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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她眨眨眼。“我只不过要去四天三夜,很快就回来啦。我想这种小小行程又不影响到我们下礼拜的见面时间所以没想到要告诉你……好吧,既然你知道了,我会买礼物回来孝敬你的啦。”她还以为应巳龙是准备敲诈一份阿里山名产,海派地承诺。
他原本准备脱口说出梦境中正巧也梦到赏日出,思绪一转,话到嘴边只给吞了下肚。
他不希望与简品蕴的关系及话题好像全围绕在梦境中,撇开梦境不谈,他想认识的是这个爱笑的“简品蕴”。
“有几个人要去?”
“只有我一个呀。”
“你?”
“又不是头一回自己去玩了,四年前,也就是正式拥有投票权的十八岁开始,我都是自己自助旅游的。”先把台湾玩透透,以后的目标就订在环游世界。
“你家人放心吗?”
“说放心是骗人的,我第一次自己去阿里山,我老爸和大哥还驱车偷偷跟踪我哩。”或许是跟踪过后,发觉她有独立自主的本钱,才渐渐放手让她四处游览。“我每年都要上阿里山报到两次呢。”纤指骄傲地伸出两指。
“那么喜欢阿里山?”提到玩,她整张脸蛋像日光灯打开,亮了起来。
“应该说我喜欢看得到日出的地方。我也喜欢看山看海或赏赏樱花,但是对于日出就是不会腻,尤其是等待太阳从山峦露脸的前一分钟是最漂亮和最令人期待的。”她托着腮帮子,神情好像正沉醉在自己勾勒出来的良辰美景,眷恋的模样带着容易满足的喜笑。
“看不出来你这么爱玩。”他戏言道。
“我以前虽然就对日出情有独钟,可也不是这么爱玩,大概是经历过一次很严重的车祸,差点要了我的小命,也足足让我在病床上躺了好长的日子。
说着,她拉高牛仔裤裤管,露出小腿上陈年的白色伤疤。
“我还以为自己得一辈子依靠轮椅过活……那一阵子我很消极,可是除了做复健之外的所有时间只能坐着看电视,每次只要看到旅游节目我就会哭,尤其是介绍日出的我总会哭得好惨……”简品蕴虽然强撑起笑容轻哑的嗓音泄漏了地当时饱受病庞折腾的痛苦。
“为什么?”他看着她,不由自主想到另一个脚残的女子。
“我以为自己再也没办法欣赏日出嘛……那种恐惧在胡思乱想的脑袋里一直纠结,到后来演变成歇斯底里。”一颗晶莹的泪背叛她溢出眼眶。“整个脑袋中只有一个思绪——我要看日出!那时我还傻傻地想效法毛毛虫用爬的,爬到阿里山,可是才一爬出大门口就被大哥给抓回来,狠狠训诫好几个钟头。”她边哭边笑,所幸当时有家人的陪伴,否则她恐怕一厥不振,囚困在自怨自艾的情绪谷底。
所以痊愈后的她像是要补足所有遗憾,也为了将来老到走不动的岁月里,可以拥有弥足珍贵的回忆,她开始善待自己,尽量抽空往山上跑。
她,不想带着缺憾。
应巳龙在心底不断说服自己别将简品蕴与梦境中的茧儿形形两相重鳖,却又从两人身上发觉到太过相似的地方——尤其是简品蕴敛着细眉,陈述属于她的那段经历,他的心头仿佛又回到昨夜甫知那位名唤茧儿的女孩腿疾时的施怜。
她们是不相同的人「应巳龙暗暗提醒自己。
“身体健康果然才能拥有全世界。”简品蕴平摊双臂仿佛她的怀抱中是满满的希望眼角犹挂着一颗无色水泪,唇弧却笑出最灿烂的完美半圆。
“我可以跟你一块上阿里山吗?”他突然问。
正大口吸着可乐的简品蕴“卟”的一声,菱嘴喷出强力可乐水柱,差点直接攻击到应巳龙。
“咳咳咳——你……你要跟我一起去?”简品蕴猛力拍着胸脯,像是要将胸前傲人小山丘给夷成平地。
