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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她呜哇哇又哭又叫的声势如此隆重浩大,不知情的人说不定会以为敌人要攻进水晶宫里来了,只闻一阵阵的穿脑魔音在水晶宫里四处回荡,宫内所有的人不是咬牙切齿地拿两根手指头死命堵住耳朵,就是呻吟著把自己的脑袋藏在枕头底下!当然,这也包括那两扇水晶门内的人。
「住口!」
更恐怖的怒吼传来,可惜这回只让整座水晶宫加倍剧烈地震动而已,那哭嚎声可是一点也没动摇,甚至更狂肆、更嚣张。
「呜哇啊——啊——啊——」
「住口!住口!」
「呜呜哇哇——哇哇——哇哇——」
「住口!住口!住口!」
「呜呜哇哇啊啊——呜呜哇哇啊啊——呜呜哇哇啊啊——」
就这样,好似在进行什麽大嗓门竞赛似的,里面的怒吼声越大,外面的哭嚎声量也就越大。不晓得过了多久,也许已经有人开始出现精神错乱的症兆了,终於,那两扇紧闭的门扉突然咿呀一声开启了。
哭嚎骤止,七公主赶紧眨著一双可怜兮兮的迷蒙泪眼凝目望去。
「呜呜……大王兄……小……小七儿好可怜喔……」
英挺稳重的大太子怜惜地抚挲著七公主的小脑袋,长叹道:「七妹,父王是为你好呀!」
「呜呜……可是……可是……」七公主哽咽著。「大家都……都有,只有……呜呜……只有我没有……」
大太子忧郁地瞧了她半晌。
「再过两天好吗?再过两天,就算父王还是不让你去,大王兄也会负责说服父王,这样好吗?」
「不要!」七公主猛摇脑袋。「呜呜……就是这一回,小七儿就是要这一回嘛!」
大太子忍不住又叹息了。「那麽明天?」
「不!」七公主更是斩钉截铁地断然拒绝了。「就是今天!」
「一定要今天吗?」大太子无奈地摇摇头。「唉!果真是命数吗?好吧!那今天就由你去吧!」
「咦?」没想到这麽简单两句话就搞定了——刚刚那一段五子哭墓不算,七公主颇意外地愣了愣,随即眉开眼笑地跳脚欢呼起来,脸上犹缀满了泪水呢!「耶——万岁!就知道大王兄最疼我了,那我马上去准备!」话未毕,她已一溜烟地不见人影了。
大太子怔怔地望著七公主消失的方向良久,而後轻叹一声,退後一步关上门,再徐徐回过身去,怅然地面对一片由一颗颗龙眼般大小的水滴珍珠串织成的莹白帘幕。
「父王,这是天数,我们反抗不了的。」
珠帘後没有任何回应。
「过去一个多月来,无论我们如何拒绝她,即使再怎麽委屈不满,她也都乖乖地忍了下来,可就是今天,她是如此坚决地一定要去,我想,就算父王坚持不准,她也是会自个儿偷偷溜去的。」
珠帘後依然静悄悄的。
大太子又叹。「情缘已结,命定之数不可违啊!父王!不过才四十天前而已,请别忘了当日的教训……」
「够了!」珠帘後突然怒叱一声,大太子立即噤声,片刻後,却是继之以一声恁般沉重的叹息。「本王没忘,只是……唉!罢了,只望那人仍是那般的深情慈爱,那本王也无话可说了。」
大太子闻言,却是蹙眉沉吟半晌後,才踌躇地道:「这……实在很难讲,父王,若是不想他们再被暗中迫害的话,势必……您知道的。」
好一阵子的沉默後——
「那也罢了,七儿一向任性,让她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但是……」
大太子顿时松了一口气。「龙儿知道,直到她碰上那人之前,龙儿会跟在後头的。」
「那你就快去吧!」
直到那两扇水晶门再次轻阖上,珠帘後又传来一声幽幽地叹息。
「就算那人如今已是个混世魔王,本王又能如何呢?」
☆☆☆
艳阳天,午时正三刻。
