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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容劫难逃风月-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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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袖一挥,将案牍上的花瓶哐哐啷啷地击得粉碎。

守夜的侍女闻声赶来,敲门道:“夫人,您怎么了?”

我睨了萧晚月一眼,回道:“没事,只是不小心摔了东西。你退下吧,我要休息不想被人打搅。”侍女唱是,很快就离开了。

房间里沉寂许久,像是空气都凝结了似的。

“悦容,你知不知道大哥对我意味着什么,你又对我意味着什么?”

萧晚月背对着我,大怒过后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以至于他向来挺拔的背影额落得萧瑟不堪,幽幽道:“如果我是一棵树,那么大哥就是给予我生命和养分的水源,而你……则是给予我爱和温暖的阳光。我爱着你们,就像热爱着生命,所以请你不要……”他回身,默默看我:“请你不要将这样的感情拿来当做你复仇的工具,如果你的心里还有一点的良知……你若实在恨得难受,便恨我一个人罢,如果仅仅是要报复,放我大哥一条生路,他承受不起感情的欺骗和背叛,因为他看得比谁都透彻,比谁都淡薄,却比谁都要来得执着和脆弱。”

我伫立原地,哑口无言。

他走了,无声无息地,只留下一句:“三日后我再来找你,到时候你愿不愿意跟我走,都随你罢。”

后经幽帝四年五月上旬,郑公举长川兵力挥师北上,兵贵神速,一路披靡。金陵军抵御不及,溃不成军,节节败退。郑公直逼金陵城下,不过三日耳。司空太君楚氏连夜召集群臣,再商议和之事。恰时,郑公差来使臣,送来议和文书。楚氏阅之,脸色顿变,左右问之,皆未答。将军周逸,复接文书而阅,大惊,乃一纸婚书。

——《后经野史》

萧晚风提前发兵了,就在萧晚月离开金陵的那天晚上,我突然接到赵阳城交界处的军情,长川军开始向江北领域全军进攻。

弟弟刚意志阑珊地走了,兄长就气势汹汹地来。这都算什么,他们兄弟间的默契?

萧家大军集倾城之力, 雄兵百万,分十二路,连破江北各道关口,仅三日便兵临金陵城下,用兵之神、疾、狠令人又惊又惧,我已无须再去困扰投诚或对抗的抉择,甚至连各地兵马都不及调集,他萧晚风已经让我无力回天了。

金陵城内百姓慌慌,朝堂哗然,百官纷纷上疏,开城投降以应天命。

这时殿将来报,萧晚风差使臣送来文书,喧哗殿堂即刻肃冷下来,百官面面相觑,金陵亡危在即,胜败皆在他萧晚风一念之间,此刻他再送来文书是何用意?

来的使臣正是长川前锋大将路遥,未经传召竟堂而皇之踏入銮殿,不行跪拜之礼,仅是微微拱手便算逢面,其气焰之嚣张、态度之倨傲、举止之无礼令满堂大臣膺怒不已,却不得不隐而忍之。

路遥又岂是这般狂傲不知礼数之人?此举分明有人授意,授意他的人是谁可想而知。萧晚风就是想要金陵上下都睁大眼睛看个明明白白,今时今日,到底谁为主谁为次,谁是决定者谁是屈服者。胜则王败则寇,自古天道。

路遥扬着下巴道:“我家主公有言,只要夫人向我长川称臣,明日开城迎接我军入驻金陵,便可免去一场祸劫。。主公允诺,必善待江北所有百姓,金陵朝堂不作整顿,一切以为旧序。主公又言,若夫人允下文书之条件,将赠您乾、禀、虞、鲁、咸、瑶、桓、徽八州二十四城池,还阳、钤记、桐庐以南十二县,望原东北封底两百里,长川属地家宅九千户,牛羊八百匹,绫罗绸缎金玉宝器两百策。”

一言一语,如圣旨下诏,潢潢如浩荡天威,惧惧如捶天巨雷。

满堂大臣轰然喧哗出声,纷纷交头接耳,向来肃正的庙堂顿成集市般吵闹。众人大惑,称臣投降,非但不朝贡,反而赐以万觞赏赐,此乃闻所未闻之事!

