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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她不禁又问:“你这么做,究竟是头一回还是已经做过无数次了?”
“自然是头一回!”他皱眉睨她,仿佛她这话有多侮辱他的人格似的。“上回我走的时候不是跟你说了么,有机会我会来看你的。前阵子正好我在府里呆得无聊,想起你来,也不知上回害你生病落下什么病根不曾,又怕我母亲不肯我来,我就偷偷来了。”
既是呆得无聊而来,那就不是为了躲避与谢葳的婚事而来了。谢琬也觉得魏暹不太可能知道谢荣这番打算,要不然以他的性子,只怕再不肯登谢府的门。于是就道:“下回你也别来了,脍翠阁的胭脂,我让下头人进京的时候带回来就是。”
“下头人带的,那怎么能一样?”魏暹有点急,“他们哪里懂得女人用的东西哪样好哪样不好?”
谢琬乐不可支,说道:“这么说,你很懂?”
他一语噎住,红着脸道:“我其实也不是很懂,但是我看我母亲和我姐姐她们常用的几种,都极好。”
“那也用不着特地送过来。”他这么跑来跑去的,是平白给谢荣增加机会么?再说了,终归男女有别,她和他都不算很小了,这种私下里授受之事,做了也是平白落人口舌。“我如今还小,平日里并用不着这个,你不需要费心。”
魏暹一想也对,片刻后即点头道:“那好,我就等你长大了再给你买!”
说完美滋滋地走了。
魏府一共来了有八个人,四名护卫,两名丫鬟,一名管事及一名车夫。
谢琬本以为他们来到之后魏暹便会回府去,哪知道如此一来,他竟如同在父母跟前过了明路一般,索性在这里住下了。而谢启功则求之不得,偌大个谢府还供养不起十来个人?而这样攀交的机会更不是有钱就有的。
谢琬私底里不愿意魏暹卷进她与谢荣之间的这场战争里来,可是显然这已经不是她能左右的事情。
魏府的人一来,魏暹再带着人住在颐风院就不合适了,王氏仍让人收拾了潇湘院,请他搬了进去。潇湘院北面挨着藏书阁,南面却接着拂风院,也就是说,谢葳不管是去藏书阁拿书也好,还是去正院里请安也好,都得打拂风院门前路过。
这样,谢琬就时常遇见他们俩人凑在一处说笑谈天。府里因为谢启功不说,自然也没有人去管他们合不合礼数,甚至有时候,在庞福的带领下,大家还会自觉地站远些退到安全距离。
这样的次数多了,谢葳与魏暹之间看上去就越来越和谐,而谢琬渐觉得有些忧愁。魏暹就好比送到谢府来的一块鲜肉,让谢启功母子盯着不放了。可是这块鲜肉曾经却于她有恩,她怎么能眼睁睁看他成为自己火力下的炮灰。
“看见他们这样,你是不是心里也很不好受?”
她坐在廊栏上一边嚼着牛肉干,一边盯着对面廊下下棋的两人蹙眉时,任隽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身前。
谢琬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扭身下了地,默不作声预备从香樟树下穿过去。
“琬琬!”
任隽追上去,伸开手挡住她欲走向的角门。“每次看到你跟他这样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心情也跟你现在一样。”
面前的他双唇微颤着,目光却炽热如火。
谢琬印象中的他依然是那个说话都羞涩的少年,不知道在他那样的薄脸皮下,怎么会有着这样一股热烈的情绪。
她掏出绢子擦了擦手指尖,说道:“任三哥真是疯了。”然后掉转头,往二门外走去。
二门外也有回颐风院的路,天底下又不只那一条道。
只是才迈了步,手腕就被拽住了,任隽用了力,将她拉了回来,“我没有疯!我是说真的。琬琬,我们认识都快三年了,也算是青梅竹马,难道你我的情分,连一个才见过两回的外人都不如么?”
谢琬目光骤冷下去:“任三哥放手!”