没有一丝丝风,也没有半点湿气,毒烈如火的炎阳无情地摧残著原该漾满潺潺流水,此刻却几近乾枯的小溪,溪底洁白的沙砾鹅卵石至少已有九成以上暴露在炙热的强光下,硕果仅存的几条小鱼在所剩无几的混水中挣扎喘息著,眼看著就要魂归离恨天了。
在这一大片几个月前还绿意盎然的肥沃土地上,如今看起来却已丝毫没有了夏季的莆葱苍翠气息,没有飞禽、没有走兽,甚至连只小小的孑孓也看不到,只馀下溪边一块块灰白色嶙峋嵯峨的岩石裂缝中长出的枯草,细弱得如手指般的矮小灌木,和无力地垂落在苍劲峭拔的大树间,乾得看起来没有一点水分的叶子。
事实上,左邻右近十几个县镇都是这个样,不但整整四个月没下过半滴雨,而且每日都是艳阳高高挂天空,能有多热它就给你多热地晒下来,不要说片云丝雨了,就连一小朵棉花精也没有,一迳晒得这整片大地不断发出阵阵无声的哀鸣。
即使在绝望的深渊中,官府不得已出面请道士举行斋醮祈雨,然而,不管求的是四海龙王、河龙王还是雷神、雨神,那高高在天上的神佛们却一迳当作「你哑巴、我没听到」,始终坚持要维持它们的最高品质——静悄悄。
於是,卑微的老百姓们也只能继续在这持续不断的旱象中苟延残喘,无奈地祈求上天的怜悯了。
直到这会儿,在正午的日头炎晒下,就连空气都闷热得几乎让人窒息,吸一口进肺里,好似连胸腔都要燃起火来了似的。蓦地,从树林间有气没力地走来一只精疲力尽的小小羊儿,看它瘦巴巴的没几两肉,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让人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的皮可怜兮兮地挂在身上,摇摇晃晃挣扎著来到溪边,前腿无力地跪下,模糊的瞳孔内印照著那浑浊的溪水。
生命虽坎坷,却依然是令人流连的,那污水虽混沌,对如今的它而言,无异是甜美的甘霖。
可惜,它连脑袋都没机会俯下,骤然一阵诡异的炙人焚风平空卷起掠过,不过顷刻间,小小羊儿和那几条小小鱼儿连冒出困惑问号的时间都没有,就已在瞬间乾枯萎缩成羊乾和鱼乾了,而那仅剩的几许混水也在眨眼间化为乌有,甚至连那枯草和乾叶也嗤地一声烧焦了。
那麽嚣张的,焚风继续如龙卷风般席卷狂飙著,直到附近都成为焚烧过的大地一般後,它才转道掠向远处而去,所经之处皆有如被火神肆虐过一般。然而,就在它即将掠上山丘之际,它却突然停了下来,而且在一顿之後,还缓缓倒退了回去。
几乎就在同时,它的对面倏地逸出一前一後两道彷佛荡漾在水中的模糊人影,直到人影一显定,首先入目的是前面那位俏人儿的玲珑娇躯,婀娜多姿又弱不禁风似的,再往上瞧,则是一张绝美的芙蓉脸。
此刻,张带著娇憨傻气的面容上却荡漾著一片洋洋得意之色。「嘿嘿嘿!终於让本公主给追上了吧!」她双手叉腰,跩得跟二五八万似的。「逃啊!再逃啊!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焚风後退之势霍地加快。
「公主,」紧随在那姑娘後头那个模样十七、八岁的双髻丫头赶紧出声提醒。「他好像真的想继续逃耶!」
「哼!真能逃就继续逃呀!」说是这麽说啦!可憨傻可爱的七公主还是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古朴的青瓷瓶,一瞧见那青瓷瓶,焚风旋转的速度猛然更快了。「怎麽?知道逃不掉,所以害怕了?」她缓缓地拔开瓶塞,随即把瓶口对准焚风一照。「来,乖乖进来吧!笨鸟。」
焚风的速度快如陀螺,看得出来它多麽拚死命地想逃开,原是漂漂亮亮的陀螺状风形都被拉的变样了,像面人儿被拉长扯歪了似的,但是,一切的努力俱是枉然,只不过多挣扎了片刻,那股焚风就无法自己地化为一道轻烟被吸进青瓷瓶里去了。
