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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不想活命,即使是那些见惯生死无常的冷血杀手们。火力更猛烈了,夹杂着被误杀而倒下的人的惨叫。
叶靖生并不急于开枪,而是像一只负隅顽抗的斗兽,随时准备着最后一搏,他的子弹,只落在靠近自己射程范围以内的人身上,他耗不起了。
鲜血,死亡,混杂的气息飘散在这一场大屠杀中。
逃出去,才有一线生机!
然而,天色渐渐亮了,叶靖生比起那些杀手军团唯一的长处只在于更加习惯黑暗。
一旦天亮,等待他的惟有死亡。
又是一个人倒在身边,他拔下他手中的枪械,心里一喜,是冲锋枪。可那个人并没死绝,微光中见着叶靖生的脸,正要出声喊叫,叶靖生一把操起瑞士军刀从他喉管里插了进去!刀尖从后透了出来,甚至还来不及带血。
这就是死亡游戏,没有半点怜悯,只为生存。
又是数发子弹扫在脚边,靖生回头看了看还在昏迷中的叶龄,一咬牙,决定还是由自己引开敌人,他侧身滚到另一侧的墙角,原本侯在那的人还来不及开枪便被硬生生地扭断了颈骨,之后提枪在手,一阵猛射,所有的人都被他吸引过来了,四射吐焰的机枪交织成一张无形的死亡之网。
他只能感受到握紧手枪的知觉,和枪响后的死亡。
天光越来越亮了,晨光中他一眼看见了那个正在抱头鼠窜的男人,顿时怒从心头起,竟什么也不顾地走出掩体,吼道:「吴宜学!」
所有的人朝这里看过来,齐齐端起了枪。叶靖生不管不顾地逼近已经吓到腿软瘫在地上的吴宜学,抬起手枪对上他的脑门——碰地一声轰然巨响,子弹击穿了坚硬的头骨,鲜血和脑浆迸涌出来,溅了叶靖生一头一脸,如同血人一般,吴宜学的头盖骨因为子弹的冲击被半掀开来,一片红白相间,血肉模糊。
大家都被有如地狱修罗的情景吓地怔在原地,竟不敢上前一步,直到一个人先回过神来,准备扣下扳机,却有一声枪响抢在前头,那人应声倒下!
叶靖生回头,一个熟悉的身影跳到他眼前,叶靖生张口就想骂,华小杰先抢道:「反正我是进来了,不想我死就带我冲出去!」这样的绝境为什么华小杰还要来送死!
叶靖生却来不及说什么了,枪声再次密集起来,他们退到边上,华小杰架起叶龄,靖生让他们先退,自己负责殿后掩护。二人且战且退,也不知打了多少发子弹,整把枪上都已是布满的血垢,好不容易突围而出,已经是天色大亮,身后的追兵却绝不放弃,一路追来。
「你们先走!躲到拐角去,杰仔,我叶靖生这辈子只求你一件事,保护小龄带他走!」
杰仔心里顿时有了一种诀别似的不祥的预感。他还来不及说话,叶靖生已经决然地转身离去。
还有十八个人,他甩甩手,冷笑了一下,没有人能杀的死他,让他入死路的,只有他自己。
他缓缓抬手,一对十八,老子值了!
枪声,惟有永不停歇的枪声。
直到他按下扳击只听到一叠声急促的撞针的空响,他隐隐看见左侧那个男人再次抬起冲锋枪。
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然而,枪声连续七响,他并没有倒下,他只能直挺挺,呆怔怔地僵着。
只来得及抱住那个尚且温热的身子,他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否要出离了,上天冷笑着看着这场人生中最悲惨的闹剧。
「华小杰!!!!你为什么不听我的!!!!为什么不先走!!」
杰仔牢牢抓着靖生的袖子,只说了一句,「叶龄……他没事……我把他藏好了……」
「我说的是你!!华小杰!!你为什么要出来!叶靖生从来流血不流泪,然而这一刻他泪眼滂沱。」
杰仔胸膛上的七个伤口还在血流如注,叶靖生用力地拥着他,却终究不能停止那喷薄而出的鲜血。「陈琛……他绝对不简单……我,我跟了他很久,他都是装的,阿生,离他远一点,这……这次的事,都是他策划的……真的……」
叶靖生发疯似地吻住他不住咳血的双唇:「华小杰,你不准死,我错了,我该听你的……杰仔,我错了,你回来!!」
他们从九岁在孤儿院里相识,如今整整二十年过去,过去如浮光掠影,从第一次的相逢到最后一次的诀别。叶靖生,是他的劫,死劫。
他最是贪生怕死,可这一次,他不后悔。
「最后一件事,阿生,你能不能带我去……瑞士……看风车?」华小杰惨淡一笑,绞着他衣服的手指越发用力,依恋,不舍,不甘,绝望……和憧憬。
叶靖生泪流满面:「我答应你。没,没风车,我也给他弄一个出来,每天陪着你看。我叶靖生这辈子,竟只得你一个真正的朋友……」
耳边似乎传来刺耳的警笛声,慌乱的人声,零散的枪声,纷纷杂杂那么多人来了又去,他也不在意了,那个男人站到他面前,挥了挥手,他制止了手下上前打扰他们。
叶靖生将脸贴在他满面血污的脸颊上:「我还想再听你骂一句——你是死人啊?杰仔……好不好……」
却没有人再回答他了,这世界上,永远不会再有了。
「靖生,我说过的,鸿运的人靠不住。救你的只能是我。」裴浚蹲下身子,看着他的眼一字一句地道:「回来吧,阿生。」
叶靖生突然仰天长啸——
方扬,陈琛,你们算对的起我!!!!
