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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恐怖。”
“都没有人陪着维薇吗?”柯伦皱眉问。
“只有一个长得很可怕的女孩。”士兵说:“我们看她也是很怪异。”
“哦!忠诚的亚蓓,”柯伦低声笑说。
石室内黑暗而阴冷,从早到晚都点着油灯,维薇的棺木就在中间。
当柯伦一踏进石室时,一个黑影子便冲了过来,对他吼叫:“走开!走开!不准你
靠近维薇,她恨你!她恨你!”
亚蓓已不戴面纱,以真面目示人,那火烧过的疤痕,扭曲且丑怪,令人怵目惊心。
“她恨我吗?”柯伦静静地问,“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被下药的吗?”
“就像你对诺斯下药一样,对不对?”亚蓓哽咽地说:“但这都不能改变他们都是
因你而死的事实!”
这些话让柯伦瑟缩了一下,他看着棺木问:“维蔽死前的最后一刻说了什么呢?”
“她说,她的死亡,你永远触碰不到!”亚蓓恶狠狠地说。
“她作梦!就是死,我也不会放过她的!”柯伦恼怒的说着,挥手将亚蓓扫向一旁。
“不准你碰她!”业蓓又过来要拉扯他。
“滚开!”柯伦又推她一把说:“你再闹,我就叫人拖你出去!”
在亚蓓的哭泣声中,柯伦看到躺在棺木中的维薇。她躺在那里,双手放在胸前,双
眼安静的闭着,不再流泪,也不再流血,仿佛沉睡中的天使。
他摸着她虽冰凉,却依然美丽的脸孔,然后再将脸凑上去,在离她儿寸之外,默默
地凝视着。
她死了四天,可容貌依然如生,身体的四周散发着迷迭香、薰衣草及玫瑰花的香味,
就像阿波罗的黛芙妮般,不知她的灵魂是否还禁锢在里面呢?
他也如同阿波罗,纵有呼风唤雨的能力,也不能再将爱人变回血肉之躯。
一滴泪落到维薇的脸颊上,再滑到她的腮边,消失在发际。
他俯在棺边,良久良久才直起身。
“亚蓓,你过来。”柯伦命令着说,并拿出一袋东西,塞在维薇的衣服内,“这是
水晶和药,你要注意,不准任何人碰它。”
“它们是做什么用的?”亚蓓抽噎着问。
“水晶防腐,而药是给陪葬者的,好让他死时没有痛苦。”柯伦淡淡说。
亚蓓愣愣地点头,其实她心里并不大明白。
“波格还好吧?他怕不怕陪葬?”柯伦又问。
“他才高兴呢!他说能陪维薇到另一个世界去,是最大的幸福,”亚蓓咬咬下唇说:
“我真羡慕他,只可惜你们不选择我,不然我也想跟去。”
“我真不了解你们这些人。”柯伦摇摇头地说。
“你是尊贵的王子,怎么会了解呢?”
亚蓓轻声说完,转过头时,才发现柯伦已经离去。
他这人果然狠心,维蔽为他如此惨死,他的哀悼竟也冷漠到这种地步,连个悲伤忏
悔之词都没有。
亚蓓愈想愈觉得不值,又忍不住为维薇哭起来。
※※※
虽是月圆之夜,但因云层极厚,遮住了一切亮光,四周暗得阴恻。
一排安静而诡异的队伍,由城内向夏湖的方向出发,为首的是举火把的人,接着是
拿十字架的人,然后是朱尼士及几位驱魔的神父,最后才是陪葬人和沉重的棺木。
今夜,阿帕基城中的家家户户皆紧闭着门,神父们快速地念着去邪的经文,天幕漆
黑如墨,但队伍的影子更暗似鬼魅。
他们最初还怕陪葬的波格会在最后一分钟反抗,所以绑住他的手,井在他的头上罩
着黑布,像要准备祭祀的牲口。
但很意外的,波格一直很合作。当士兵到地牢提领他时,他身上的绳索已套好,头
巾也罩好了,以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在等他们。
“这人八成也被维薇·夏贝诺诅咒过的!”有士兵说:“都要活埋了,还那么乐不
可支!”