在它化为轻烟之前,有那麽一刹那,隐约可以见到一只五尺多高,火红色的巨鸟怪物,形似枭,长著一张人脸,还有四只眼睛的东西,说它不是怪物也没人会信。
志得意满地塞好瓶口,七公主两眼往上一望,几乎是立刻地,原是万里无云的天空蓦然出现了好几片黑云,而且数量还在迅速增加中,大概不用多久,那黑云便会化为救命甘露了。
「应该还不算太迟吧?」七公主喃喃道。「好吧!我们该走了。」
「耶?不是吧?这样就要回去了?」双髻丫头有点不甘心地嘟著嘴。「好不容易又出来一趟的说,下回都不晓得什麽时候才能出来了呢!」
「对喔!那……」七公主猛眨了好几下眼,继而兴奋地亮了眸子,那模样好像无聊的小鬼终於想到什麽好玩的游戏。「翠儿,听说西二太子也有工作喔!咱们去帮帮忙如何?」
双髻丫头翠儿闻言,不由得呆了呆。「咦?问我?」
「是啊!是啊!」七公主神情娇憨地猛点头。「不问你问谁?」
翠儿顿时傻住了。
有……有没有搞错啊?这种事怎麽问起她来了?到底谁才是老大呀?
可是……可是若不由她来决定的话,公主肯定会在这儿反反覆覆地给他考虑个三天三夜还作不了决定。
一想到这里,翠儿不觉苦恼地猛抓头发。「啊!这个嘛……这个嘛……」她该怎麽决定呢?当然,能留下来多玩两天是很好啦!但是……「唔……可以是可以啦!不过……」停住了抓脑袋,翠儿贼兮兮地偷眼觑著主子。
「不过什麽?」
七公主又开始眨著那双纯真的大眼睛,看起来真是无辜极了,翠儿实在於心有点不忍,可是……呿!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管他的呢!
「七公主,」翠儿突然正经八百地板起脸孔来。「有件事您一定要记得。」
「啥?」!
「等咱们回宫後,公主您得跟大太子说清楚喔!这可是公主您的提议,跟翠儿完全无关喔!」这种肯定会被碎碎念到死的责任归属问题,绝对要先撤到南天门再说!
不意七公主却很爽快地立刻点了头。「哦!知道了。」
「咦?」怎麽答应得这麽快?至少也得打两手太极拳意思意思吧?「公主您……真的知道翠儿在说什麽吗?」
七公主还是点头。「知道啊!是我提议要去做西二太子帮手的没错啊!」
翠儿狐疑地打量主子片刻。
「公主啊!这可是会挨骂的哟!」
「不会啦、不会啦!」七公主却是老神在在。「我有理由的嘛!」
那个好像不是什麽好理由吧?
不过……算了,反正公主这个样,怕是没几个人舍得对她凶两句的,更别提要摆脸色给她看了。届时,若是大太子真怪罪下来,只要做婢子的尽责一点,狠狠地偷掐主子两、三下,让她把那两泡泪眼挤出来,或许连玉皇大帝都要投降了也说不定,谁还舍得责怪她呀!
对,就这样!
「那咱们走吧!」
於是,两条婀娜的身影再次化为朦胧,终至消失不见。旋即,从右侧前方不远的大树後转出一个人,一个年约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
他有著异常超凡出尘的气质,入鬓的剑眉,悬胆般的鼻梁,温暖适中的唇瓣,还有如海一般深邃瞳眸,再衬上那一袭洁白似雪的长儒衫,更显得俊逸非常。
只可惜他的眼神冷冽如冰,神态淡漠无情,唇角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嘲弄讥诮纹路,虽然眉宇之间灵逸非凡,却又飘散著一股邪佞之气。
只见他凝眼专注於七公主消失的方向,并喃喃咕哝著,「七公主?」清俊的容颜同时泛出一抹困惑的神色。「奇怪,我并不曾见过她呀!为什麽我会觉得她的灵气令我感到如此熟悉呢?」
他不解地摇摇头,「真是怪哉!」继而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