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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听些,是为他沾喜气,但其实根各是死马当活马医。
他这一口气被老天爷操控,断不断气都无法自行做主,现在连好事也备受摆布,苟延残喘对他来说又存何意义?他气的其贵是身为病痨子的自己!
“湍儿,你有什么要求,祖奶奶凡事都可以顺着你,唯独这件事,祖奶奶坚持。往后就由杜栀儿来服侍你,地是你的媳妇、是你的命脉所系,仳离不得。”
“我还没众地拜堂,地不是我的谁!”
“你不喜欢栀儿也无妨,以她的出身,当你的侍妾已经是高攀了。”
祖奶奶的意思他很清楚,未来他若有幸得以娶妻,就算不喜欢杜栀儿,也能娶个门当户对的名门闺秀,杜栀儿只不过是个尚不知是否能延续他性命的牺牲品。
但天杀的!他在乎的不是这些——
“少爷,你醒了!”栀儿见慕容湍睁眼,开心低晓,短短的腿儿奔至桧木桌边斟了一杯茶水,捧着茶杯又回到床畔。
“少爷,你一夜滴水未进,喝点水。”
慕容湍抚着发昏的额,烦躁地坐起身,冷漠格开她恭敬送上的好意。
栀儿一见他要起身,忙放下杯子,去抱来他的外衣想让他披上。
“不必。”他低喘道,声冷无温。
“少爷,披衣才不会受寒……”童稚嗓音在慕容湍的冷际下逐渐消失。
虽然这些天来,少爷极少发怒、也没有再摔药盅,但看到他冷然的面扎,她还是不免不寒而栗,深怕他像上次那样厉斥她,尤其是少爷瞪她的时候,她会以为少爷非常非常讨厌她。
“我不是叫你别出现在我面前?”
一看到她,他就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废人,硬被塞了个女娃当媳妇,连拒绝都无从拒绝起,这种感觉不是普通的窝囊!
“可是,老夫人会不高兴……”栀儿垂首落寞低语。
前天她听从少爷的吩咐不踏入湍楼,老夫人知道了虽然没有责怪她,只叫她要更尽心服侍少爷,但她看得出来老夫人并不高兴,她好像不管怎么做都不对……
慕容湍眉峰绞拧,只能任胸中的烦愠,揪扰着他郁结的心。
祖奶奶料定他不肯接受杜栀儿,但他若故我,杜栀儿只会落得里外不是人的下场,难道合该说她有这种命格,注定她活该倒楣?
该死!
栀儿偷瞄不发一言的慕容湍,瞧见他面容沉寒,她忐忑道:
“少爷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栀儿做,栀儿虽然才八岁,可是栀儿会烧饭、洗衣、洗碗、打水、烧水、扫地、捶背,求少爷别讨厌栀儿、别拿栀儿去换钱,栀儿会听话认真。”
叩叩——敲门声轻传,接着是一道刻意压低的少女嗓音。
“栀儿,我送汤药来了。”
一听是送汤药,小小身子立刻来到门前,使劲拉开两扇沉重.的精木门扉。
“你听着,要是汤药凉了之前少爷还没醒过来,你就端回厨房再热一遍,知道么!”端着药盅的大丫鬟走入厢房,原本对栀儿颐指气使的态度,在见着坐在床榻上的人后,登时变得怯懦畏缩,与先前判若两人。
有点脑筋的奴仆都懂得看主子脸色,见风转舵,因冲喜而入府的栀儿不得少爷好感,已是府里众所皆知的事,因此大多人对栀儿也都冷冷淡淡的,态度自然不会客气到哪去。
“少、少爷,奴婢给您送……送汤药来……”
“东西放着,没你的事了。”
慕容湍故意对犬丫鬟的言行视而不见,无心替他的“小媳妇”仗义执言。
“是……”大丫鬃宛如得了获赦令一般,急忙逃离像是会吃人的屋子。
慕容湍的阴晴不定,早让湍楼成了乌烟瘴气之地,除了不得不服侍他的奴仆之外,根本没人敢接近湍楼,就怕盘盅、碗筷会砸到自己身上,无怪乎大丫鬟在发现主子醒着时,会吓得结结巴巴。
栀儿小心翼翼地把放在桌上的药盅端到床边,一心放在伺候他喝药上,压根不介意旁人对她的颐指气使,其实在叔父家也早习惯遭受白眼了。
她尝了一小口试试温度,突然皱起小脸。唔,好苦喔……
温度合宜,她便递上前。
“少爷,汤药要趁热喝。”
不必看她脸色,空气中弥漫的浓浓苦药味已经让慕容湍皱眉,他只觉得反胃,一如日前,撇开头拒喝。
“倒掉。”
“倒掉?不可以的……”
“你允诺会听话,嗯?”他挑眉。
“可是……”捧着药盅的栀儿,面有难色。
这汤药要熬很久,倒掉岂不是辜负了厨房刘大娘守着炉火熬药的苦心?而且不喝药的话,病怎么好得快?