众人将目光集聚在文书之上,无不好奇万分,究竟上头提的是什么样的条件,以至于郑公出手如此豪迈,一掷千里江山,欲得司空太君一个允诺?

我展开文书,一看再看。脑袋空白一片,随即闭目跌坐銮座,自嘲连连。

这道文书,竟是萧晚风的求亲婚书!

说来实在可笑,我本欲以金陵为嫁妆,嫁给萧晚月以换一方平安,岂料他萧晚风竟不惜让出他们萧家半壁江山为作聘礼,让我下嫁于他。

如今,他拥着百万雄师将整座金陵城围得水泄不通,只消轻轻挥摆衣袖,便是倾城之事。

这门亲事,我应允与否有何区别,我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凝神收整面容,我睁眼笑道:“路遥将军,劳烦你回去代我多谢郑公的厚爱,这门婚事我允了,能与郑公共结连理,实乃悦容三世福气。请代为转告,明日悦容必将盛装出城,恭迎郑公大驾。”

百官闻言,无不侧目。路遥笑笑,颔首抱拳道:“夫人深明大义。”跪地叩首,行三跪九叩之大礼,较之先前之傲慢,天壤之别。

这日,金陵司空氏之遗孀楚氏将改嫁长川萧门郑公的消息,如疾风般席卷万里河山,一日之内,大经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翌日,天公作美,风和日丽,万里一碧如洗。

我早早起来,荧荧华光中开妆梳鬟,侍女们在屋内来来去去,备佩饰、递华服、焚椒兰、弃脂水。罗衣锦绣,艳艳的红裙衫金丝绣凤凰,其致艳冶,其色妖袅。裙摆处芍药朵朵,吐艳之姿态。镜中女子,终其一生何其艳丽,便是当日封婕妤、下嫁常昊王、入主金陵城,也未曾有这般的盛态,今日尽姝之美,全都是为了讨萧晚风的欢心。

而我知道,他萧晚风要的不仅仅是这张虚空的皮囊。他的心,吞吐的是天下。

城门轰轰而开,道路已清,只余百官两道夹迎,我立于最中央,迎风飒飒,臂间的挽纱漫舞着被风高高地吹向了天际。

马蹄声声,十二黑甲狼骑开道,华盖马车琅佩而来,金色铃铛在风中清脆作响。众人皆屏息,却被那铃铛声显得愈发的猖狂,将你生生恶煞。

马车停于车门口,百官匍匐叩首,齐呼:“恭迎郑国公。”如雷声轰轰而鸣。

我漫步马车前,福身行礼,车内之人却纹丝不动,百官亦大气不出。

心知他要煞我锐气,要我卑躬屈膝,从此以他为尊,视他为天,也便跪地,恭眉顺目道:“悦容恭迎郑国公。”

那骄傲的人这才从马车中踱出,紫金裘,麒麟白玉髻,腰佩陆离,悬以蓝田,远远观之,潢潢如天眷贵胄。

不急不缓地步下木桩,萧晚风将我搀扶起来,道:“悦容,何须如此大礼。”我微微抬眼,对上他那似有若无的笑容,竟觉得如朗朗乾坤般不可窥测。

与我并肩登上车撵,一路行来,弃原先已清的大道,改换城道受满城百姓之目礼,浩浩荡荡行往宫城。我自然知晓他的用意,便是要这全城百姓乃至全天下子民都看得清楚明白,我楚悦容在不久的将来,会是谁人的妻子。

宫中早已设好酒宴为他洗尘,亦是为我们的联姻庆贺。丝竹之声,管乐靡靡;歌舞妖娆,长袖纷飞。一派粉饰太平,却不知谁家兴亡。满座大臣歌功颂德,觥筹交错,又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萧晚风早早退席,在他转身之后,满堂笑声骤停,满座歌舞皆落,众人惶惶不安,生怕做错了什么恼怒郑公,又将是灭顶之灾。

我心知不过是萧晚风不喜人多吵杂,便道:“诸位大人不必惊慌,郑公只是倦了下去小憩,请诸位自便。”也随萧晚风同去了。

萧晚风停在后堂口,等我追上了才开始踱步,十二黑甲狼骑身后相随,不会靠得太近,也不会离得太远。

我局促笑道:“这是晚风第一次来金陵吧,我带你随处转转。”萧晚风淡淡点头,并没有说话。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周转着便来到了凌云轩。

我道:“此处乃是历代鲁国公居住的地方。”萧晚风问:“悦容常居此处吗?”我摇摇头。这时怀影从屋内跑出,身后跟着三个奶娘,见到我后一脸慌张,悉数跪地唱:“太君金安。”怀影扑进我怀里,抱怨道:“娘亲,为什么这几天都不来看我了?为什么那些人都拦着不让我去看您?”

