一边看星星……想家了的话,我们再回去江北……对了,你想不想在江南成亲?”
“想。”他点头。
“那好,我们就去江南成亲。”我笑得很是灿烂开心:“那你要做相公还是娘子?”
“都好。”
他看向我,单薄的嘴唇微乎其微的翘起,渗出血珠的消瘦脸庞上却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这麽多天,他的脸上都是痛苦到了极点的神色,此时那抹安静的笑容,却幸福得像是冬日里照射在冰天雪地里的一缕暖阳。
“凛熙,我很想你。”我轻声说。
“恩。”他低低地应著,冰凉的手指慢慢地摸索到我的脸上,温柔地抚摸著我的眉宇,嗓音有些沙哑地说:“我急得很,生怕错过了约好的日子……你会难过……幸好,还来得及……”
我重新捉住他的手腕,却忍不住偏过头去,一遍遍地喃喃重复著:“怎麽会来不及呢……我们有一辈子呢,不是麽?凛熙你知道麽……一辈子,一辈子呢……”
(二十一)
第六天的晚上,凛熙的耳朵也听不见了。
我当时只觉得焦头烂额,派了几十人出去找凛熙的那几个师弟,可是传来的讯息却都让人绝望。
我知道,他没有任何一丝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可是我除了陪在他身边,什麽都不能做,什麽都不能。
推开门,踏进他没有燃灯一片昏暗的房间,我看他睁著空洞的眼睛,我轻声说:“你还没睡啊?”
他却没有理我,甚至连一丝表情也没有,只是无神地睁著眼。
我忽然有了丝不详的预感,勉强笑著唤道:“凛熙?”
他的神色没有任何晃动,似乎压根没有听到我在说话。
我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握住他有些发凉的手指。
凛熙身子一颤,苍白的脸上划过了一丝惧怕,他似乎想抽回手,最终却只是轻声问:“小墨?”
我使劲点头:“是,是我……”
他的脸色是一片茫然,有些局促地动了动身子才开口道:“我听不见了。”
我瞬间愣在了原地。
过了良久,我才俯下身,温柔地亲著他冰凉的嘴唇。
“是我……是我……”我喃喃地说,一边说一边想──他听不到了,我还想跟他说以後我们在江南租船,一定要带上鱼竿,可是他却已经听不到我说的任何一个字了。
他越发消瘦的身子在我怀里有些不安地轻颤,我看著月色下他惨白的脸,和那双无神的墨玉色瞳仁,忽然觉得那麽茫然。
他是个很坚强的人,眼睛看不见了视野中一片黑暗,他只会觉得有些无助,可是如果连耳朵也听不见……那感觉,却是与这个世界彻底的脱离。
我紧紧地拥著他,一遍遍地亲吻著他的额头。我不会让他感到孤独,不会让他害怕。
凛熙渐渐的安心,躺在我的怀里,呼吸悠长而平静。
我拉过他的掌心,用指尖慢慢地,一笔一划地写著──“熙。”
他似乎感觉得到,抬起头,寻觅著我的方向。
我笑了笑,指尖动得越来越慢,每一笔都写得格外认真,格外清晰:“爱──你。”
凛熙在我怀里安静地笑了。清丽的眉眼微微舒展开来,薄唇弯起一丝弧度,苍白的脸色隐隐浮现出光芒。
他握掌成拳,攥得紧紧的,似乎要牢牢地守住那个“爱你”两个字。
我感受著他在我怀里,一点点沈静地睡了过去。
月华如水,夜凉如水。
我的眼泪安静地划过脸颊,一滴滴,滴落在他的衣襟。
没有伸手去擦,我只觉得疲倦。
“凛熙……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怨过你。”我平静地说:“怨你离开我,一走就是三年……”
“可是我很努力了,真的真的很努力……我一直在想,你到底要我怎样爱你呢……尤其是这两天,我想的特别多。”我低头,温柔地撩开他挡住眼睛的发丝:“其实我早就该明白的──你要的是永远,少一年,少一天,少一秒都不是永远。你要的是纯粹,驳杂了一分,简略了一毫,都不是纯粹。”
“我若是早些明白……就不会还痴迷於权力,就不会不信任重楼……因为,那些其实不是我想要的……我的天下是你们,是你们……”我哽咽著,偏过头,咬紧牙小声说:“我想通了……真的,想通了,可是太晚了……”
我捧起他苍白消瘦的脸庞,轻轻吻著他因为缺血显得发白的嘴唇:“其实我已经不需要你的答案了。”
“我宁愿你平安……真的,我只希望你平安……我再也不任性了……再也不了,只要你好好的,我也好好的。”
“活下来,好麽?”我知道他看不见,也听不见。
眼泪终於肆无忌惮地泉涌而出,我抱著他,只觉得害怕,害怕得浑身发抖。
我还记得在极乐宫的时候,他总是站在我身後,我受了委屈便总是习惯性的回头,他始终在,始终都在。
那一身流云般的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