应巳龙有默契地掏出手帕擦拭她的嘴角,对于她过度的反应感到有趣。
“我也该在忙碌的工作压力下寻求流通管道,放自己几天假。”顺便厘清关于应氏集团里即将到来的那场凤暴中,他所该扮演的角色。
“可是我已经订好火车票和旅馆了……”虽然她订的旅馆房间正巧是双人房,但是她和应巳龙孤男寡女又非亲非故,要是让老爸和大哥知道他们一块出游,会打断她的狗腿的!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打地铺。”
介意?她当然介意!就算她不介意,家中那两个保护欲过盛的男人恐怕……她脑中开始进行父兄犯下杀人重罪时的现场模拟,只不过荣登“被害者”的应巳龙对她所投注的同情目光毫无所觉。
“还是我开车去吧,晚上我就睡车里。”他再提案。
“但——”
他摸摸她的头,还殷勤的为她拆卸包裹着另一种口味的汉堡油纸。
“就这么决定。再吃一个,等一下一起去买旅游要准备的东西。”
她还来不及表达反对意见,眼前的男人已经笑嘻嘻地拍案敲定。
这算不算上了贼车?
大哥前脚才将她送到火车站,应巳龙后脚就拎起她塞到车子里,用安全带牢牢绑死她。
如果让大哥看到她和应巳龙推备了大包小包的行囊说不定会误解他们小两口私奔哩。
“你记得回来的时候一样要把我载到火车站,我大哥知道我回程的火车时刻,他一定会来接我回家……”她嘟嘟囔囔、唠唠叨叨、嘀嘀咕咕。
“你已经说了第五次,小简。”
“你等着吧,我还要再念十五次——今天的份。”接下来的四天三夜,应巳龙别想安宁度日。
简品蕴双手合十,向天际忏悔。
“我觉得好有罪恶感……”一想到大哥和爸爸佯装安心的脸孔,千叮咛万交代不可以随随便便跟陌生怪人走,结果她下一刻就坐在老爸口中所定义的“陌生怪上”——应巳龙的车里。
反正在老爸的眼中企图指染他宝贝女儿的臭男人全数获颁“陌生怪人”的金牌。
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坏事……呜,她这样算不算欺骗父兄呀?
“罪恶感?不过是一起去着日出,哪来什么罪恶感?”应巳龙对于她哀号的内容不甚明白。
“我不让大哥陪我去嘉义,结果却跟你一起去……而且我压根不敢提及你这个‘同伴’,我觉得自己好像放羊的坏小孩。”
“我看你大哥挺想陪你去阿里山的只要你当场点个头他肯定会随你上山下海。为什么你不跟家人结伴同行?”他难掩好奇地问。
简品蕴不答反问:“你有没有碰到某些事只想跟特定的人一块做,只要身边陪的人不同感觉就不对味?”
应巳龙想了会儿,点头。
“这就对啦,像我在学校时会想跟A 团体打排球,跟B 团体做报告,跟C 团体去逛街,每个朋友有不同的喜好,你总不会叫个运动白痴陪你打排球,这是强人所难。”她正是班上小团体中的游移份子,跟每个同学关系都好,但都不深交。“我以前看日出也找人陪过我,可就是不对劲,连那一天的日出都变成好乏味,然后……我会觉得好失落、好孤单,那种孤单不是自已一人独处的感觉,而是……”
她咬着唇,不知道用何种字眼来形容心头强烈的懊恼。
“茫然。”应巳龙提供字汇,这两个字眼也是他每早从梦境中醒来的第一个念头。
“对「就是茫然「好像自己有一半是被掏空,原先热烈期待着日出的那种心情会变成沉重包袱,就卡在胸口。”她的手掌贴在心窝,感受心跳鼓动。“后……这里就会好疼。”
不是肉体上真实的痛,却扎扎实实盈满胸口。
“这一次有我作陪,你会有个印象深刻的美好回忆,我保证。”他自信的笑,也带着些些宠溺。
“口气很大喔,万一不呢?”