PM3:12
直升机摇晃着降落在「意园」的停机坪上,方扬钻出机舱,旋及被迎面而来的风吹迷了眼睛,他微侧过头:「廖丘呢?他怎么没来?」
前来接机的几个黑衣人并没有回答。方扬有些诧异,扬声又问了一遍,为首之人道:「陈先生请方先生到书房去。」
这不是他们鸿运的人。方扬几乎在一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就在他离开的这几天,鸿运发生了什么事?!
「琛哥找我?」他还是不动声色,「什么事?」
「方先生过一会不就知道了?」
方扬此次带去泰国的都是跟在身边十年之久的心腹干将,见话头不对,纷纷将手探向腰侧,可就在同时,六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抢先对准了他们。
意园固若金汤,那么这些不速之客又是如何进来的?不言而寓了。
方扬此时反冷静了下来,开口道:「带路吧。」
陈琛还是坐在他惯常坐着的太师椅上,还是素白长杉,还是在欣赏那副书画卷轴,只是不再是怀素的狂草,而是张旭的草书了。
方扬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依然是数枪环伺。
「叶靖生呢?」
陈琛并不抬头:「比起他你更应该关心的是我们鸿运的大业吧?昨晚弟兄们厮杀血战了大半夜,几乎把钟氏势力连根拔起,如今那个可怜的男人如过街老鼠惶惶不可终日地逃避追杀,你妈妈的仇也算报了,不是吗?」
「半年前的那场暗杀,是你自己导演的吧?」
「……是。」
「你利用靖生拖延谈判时间突然发难,也是想把叶靖生当做一颗必然要牺牲的棋子?」
「……是。」
方扬沉默了很久:「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陈琛终于放下卷轴,微微一笑,「是问为什么我要对叶靖生下手还是问我为什么要在你面前装了整整十三年?」
方扬在人前无疑是极为冷静自持的,然而这一当口,即便是他也忍不住暴喝一声:「陈琛,为什么骗我!」
陈琛缓缓起身,随手一挥,众人鱼贯退下,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二人怒目对视。
「我骗你?我把你从一个寂寂无名的小混混提拔成鸿运的二当家,当年所有人都要把你交给青龙帮抵罪谁誓死保你?!谁为你报杀母之仇?!现在你质问我为什么骗你?」陈琛走到他面前,吼道:「别以为这些年我真的不管事了!你给了叶靖生的百分十的股权,是准备在美国注册资金用的,你们想撇下我,远走高飞,你这样的行为与背叛有什么两样?!」
「你从未真地不管事,琛哥,鸿运内部一直有你的死士,这我一直都知道。可现在我才明白,你不过是利用我出面做你想做而不方便做的事!」方扬冷笑道,「所以你把我骗离香港,所以你对叶靖生下手,所以你趁这机会一统黑道——这才是你最终的目的!」
「你说的对,当年我资历尚浅,的确需要一个像你这样敢冲敢做的新人替我除掉一切障碍,可后来我有太多机会无声无息地干掉你,可我没有,你知道为什么?!」陈琛的双眼里有沉寂太久的霸气,「鸿运我要,你,我也要。」
方扬如遭电击。
「你从未想过?阿扬……十三年里,你一点都没感觉到么?」陈琛靠近他,「我喜欢叶靖生,可我不容许他破坏我的任何计划,包括鸿运,包括你。我甚至一次次地想真的对他下手,不过你放心,他没死,你,我,还有另一个人,都舍不得他死,只是你们不可能在一起了……」
方扬没有说话,似乎已经被陈琛的告白吓怔了,甚至陈琛抚上他的肩膀,他也没有任何反抗。
「你和他,太像了,却是殊途难同归,阿扬,我很自私的,若能同时拥有你们两个,那自然最好,但一定要二者择一,我选你。留在我身边,从此香港就是我们的了……」陈琛慢慢地伸手,一颗颗地解开方扬颈上的扣子,冰冷的指尖逐渐下滑,斯文的脸上带上了一丝迷醉似的光彩。
方扬似乎也沉迷了,一只手甚至搭住陈琛的而后腰,慢慢地摩挲起来:「我,从不知道你……」
他说不下去了,陈琛微微地露齿一笑:「不止是你,我若不说,全天下没人猜的透我的心思。」他突然皱起眉,低低地呻吟一声,攀住方扬的手轻轻在他臂上一捏:「你怎么……」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瞬间,方扬突然侧手望腰间一探,「沙漠之鹰」展翅而出,陈琛避身一让,抬臂撞向方扬的右手腕,另一只手擦过方扬的手肘顺势一扭,方扬只觉得眼前一闪,便有一个冰凉的东西抵着他的脑门,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这个一向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是怎么出手的。
他抬眼,望向持着银白色手枪,好整以暇看着他的陈琛。
他手中握着的是枪谱之上,名列第一的——极地银狐。
眼前这个男人,陌生地可怕。
「何必这么吃惊?」陈琛仿佛真地叹了一口气,「我们在一起十三年了,你在想什么,我不知道?」
「可你在想什么,我却真地不知道。」方扬闭上眼,大势已去。
陈琛突然放声大笑:「我想什么你不知道?对,你当然不知道!因为十三年前我经历的那一切你不曾亲历!我刚才为什么没有一点动情,那是因为我动不了!!」
方扬微微睁眼,身子一怔。
陈琛剧烈地喘息着直起身子,笑仍未止,因而发出一种类似抽噎似的扭曲嘶笑:「我卑鄙无耻,冷血无情?对!若不是这样,当年我根本就不可能活着回来!这一切是谁造的因,我就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