“难闻死了,拿开!”慕容大少不耐烦了。
他嫌恶的神情让栀儿顿有所悟。
“少爷,你怕苦,对不对?”
被一个小女娃说中弱点,慕容湍当下耳根子一热,狼狈哑口。
“栀儿也怕苦,以前受了风寒的时候也讨厌喝药,可是娘说过‘良药苦口’,多吃颗甜糖就好了,栀儿最喜欢糖葫芦喔。”她侧着小脑袋思索了下。“栀儿这就去替少爷买糖葫芦——”
“站住!谁怕苦来着。”慕容湍不甘示弱,捞过药盅凑到嘴边。
浓烈刺鼻的味道让他有所迟疑,但瞥见栀儿啾着他看的清澈大眼,只得一鼓作气,憋着气将药汁灌入口中。他都十五岁了,才不想让人认为他堂堂慕容少主是个喝药还要讨糖吃的小娃娃!
“呕——”
岂料喝得过急,强烈的苦涩刺激味蕾,加上他身体虚弱不适,药汁全被呕了出来,连带的,昨日入腹的食物全都反胃呕出。
“少爷!”栀儿一惊,末及细想,直接用手去接青黄交错的秽物,就怕少爷弄脏了自己。
慕容湍这一吐,足足又是高烧又是呕吐了三日,食药皆无法入口,急得慕容府上下人仰马翻……
不过,慕容湍这一回的急症倒是来得玄妙,大吐特吐三日后,早被宜告难愈的病况渐有起色。久病卧床之人已能离榻而行,这对长久以来笼罩在愁云惨雾下的慕容府来说,无疑振奋不少。
“大娘。”
“哎呀,是栀儿啊!”正在以慢火炖药的厨房管事刘春,笑吟吟地看向来人,一见来人手上端来的空盘盅,惊喜道:“少爷把药膳都吃光了呀!栀儿,真是多亏你了。”
栀儿羞怯一笑。
“大娘,别这么说,栀儿年纪小,没能帮上什么忙。”这几日,少爷房里不断有大夫、奴仆进出,她确实帮不上什么,只能替他们端端碗盘、水盆。
“就是说呀,还不是一样惹少爷嫌!”
“说不定少爷还觉得碍手碍脚!”’
在一旁洗碗的两名丫鬟,故意用栀儿听得到的音量讥讽,语气酸不溜丢。
童养媳未正式过门前,跟她们这些丫鬟的地位没什么不同,况且谁不知道,少爷一开始就对冲喜的小媳妇半点好感也无。
“作奴才的碎嘴什么,洗你们的碗!”刘春没好气地斥道,而且对栀儿扬开笑容。“别听她们。汤药就快妥了,等会儿让你给少爷送去。”
“好。”栀儿乖巧地点点头。少爷不喜欢她是事实,虽然有点感伤,但她依然珍惜现在不必三不五时遭打骂欺侮或挨饿受冻的幸福。
刘舂突然叹了口气。“唉!药膳少爷是吃了,但汤药总是原封不动,真不知如何是好……”她每天熬药,也真不知在熬个什么劲唷!
“大娘,汤药真的好苦喔,一点也不好喝。要是长期得喝这个,栀儿大概也会像少爷一样拒喝吧。”少爷真的好可怜喔。
“有什么法子呢,喝完吃颗甜糖润口便是,只不过少爷不爱甜品。”
“有办法让汤药变得较不苦些么?”栀儿仰头问。
“有呀,某些药方掺点甘草或蜂蜜熬煮会比较好人口,可有些不适合。”
“那么,少爷的药方能么?”