的确,波格走得又快又稳,完全没有一般死刑犯的拖拉畏缩,好几次还让士兵们差
点变成跟班的人。
夏湖畔的林子里已挖好一个大洞,暗寂的夜里,只传来几声蛙呜及雏鸟的啼林风飒
飒,几支火把忽明忽暗,队伍中已有人籁籁颤抖、心里发毛。
几名神父开始站在棺木的四个角落,共同念着诗篇第五十章:“……求你将我的罪
孽洗除净尽,并洁除我的罪,因为我知道我的过犯,我的罪常在我面前……以致你责备
我的时候,显得公义。判断我的时候,显得清正……求你掩面不看我的罪,涂抹我一切
的罪孽……”
当神父们说完“阿门”,洒完圣水后,士兵们就推着波格入坑。
波格挣脱开来,用极低沉的声音说:“我自己会走!”
他毫不犹豫地就踏人维薇的棺木,她躺在那儿,正等待着他。
朱尼士觉得一切事情顺利得不可思议,忍不住出声问:“波格,你还有没有话要
说?”
罩着黑布的头停顿了一下,才摇一摇。
他轻轻趴卧在维薇的身上,头靠着她的头,手握着她的手,然后便一动也不再动。
旁边的人都看傻眼了,没有挣扎。没有咒骂哭闹,这种安静及从容,反而让人有毛
骨悚然之感。
“波格,你真的没有话要说了吗?”朱尼士又问一次。
棺里的死人及活人都不理他。
“封棺!”朱尼士手一扬。
盖子嘎嘎地合上,敲入几根大钉,实上大十字架,然后开始掩埋泥土。
进行的过程中,都没有人说话。
当土地恢复平坦,神父们又念着经文鱼贯离去,士兵们则紧紧地跟着,没有人愿意
再留在这个可怕的地方了。
云层散去,圆月悄悄地出现在天空;树林也悄悄地明亮起来,自一棵树后走出躲藏
己久的人影。
“维薇,波格,愿上帝已经带领着你们了。”亚蓓跪在那堆新坟前,哀哀地哭出声。
夜鸟跃跳几下,青蛙扑人池塘,一切又恢复平静。
※※※
天亮了,亚蓓一夜没睡,看见太阳由东方的丘陵升出来。整晚,她都在新坟上拍来
抚去,像是给地底的人安慰。
她想着,没有维薇和波格,一个残废的女子又该怎么办呢?阿帕基城不能再待,那
塞提城呢?那儿还有莉琪的墓,死去近半年的莉玫……哦!人生竟是如此的不堪呀……
此刻,她的思绪大乱,除了椎心的悲痛外,什么都是茫然。
“波格,维薇,你们能指点我一条明路吗?”亚蓓红着眼呢喃地说。
“什么明路?”后面有个声音问。
亚蓓猛地回头,当她看清楚来人时,三魂七魄顿时被吓掉一半,人直往后又爬又跌,
口里不由自主地发出尖叫。
那人也没扶她,迳自跪下来摸着新坟,激动地说:“维薇埋入土里了,那陪葬的人
呢?”
“你……你真的是波格……”亚蓓害怕地说:“你……没有死?”
“没有,我正在问这是怎么回事呢?”波格气急败坏的看着她。
亚蓓瞪大眼睛,光天化日下下,果真是如假包换的波格。
她惨白着脸,手指着那座坟,口齿不清地说:“那……那昨天夜里,走进维薇棺木
里的……又是……谁?”
“你真的看到有人走进去?”波格抓着她问。
“是啊!那个人穿着黑衣,戴着黑布,一点都不怕的样子,我还一直以为是你!”
碰到他的手,她才确定这不是一场梦,“告诉我,你是怎么从地牢里出来的?”