“我请吃饭,并且全额给付出下回赏日出的费用当做补偿。”他豪爽地允诺。
这条件听来很动人……反正所谓的“美好回忆”太主观,她这个当事者不肯点头说好,他永远都是输家。
“呵呵……”简品蕴急忙捂住逸出贼笑的红唇,清清嗓音,“成交。”
接下来还有长达数小时的车程,简品蕴剥开两根棒棒糖的包装纸,一根喂养肚子里的贪吃虫,一根赏给辛劳的“司机先生”。
“来,张嘴。”
“我不要。”应巳龙皱眉,说完三个车后两片唇瓣便像紧闭的蚌壳,开也不开。
叫他像个小奶娃舔棒棒糖?!他才不干!
“你等一下开车开到睡着怎么办?”她突一转念,“你昨晚有没有睡好?还有没有作梦?”万一他又在梦境中翻扰整晚,难保长途开车会累垮身子。
简品蕴不由得投以担忧的目光——担心他出车祸,殃及池鱼,而那池鱼下是她简大小姐。
“就算我三天不睡都不会有事,放心,不会发生车祸。他转向她,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笑得恶意。”记得每五分钟叫醒我一次,我才不会开胡涂,以为自己骑在马背上,忘了这里是二十一世纪,拥有红绿灯和交通警察的年代。“她当然听得出应巳龙开玩笑的口吻,仍装出一脸惊恐吓坏的模样。”我好后悔把生命交给你噢,赵子龙先生。“
应巳龙深深望了她一眼。“你记得我‘现在’的名字吗?”
“记得呀,应巳龙嘛。”
“很好,以后不许叫我赵子龙。”
可是赵子龙叫得很顺口嘛!她以唇形嘟囔埋怨。
接收到应巳龙以眼神投来的无声威胁,她忙不迭点头如捣蒜地保证改口。
他深吸口气语重心长。“我希望你面对我时是看着‘应巳龙’,而不是作古千年的赵子龙。”
“我一直都知道你就是你呀,我又不认识赵子龙而且现在也不是三国,我才不会呆呆地想着一个我完全不熟又不属于现代的人——即使他是我心目中的大帅哥。”她嘀咕着。
虽然不可否认,两人的相识源自于她将赵子龙的形象硬套在他身上,但应巳龙是应巳龙,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变成赵子龙、如同赵子龙也无法取代应巳龙的存在价值。
她的话轻若蚊吟,仍一字不漏滑入应巳龙的耳内。
或许过度在意的人,是他。
他的口气像轻叹,“反复反复作着混乱的梦,有时我甚至会搞不清楚现在和你说话的人是哪一个我?或许总有一天,我会被自己每晚的梦境吞噬,我一直很尽力想把持住自己只有透过这样的方式,我才能维持自己仍是应巳龙的事实……可是当你轻易叫出‘赵子龙’三个字,我赫然发现自己辛辛苦苦建构出来的保护膜脆弱得令我害怕,害怕它就破灭在你的声音里。
头一次见到她时,当她唤出这个名字,他心底的“他”便传达强烈得无法扼止的狂潮,几乎要倾巢而出。
“你……你不要想太多,你不喜欢,以后我绝对不叫你赵……呃,那条龙,好不好?”
她虽无法体会被一个梦境整整纠缠二十多年的困扰,但她在这男人身上看到了心力交瘁及试图挣扎的痕迹。
“这四天咱们好好玩,忘掉一切不愉快的事。”安抚他的同时,她也不断叮咛自己别再提起任何与梦境有关的字句。
第7 章
将近晚上六点,他们抵达邻近奋起潮的下榻旅馆。
在老板娘亲切和蔼的笑容攻势及左一句“甜蜜小夫妻”右一句“神仙眷属”的呼唤中,两人飞也似地逃进房内。
也难怪,孤男寡女一同住宿,不是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