“我不放!”任隽颤着声音,许是因为紧张,不止他的手在发抖,就连他的声音也显得那样无力。而他的胸脯起伏着:“我又不是真心要冒犯你,我,我就是希望你多看我两眼,我其实,其实很喜……”
“不要说了!”
谢琬厉声喝止,目光如冰刀般落在他脸上。
任隽从未见过她如此凶怒的样子,下意识退了半步,握在她腕上的手也自动松了下来。
083 怒火
往日温婉沉静的谢琬,眼下就像座苏醒的火山,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迫人的气息,他不敢去猜想这是因为他的鲁莽而导致的怒气,还是因为他鼓足勇气的出现而导致的她的恼羞成怒——总而言之,眼下的她虽然没有吐出半个字,可就是让人看得出她的怒火。
爱而不得,本来就是件揪心的事,眼下她的拒绝,更像是刀子一样扎在他心里!
“三妹妹……”他翕着双唇,声音嘶哑而低沉,也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谢琬的态度已经明摆着告诉他,他跟她之间是没有丝毫可能的了,她是绝不会原谅他的了!可是他还是要说,他若不说,她怎么会知道她在他心里已经藏了这么久?
“我知道我比不上他,可是我会努力,我到这里来,也是因为你……”
“任公子,你我不过泛泛之交,你来或不来,都不关我的事。”
谢琬木着脸开口,这片刻之间,她已如练就了收发自如之神功的宗师,将那股怒气悉数隐藏起来了。
任隽一口气憋在胸腔里,面色如血殷红。
谢琬隔他五步远站着,如往日般沉静,“我不知道做了什么让你误会致此,但是我要明白地告诉你,我对你跟对与谢府有来往的任何客人都没有什么不同,如果你硬要认为有不一样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不过往后请不要干涉我的事情,也不要把你的感情寄托在我的身上。”
任隽后退两步,目光空洞而彷徨。
他此生虽谈不上众星捧月,却也是父母兄姐疼宠的对象,几时曾听过这等直白而不留丝毫余地的拒绝?但偏偏是他深觉得不同于家人的这一个人,用她的冷漠和直接,伤他如此之深。
“好,好,我知道了……”
他掉转头。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廊下。
院子里秋木扶疏,谁也没有留意到,黄绿相间的梧桐叶后,谢棋那双如火般的目光。
谢琬等他消失在树影后。也转身回了房。
进抱厦呆坐了会儿,钱壮咳嗽着走进来。
谢琬一眼瞪过去:“你刚才上哪儿去了?”
钱壮赧然把头低下:“刚才,刚才小的去了趟茅房——”
谢琬盯着地下看了半日,吐出一口气来:“出去吧。”
对于任隽的一腔心思,谢琬不是不知,一直以来她都在以漠然视之的方式处置,刚才他的忘形并未让她失措,前世里遇见的这样对她动手动脚的人并不只一个两个,只是一向内向的任隽居然也会如此不顾身份,才真真超出她的预计。
她并不想因为前世任家的背信弃义而在今生报复他什么。可是直觉告诉她,如果不借此机会绝了他的心思,往后将会给她招致更大的麻烦。
她不想跟任家有任何牵扯,也不想把魏暹拉下水,可偏偏他们都卷了进来。
她都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会对一份没有回应的感情如此坚持着。有的人兴许会因为被人痴守从而觉得幸福,而她只觉得无聊。
当然,她的话对于脆弱的任隽来说稍嫌刺耳,可是,她却必须这么做不可。
“姑娘,你怎么了?”
玉雪拿着封信走进来,看见她沉默的样子不由问。
她摇摇头。什么也没说。想起她手上的信封,又不由道:“谁来的信?”
玉雪笑着走过来,在她旁侧坐下:“是赵大人的信。”
谢琬撇下这份心思看信的当口,谢棋也回了栖风院,脸上却是有着胭脂也盖不去的苍白。
阮氏见状吓了一大跳:“你这是怎么了?不是去给隽哥儿磨墨么?怎么又回来了?”