“昨天黄昏,柯伦突然到地牢来看我,他说要放了我,但我不愿意,他竟一拳把我
打昏,今天早上我则是在夏湖农庄里醒来。”波格说。
“昨天黄昏时,他也到地下石室来看维薇,而且他好奇怪,还在棺中放防腐的水晶
和致死的毒药,说会减轻陪葬人的痛苦……”亚蓓愈说愈慢,脸色也愈来愈惊骇。
“柯伦!”他们两个同时开口,并像见到鬼般彼此相望。
“不可能是他!他是个没心没肝的人!”波格猛地跳起来说。
“就是他!”亚蓓趴在坟上大叫:“我记起来了,那身材、那走路的姿势、那沉着
的态度,就是他!”
“天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呢?”波格抱着头,绕着坟一圈又一圈的转,不
停地仰天问着。
“原来柯伦并不狠心,并不无情,他是以生命在爱着维薇呀!”亚蓓再一次痛哭说:
“我们都错怪他了!”
“不!他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从来都不在乎!”波格还不愿相信这事实。
“我想,有他在,维薇会死而无恨了。”亚蓓突然想到说;“不行!朱尼士迟早会
发现他理错人了,到时他一定会回来挖坟,那维薇和柯伦又会被他拆散,我们必须想个
办法!”
波格陡地停止绕坟,问:“什么办法?”
“我们要让朱尼士我不到这座坟!”亚蓓左右看看,头一抬说:“有了!我们可以
烧林,烧得它面目全非,辨不出方位。”
他看了亚蓓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说:“好吧!我去叫我的吉普赛兄弟来帮忙,然后
连夜逃走。”
※※※
那天早晨,略微休息过后的朱尼士,叫人找来柯伦,想告诉他维薇·夏贝诺的事已
解决,但侍卫却找不到人,只发现床上放了一封信。
朱尼士不解地打开,上面的确是柯伦的笔迹,只有数行──
父亲: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称呼你。
为了你教皇及义大利王国的野心,你处心积虑要除去维薇·夏贝诺的诅咒,其实,
她的魔法只有一个字,那就是“爱”;而“爱”的威力的确实强大无比,所以先找到波
格镇压她是不够的,还需要我,你的血亲儿子来为你牺牲,才能保住你的万代江山。
现在你明白了吗?咋晚你亲手埋葬的,其实是我。
柯伦·欧泽
朱尼土惨叫地由宝座上跌下来,直接把羊皮信纸丢人壁炉火中。他发疯地要人再回
森林挖坟,但才一踏出城堡,就发现西边整个烧起了大火,天空黑红成恐怖的一片。
那场大火浇了三天三夜,从吉普赛的旧营地,直到夏湖农庄,全都烟灭灰尽,无法
再辨识。
而夏湖的水也从此不再清澈,湖面上始终罩着一层浓浓的灰,像是深深的优郁。
※※※
在地层底,当棺闭合,第一根钉子敲响时,柯伦松了手上的绑,取下黑布,拿出预
藏的小袋子。
圆圆的水晶球发出了银白色的光,照亮了他、也照亮了维薇。
“维薇,我至爱的维薇!”他呢喃着,温热的身子紧拥着僵冷的她,脸轻轻的摩擦
着她,“假如我给你一点气息,你能再活一下下吗?”他暗痖的说。
外面的嘈杂声逐渐变小,四周一寸一寸漫着寂静,空气也同时在消失。
“维薇,我虽然不能给你地上的国,但我可以给你一个地下的国,就在这里。我曾
说过,连死神也不能分开我们,所以,再也没有人会打扰我们,我们终于能静静地相爱
厮守了。”
“维薇,或许你会笑我痴傻,但你是对的,我只是朱尼士的傀儡,他既然能将我至
爱的你都狠绝的夺去,那我身边的其他东西,他又有什么不能拿的呢?我不想被禁锢般
地活着,只有自由地死,维薇,在你身旁,我才是真正自由的啊!”
他努力地在有限的空间内感受着她,像要搂个天长地久。虽然,他渐渐感觉到窒息,
但仍舍不得这一世,他希望记忆能长存,好到来生里去追寻。
最后,他趁着昏迷前,吞下那事先准备好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