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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别看!”
那位母亲忙把女儿往自己怀里搂了楼,那神情只当杜言脑子有毛病。
杜言摸摸鼻子,好像,是有点那啥哈……连忙收拾了神情,再不敢胡思乱想了。
这时候,坐在他前边的一个中年男人站起身,回过头看着杜言温和的笑了笑,戴着圆框眼镜的面孔并不英俊,却显得斯文儒雅,通身的气质竟像是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学者。
杜言微微侧过头,躲开了男人善意的目光,嘴里嘟囔了几句,“怎么到哪都能碰上这些东西?奇了怪了,大白天的也敢到处跑。”
那个男人似乎并没有听到杜言的话,见杜言不理会他,便转过头,迈开步子向前方走去,身上青色的长衫下摆还沾着几点污泥,脚上的系带皮鞋却擦得很干净。车厢连通的门被推开了,一个三十多岁的乘务员推着餐车走进来,叫卖着餐车上的食品,穿着长衫的男人脚步停下,向一边侧了侧身子,却还是没来得及躲开,餐车径直穿过他半边的身子,然后是毫无所觉的乘务员。那个男人似乎愣住了,本来苍白的脸色开始变黑,看样子就要上前和乘务员理论一番,可任凭那男人在乘务员耳边讲了一通大道理,乘务员硬是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杜言连忙低头,这叫什么事,眼前这男人难道不知道自己已经归西了?
眨眼间餐车已经到了杜言的跟前,杜言压根没想买东西,乘务员却从餐车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放到了杜言面前的小桌子上。
“我没……”
“一瓶水三块!”乘务员看都没看杜言,只是朝着杜言伸出手,在杜言还想争辩的时候,低声说道,“你能看到?这节车厢里确实有东西,可不会害人,只当不知道吧。”
杜言愣了一下,惊讶的抬头看了那个乘务员一眼,越看越觉得那眉眼有些熟悉,可一时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眼见乘务员的神情越来越不耐烦,连忙掏出钱包付了钱。不管如何,这个人是好意。
列车继续慢慢晃悠悠的开着,离那个小镇越来越近了,杜言原本以为自己或许会近乡情怯,结果除了因为吃的太多肚子有些撑到之外,什么感觉都没有。
难道吓着吓着就习惯了?
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一口,杜言干脆往桌子上一趴,吃饱了,睡一觉,反正他要去的地方是终点站,不会走丢了。
迷迷糊糊的,杜言睡了过去,黑暗中,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回来了,古旧的镇子,流过镇前的那条小河,穿着旧式长衫和旗袍的老人坐在茂盛的树下,敲着烟斗,拿着绷子,外婆就在那些老人中间,瘦小的身材,脑后的发髻上簪着一支银包铜的梅花簪子,满布皱纹的面孔却并不显得萎靡。
突然,外婆似乎看到了自己,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快步向自己走来,一边走,嘴里似乎一边说着什么,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很近,却又像是很远,杜言总是听不清外婆的声音,模模糊糊的,总是听不清楚……
“……醒醒……到站了!”
杜言被推醒了,抬起头,半边脸被压得通红,上边还留了一排的印子。
“到站了?”
杜言搓了搓脸,连忙站起身清醒了一下,看向窗外,果然,就要到终点站了……
“小刘,大张今天还请假?”
“是啊。”
“这小子!我还等他的季度汇报呢!小杜一不在,都松散了是吗?”徐姐皱着眉头看着小刘,杜言刚走一天,感觉这工作链子就像断了似地,人都找不到了。“这份汇报我急着要,小刘,你打个电话问问大张做好了没有,做好了就发到我邮箱里,要是没做好你就辛苦一下吧,明天下午之前交给我。”
“好的,我知道了。”
小刘这边答应得痛快,那边大张的电话却一直打不通,没办法,看了看表,还有五分钟就下班了,干脆到行政那里问了大张的住址,打算晚上去找他一趟。这小子只是在杜哥走之前请了一天病假,结果一直到今天人都没来,那之后电话都打不通,难不成工作不想要了?
小刘告诉小钱锁门,自己拿着公文包下了楼,结果在商务楼的大门口碰到了栾冰,对方却是来接杜言下班的。小刘奇怪的问了一句,“栾总,你不知道吗?杜哥回老家了。”
“回老家了?什么时候走的?”
“就今天……”
看到栾冰猛然变得阴沉的脸色,小刘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该不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了吧?回头想想,他也没说什么啊!
“难道杜哥没告诉你吗?”不可能的啊,杜哥明显和这位栾总关系匪浅,不可能不事先知会一声的啊。
栾冰黑色的眸子闪了闪,“他告诉过我的,工作太忙,忘记了。”
“哦。”他就说嘛,“那我先走了。”
“等等,要是方便的的话,能告诉我杜言的老家是哪里吗?”
……
栾冰坐回车里,黑色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再睁开时,已经变成了一片血红
回老家了,是吗?
深夜,白晖坐在杜言家的沙发上,双手支着下巴,面前的电话答录机,一遍又一遍的播放着一段留言,“儿子,到家之前记得打个电话,我和你爸去车站接你。现在S市变化挺大的,你外婆住的那个镇子现在改名叫N镇了,去那里还得坐船……”
第四十二章
火车慢悠悠的停了下来,有些老旧的站台冷冷清清的,三三两两的旅客提着行李下了车,站台边上也零星有几个接站的。杜言注意到那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并没有跟着人流下车,他只是默默的坐在位置上,低着头,似乎被什么问题困惑住了。再抬头望向窗外,眼中慢慢的都是不可置信与迷茫。
杜言没心思理会他,反正也不关他的事情。拖着行李背着包就从车厢走下来,之前帮他提过包的列车员注意到杜言手里的两个袋子只剩下一个了,琢磨了一下,恍然大悟,原来那么重的一个袋子里装的竟然都是吃的?而且这小子都还都吃完了?!这才多长时间?那么多东西,就算是个壮汉也有些勉强吧?