“这得问大夫了。”
“谢谢大娘!”栀儿露齿一笑,清瘦小脸浮现光彩,朝刘春弯腰鞠躬后,便提起裙摆跑出厨房。
一脸茫然的刘春楞楞望着栀儿远去的身影,顿感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在原地喃喃自语:“这丫头谢我啥呀?伺候少爷汤药这么久,我怎么从没听说少爷怕苦?少爷怕苦么……”
第三章
白驹过隙,三载春秋飞逝。
朝日春雨过后,苍穹清碧如洗,曲榭畔,花心绽,柳眼明。
穿过幽径曲榭,慕容府深处有一座清幽静谧的书斋。
论经谈赋的声音从书斋里傅出来,一名丫鬟装扮的女孩儿,轻手轻脚来到书斋开敞的门边,在门测抱膝席地而坐,静静聆听门内的畅谈,没有惊动任何人。
清风拂面,也拂过枝模上的新绿,一切乎和悠然。
忽尔,一阵嚷嚷优了清幽。
“栀儿,原来你在这儿呀!老夫人要我禀告少爷,说是施小姐来了,我上湍楼找不着少爷,你知道少爷在哪——啊,集总管?!”茴香一见跨出书斋的男人,才意识到自己误扰少爷读书,赶忙磕头陪罪。
“集总管,我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呜呜,都怪她急着找栀儿,把规矩给忘了!
“集总管,是我不好,茴香她是无心的。”栀儿紧张地随同龄好友低头认错,打断讲课是因她造成,不是茴香。
饱读诗书、学识丰富的集方身为慕容府总管,也担任慕容府教席,连京城首富的秦家公子也慕名前来请益,秦家公子也因此与年岁相仿的慕容湍结成莫逆之交。
“嘿,小姑娘,在门外偷听不累么?”
秦啸日笑问,清逸不凡的五官俊美慑人。他早就发现这个时常来偷听的清秀女孩,相信慕容湍与集先生也知道,只是都故意视而不见。
“我……对不起……”不甚光明的行径被点明,栀儿双颊羞赧得烧红,偷偷抬眼顾了一脸冷然的慕容湍,随即飞快垂下颈项,愧害得头都抬不起来。
糟了,被少爷知道,少爷会不会更加讨厌她……
“别紧张,好学有什么好抱歉的。”秦啸日泰然自若:心念一动。“这样吧,我这个人懒得磨墨,让她来替我们裁纸磨墨,集先生、慕容,你们认为可好?”
三年前慕容湍纳媳冲喜的事,只有府内的人知道,而慕容湍更是忌讳有人在他面前提及此事,因为这总会提醒他必须度过备受摆布的过去和未来,他深深厌恶这种无力感。因此秦啸日并不知悉栀儿的“身分”,只当她是个普通的小丫鬟。
读书人懒得磨墨?慕容湍睐了眼好友。
谁叫他是富家子弟嘛,能懒则懒!秦啸日回以理所当然的眼神。
“差小厮来做。”慕容湍冷冷道,只应了一半。
“她不可以么?”秦啸日不解。
“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他不答反问,冷漠黑眸斜睨噤若寒蝉的栀儿。
这就是慕容湍,倨傲依旧,但曾经药石罔效的病体己然康复,现在的他外貌英飒浚挺、嗓音清朗有裨,完全不复见当年面黄肌瘦的虚弱模样,只不过对童黄媳的冷淡更甚以往。
任谁都听得出这昭然若揭的否定,将栀儿的渴望全数打碎。
“栀儿错了,栀儿不该偷听,下次不敢了,求少爷原谅……”
她早该懂的,少爷根本不想看到她,她又怎能冀盼到书斋工作?只要能留在慕容府图个温饱,已经是她最大的奢求了。
“还有下次?”看她跪地求饶的模样,慕容湍就有气。府内之人犯错本随主子发'奇+书+网'落,但问题是,他连赶她出府的决定权都没有!
“没有下次了!”栀儿猛摇头,急着保证。
“施家小姐来访,老夫人铁定命人来唤我,今天的课到此为止。”心浮气躁的慕容湍宽袖一甩,颀长身影跨出书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