谢棋咬着下唇,瞪圆了双眼盯着母亲。忽然泪水就吧嗒吧嗒地滚落下来。
阮氏更吃惊了,连忙拉着她进屋坐下,唤了丫鬟婆子端茶倒水,又在旁问长问短。
“是不是隽哥儿又甩脸色给你看了?我早劝过你这条路不好走,这任家本来就不是咱们轻易进得去的人家。再加上上回那事,那任夫人看咱们的眼神儿都跟看贼似的,你又非要吊死在这棵树上。依我说,左右都是争,倒还不如去争争那魏公子。好歹人家可是正经二品大员府上的公子!”
“你知道什么?!”
谢棋停止哭泣,冲阮氏劈头一句。“什么魏公子武公子我都不要!我只要隽哥哥!”说到这里忍不住回想起方才廊下那一幕,眼泪顿时又如雨般下起来。
“既然这样,那你还哭什么?”
阮氏近日里忙着给谢桦拾缀新房累得腰酸背疼,眼下被顶嘴也很扫兴,如今她在这屋里是越来越没地位了,谢宏平日里跟她装深沉不说,就连自己的女儿也这样对她。
谢棋却因她的反问而怔住,然后坐直身,睁大通红的眼看着阮氏。
阮氏莫明被看得心惊,不由斥道:“你这是闹什么?神神叨叨地!”
谢棋咬着牙,腾地站起来,望着门外说道:“他平日里对我再冷淡,我也不觉得委屈,他就是当众给我脸色,我也一点儿都不怪他。可是我与他自小相识,而谢琬不过才进府两三年,有什么资格配称跟他青梅竹马?他就是喜欢另外的女子我也不会这么恨,可他偏偏喜欢的是她!”
“什,什么?”
阮氏听见这话,也不由得站了起来。
谢棋蓦地把目光投到她身上,冷笑道:“亏你还是府里的大少奶奶!竟然连这点都没瞧出来!当初我撞柱之时,任隽见到三丫头,一开口说的是什么?!从那时候起,他就已经喜欢上她,他喜欢她!这是我刚才亲耳听到的,能有假吗?!”
阮氏呆立着,显然有点难以接受这样的冲击。
“三丫头,三丫头她有什么好,能被他看上?任家可不是小门小户——”
“任家算什么?!”谢棋冷哼,“你是不知道,她能耐可大着呢,不止是任隽,就连魏暹也对她格外不同些,连大姐姐都有察觉了,就你还蒙在鼓里!”
阮氏双眼愈发睁得大了,她还真不知道在这帮半大不小的孩子们里,竟然还藏着这样的暗涌汹涛!
“那魏公子,那魏公子凭什么瞧上她?”她回想起谢琬平日里并不出挑的表现,一切看去都中规中矩地,除了脸蛋儿漂亮些,举止大方些,还有别的什么?
哦不!她想起来了,她也并非时时都这样中规中矩,有些时候——虽然王氏不说,可她也早就察觉到了,比如说每次王氏想要治那丫头的时候,她总是能很幸运的逃脱——这真的是她幸运,还是她其实也真有几分本事?
如果说她有连王氏都能应付自如的本事,那要勾引几个毛头小子,对她来说又有什么难度?
真没想到,她不过十来岁年纪,竟然已深谙此道!
到了此处,她已经有着与谢棋一样的愤慨了。
谢棋终归是她的女儿,即使她对她不敬,那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亲骨肉,何况谢棋嫁得好,那她将来也算是有个依靠。她不看好谢棋死守任隽是一回事,如今任隽被他人惦记又是一回事!而且当这个人竟然还是二房的后嗣的时候!
私下里她可以对丈夫儿女不满,可是当小家庭的利益面临威胁,她是绝对要奋起抵抗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她看着谢棋。
谢棋一把掐下花觚里的九重菊,捻碎了才狠命扔在地板上。
晚饭后程渊进来报上个月的总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