我的心吊到了嗓子眼上,不安地朝萧晚风介绍到:“这……这是我的孩子,当今的鲁国公司空怀影。怀影,快来见过郑公!”怀影抬头看去。萧晚风伫立原地,负手在背,一脸面无表情地俯首看他。对上萧晚风的视线,怀影便心生恐惧,不自觉地朝我身后躲去。

我心知萧晚风浑然天成的一番威严,就算九尺大汉也畏惧他的气度,在他的注视下都会自甘折腰,更何况怀影不过三岁孩子,又怎能受得住他这样的目光?忙一步上前挡住了萧晚风带给他的压迫感,宽慰了怀影几句。便听萧晚风在身后道:“我听闻他乃是你一个婢女替司空长卿生的孩子。”我面不改色道:“确实如此,可惜她去世的早,怀影自小由我抚养长大,我视他如己出。”

萧晚风点点头,说:“我看这孩子觉得几分眼熟,跟远在东瑜的天子倒有几成相似。”我浑身僵硬,胸口突突地狂跳起来,正踯躅着说些什么消除他的疑虑,又听他说:“那眼梢眉角,的确有几分司空长卿的风范。”我讪笑道:“瞧你说的,本就是长卿的孩子,自然是像他的。如若说像天子,确实是晚风你看错了。”边厢说着,暗暗使了眼色让奶妈子将怀影带走。怀影也生得精灵,朝我和萧晚风行完礼后,乖乖地跟着奶妈子走了。

我暗暗偷窥他的神色,他仍是面容清冷,不辨喜怒。突然回头看我,我心头一惊,他笑道:“悦容嫁来金陵后,都是住在哪里的,我想去那看看。”我便将他带去了天籁苑。来到天籁苑后,他却停步不前,我奇怪问:“怎么了?”他问:“你与司空长卿尝居于此吗?”我点点头,便听他淡淡道:“此处草木扶苏,流水小桥,倒是一派怡然风光,只是可惜了,少了点大气。”

转身离开了,丢下一句:“日后拆了重建吧。”

我茫茫然立在原地,一时分不清他九转的心思,摇了摇头,便追着他去了。

最后萧晚风在苏楼下榻,屋子里去了椒兰,香炉里点上了他习惯的龙涎香,置开窗户,四方通风。他微露倦容,依在横榻上休憩,有侍女上来,为他送来翠玉鼻烟壶,他取来附于鼻尖轻嗅,呼吸渐通,倦态渐去。

我半分试探半分关心道:“前些日子听说你起了高烧,久烧不退,现在身子还没好些吗?”

他睁眼看我,目光如水洒后的透彻,一笑:“早前就已经好了,却是不太习惯江北这干燥的气候,胸口觉得不顺畅罢了。”

我了然点头:“原来如此,江北多黄坡山壑,日头又烈,自然比不得江南长川的山清水秀。”

萧晚风笑了笑,道:“《诗经》有曰:‘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金陵并非梧桐,何缘栖得凤凰?等这次金陵的事情交接完毕之后,悦容便随我回长川吧。”

我俯首不语,他笑容淡去,声音也冷了几分:“此去长川后,我会另择良辰吉时迎娶你过门,你将是我萧晚风的妻子,以后便与晚月保持些距离吧,别私下与他见面了。”

心头不知名地抽痛起来,我咬咬牙,抬头问他:“你大举兴兵提前进攻金陵,甚至大费周章大张旗鼓地高调下聘提亲娶我,就是为了将我和晚月分开吗?”

“你要怎么想便怎么想吧。”他闭目养神,不再与我说话,那鼻烟壶卡擦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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