“儿子,这里哎!”
杜言走了没几步,远远的就看到母亲白兰朝着自己招手,白兰打眼看着杜言背着包拖着箱子的样子,心里直嘀咕,知道的这是她儿子回家探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解放前家乡发水灾出来逃荒的呢。
“妈,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天气热就别来了吗?我能找到地方。”
走到白兰边上,杜言把行李箱放下,兜头给了白兰一个热烈的拥抱,白兰先是红了眼圈,随即一把扭住杜言的脸颊,硬生生牵起一块肉皮来。
“你这臭小子!都多长时间了也不知道回家一趟?你爸和我还念叨着呢,也不知道你那点良心是不是都喂狗吃了!自己在外边乐和,留我们两个老梆子在这里两看两相厌,孤单对寂寞。”
“老妈哎,这都哪是哪啊!”杜言一叠声叫着疼,估计他这老妈最近又看什么悲情伦理剧了。上次不是和老爸说了,别让老妈看这些。
到底白兰还是心疼儿子,松开了手。杜言捂着耳朵一脸的委屈,“妈啊,我那是在工作,要是现在不努力,将来都得喝西北风去!妈哎,你就别气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对了,我爸呢?”
“怎么着?回来一趟还得列队欢迎?”
“我哪敢啊……”
“有你不敢的吗?”白兰一瞪眼,顺手拉过杜言的行李箱,拉了一下,硬是没拉动,“儿子,你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怎么这么沉?”
“沉吗?我不觉得啊。”
杜言拉过箱子,轻轻松松的就提了起来,看得白兰目瞪口呆。
“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儿子,你别不是被公司炒了跑去工地砸石头了吧?”
杜言正拉着箱子往前走,听到白兰这话,险些摔倒在地上。
“妈,你儿子我没那么不济好吧?我哪能被炒啊,前些日子刚升职加薪呢。”
“瞧把你能耐的,你这么有能耐,都二十四了,怎么也不见找个女朋友?我和你爸还等着抱孙子呢!”
听到白兰提起这个话题,杜言立刻低着头闭上嘴,拉着行李箱闷头往前走。白兰跟在他身后,只能看到前边遮住了杜言大半个身子的行李包
“哎,你走那么快做什么?!你知道路吗?今年这几条路都翻修过,还推倒了不少老房子……”
母子俩一边走一边说着话,杜言插科打诨的到底是把话题给岔开了,再纠缠下去,估计得有自己好看的。孙子?他到哪里去给老妈弄一个孙子出来?他压根就不喜欢女人,难道去偷个孩子给老妈吗?
出了车站,杜言又碰上了早上的情景,连续拦了几辆出租车,司机都是瞄瞄杜言的行李之后就直接一踩油门,蹿出去就不回头,到后来有个司机下车试着拎了一下杜言的行李,摇摇头,“小伙子,你这包里装的别不是石头吧?你这生意我不拉,这要是装到后备箱里,我这小车立马就得进修理厂。”
到了最后,母子俩没办法,还是给在家里的杜言老爹打了电话,杜老爹正在锅里煮着排骨呢,结果太座大人一通电话回来,把煤气一关,围裙一甩,锁上门,骑着家里那辆小三轮就去了车站。杜老爹看到杜言的行李也吓了一跳,他这儿子不是把那边的东西都搬回来了吧?
杜言二话没说,把箱子和背包往小三轮上一放,结果车子直接呈九十度直角倒立在当场,然后只听噼啪噼啪几声响,可怜的小三轮散架了……
杜家三口人都张大了嘴巴愣愣的说不出话,旁边偶尔路过的也当热闹看了,这拍电视呢?
“儿子,你还记得早上坐的那辆三轮是什么牌子吗?等着我让你爸也去买一辆,可真结实啊……”
到了最后,杜言没办法,拦了一辆出租让老俩口先回家,他自己在后边拖着行李慢悠悠的走回去。好在这一带变化虽然大,路名都没变,门牌号也是好找的。
当天晚上,杜老爹在厨房忙了个热火朝天,做了一桌好菜,都是杜言喜欢吃的。杜言在房间里整理行李的时候就闻到香味了,忍不住抽抽鼻子,肚子又咕噜噜的叫了起来。他最近特别容易饿,明明刚吃过了不少东西,可过了一会,肚子又开始叫了。
白兰走进来看着杜言摊了一床的东西,就帮着把杜言带回来的衣服挑拣出几件折好放到衣柜里。这个房间里的东西有一部分都有些旧了,像是那张掉了漆的四角方桌,就是杜言上小学的时候,他外婆镇子里一个老木匠给打的,经久耐用,这么些年了依旧结实,比起市面上现在在卖的,不知道要好多少。只是那桌子四角的花纹有些奇怪,白兰却也没多在意,只当是那个老木匠别出心裁想出的花样罢了。
“儿子,先别忙活了,你爸饭都做好了,先去洗洗吃饭,这些东西等着我帮你整理。”
“恩。”杜言答应了一声,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拉开放在一边的背包,从包里拿出两个细心包好的袋子,“妈,这是给你和我爸买的几件衣服,还有,”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存折,“这是孝敬你们的,我还给我爸带了几瓶好酒,等着吃饭的时候开一瓶……”
白兰静静的听着,看着杜言,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儿子总是在外地不回来,也就是在电话里能经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