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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就见二姑娘躺在血泊里,殷昱就站在离她一丈远的位置。其实我见过死人,我看当时二姑娘的样子还有口气儿似的,可是老爷却从头至尾没想到请大夫,而是一去就咬定殷昱是凶手——”
说到这里她蓦地打住话头,不再往下说了。
周南执壶替她添了茶。说道:“我怎么听你说的,好像这二姑娘的死是个预谋似的,难道这事是栽赃?”
庞胜家的抿紧唇,努力地不去看桌上的镯子。
周南接着道:“你们是不是也很怀疑二姑娘的死不是意外?”
庞胜家的脸色一白,猛地摇头。
周南从怀里又摸出一只一模一样的镯子。说道:“有这两个镯子,买条命都足够了,你还怕什么?”
庞胜家的口水吞得太急,呛得咳嗽起来。抬起头她又瞪着他道:“你不是求我们老爷办事么?打听这么清楚干什么?”
“我不打听清楚点儿,万一碰到了谢大人的忌讳可如何是好?如今季阁老任了首辅,他如今便等于是刑部的一把手,如何量刑全在他一句话下,我怎么能不仔细些?再说我打听清楚了,知道大人对薇姨娘的重视去到了什么程度,也好斟酌如何孝敬姨娘去。”
庞胜家的从他的话里倒也寻不出什么破绽,便就沉吟不语起来。
周南把一对镯子往前推了点,接着道:“你说二姑娘死之前,曾被老爷传到书房里说过话。二姑娘出来后都有些什么表现?”
庞胜家的叹了口气,说道:“二姑娘从书房出来后,一路上都很高兴,有人说当时她手上还拿着个香囊样的东西,进万福堂后她把它塞进了怀里,然后去了见老太太。”
“香囊?”周南声音阴下来。
“没错。是个月白绫的香囊。因为二姑娘当时出来的时候是把它拿在手里的,庑廊下四处是下人,不难看见。不过她很快就收了起来。”庞胜家的压低声,说道:“据说后来在公堂上尸体上也搜出一只月白绫的香囊,我们就更加怀疑,我们老爷有可能是在为薇姨娘暗中出头了。”
谢荣当然不可能只为采薇出头而拿谢棋去栽赃殷昱,而不过是在他们设计谋害殷昱的时候谢棋刚好被谢荣用来当了回炮灰罢了。在权欲熏心的谢荣眼里,采薇就是再可爱,跟影响到他们整盘计划的殷昱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周南默了片刻,举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庞胜家的说道:“现在我说了这么多,你应该相信薇姨娘在我们老爷面前有多重要的份量了,这镯子该是我的了吧?”
周南挡住她伸过来的手:“等等!”
庞胜家的不耐烦道:“还有什么事?”
周南道:“二姑娘手上拿过的那只香囊,你觉得会是谁做的?”
庞胜家的无奈想了想,说道:“如今府里太太不当家,老太太早不做针线,大奶奶也不可能做给老爷,这种事又不可能交给丫鬟们做,就只有薇姨娘了。”
周南想了下,点点头,把镯子推了给她,笑道:“往后若还有仰仗婶子之处,还望婶子多行方便。”
庞胜家的忙不迭地把东西接过来放回怀里,说道:“官人这么大方,您放心,下回有事定然帮你!”
周南目送着她离去,立刻便从茶馆后门回了殷府。
谢琬对庞胜家的所述之言并没有太多意外,因为谢荣不可能把事情做得万无一失,否则的话他又为什么要打死两个下人以儆效尤?
她仔细回想着周南的转述,庞胜家的推测还是不会错的,那香囊毫无疑问就是公堂出现的那只,既然是谢荣准备好的,那来历自然极有可能是出于采薇手上。采薇在谢府那么长时间,谢荣也该对她产生信任感了,让她做个香囊,她肯定不会有任何疑义。
也许,还不止做香囊这么简单!
根据她从护国公府听得的消息来看,公堂上那香囊是缝死了的,护国公说当时窦谨还是拿铁签将之挑了开来,才发现里头的欢喜佛。这也许是防止被谢棋提前发现它而节外生枝。可是如此一来又有了问题,谢荣自己肯定不会针线,放着欢喜佛的香囊要缝口,肯定也会让采薇动手。
这样一来,采薇就肯定知道这个香囊。光买欢喜佛很容易,但是刻字的事谢荣一定会自己亲来,所以这个香囊也一定会是他买回来之后再做的,也许采薇不一定会发现欢喜佛上的“琬”字,可是她至少知道有过这么个东西,在谢棋命案发生之后,她难道不会把这件事联想到一起吗?
是了,谢荣两年都没曾亲近采薇,为什么事情发生后他会突然跟采薇圆房?
这不是他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而是他在防备采薇把事情捅出去!采薇是亲赐的,他又不能杀死她,突然杀死她他必然会引起太子警觉,而且正在这节骨眼儿上,殷昱获罪发配无论如何皇室也算是被季振元打了响亮一耳光!
这个时候采薇出事,宫里保不准会拿这事作筏子处置他,所以这种情况下,他只得以这种方式拢络采薇,让她死心踏地地呆在他身边!
谢琬沉吟了半日,起身道:“这事我心里有数了,庞胜家的暂且别去动他,采薇也不要动,眼下只要盯着那边的动静就行。还有那作伪证的乞儿那边,也要给我看紧了。”
周南称是。
在殷昱没回来之前,眼下只能韬光养晦,既然有了线索,就不怕谢荣会逃掉了!
“太太,窦府里又派人下帖子来了,请胡先生过去给他们四爷诊病。”
这时候,吴兴进来说道。
自从上次胡沁给窦询医了一回哮症,对方隔了没两日就派人上门来请胡沁了,据说经胡沁看过之后这几日的症状轻了些,窦谨疼爱幼弟,于是就派了心腹幕僚上门来下帖子相请。
正文、303 除根
胡沁本是不对外出诊的,但是窦家不是别人,谢琬也就让了他去,于是胡沁隔几日就要上窦府走一回。
“让胡先生去吧,如果是去窦家,下回不必来回我。”
吴兴点头。又道:“那边窦四爷为了感谢太太,还托窦夫人置办了几匹绸缎送过来。”
“绸缎?”
谢琬顿了顿。
她是个有夫之妇,他又送什么绸缎?不过既然是窦夫人经的手打发送来,那也不算什么违矩。但东西她却仍是不能收的,她说道:“不用了,让来人带回去,就说举手之劳不足称谢。然后请窦夫人无事便上府里来喝茶罢。”
吴兴这才点头下去。
庞胜家的得了两只金镯子,这两日夫妻俩简直做梦都要笑醒,虽然他们嘴上不说,可万福堂里这些人却都看在眼里,但是他们不说他也没办法,只得私下里议论。
这日谢荣经过庑廊,听见廊下芙蓉树后有人窃窃私语,便就停步把人唤了出来。
丫鬟们见得是谢荣,顿时一个个吓得面如死灰,连忙走出来,垂头不语。
谢荣看着她们,说道:“我听到你们议论谁发了财,是什么意思?”
丫鬟们面面相觑,最后不得已,推了个胆大的出来,说道:“奴婢们方才在说,万福堂的秀婶儿这些日子像是发了横财似的,接连几日都在外买烧鸡吃,奴婢们这里羡慕着呢。”
秀婶儿就是庞胜家的,谢荣对庞家人一向放心,听见她们这么说,便就挥挥手让她们退了下去。
庞胜家的在万福堂当差,王氏自己有俸禄,如果庞胜家的侍候得力,王氏赏她点钱也不算什么。
没想到他才过了门槛,就见着一丫鬟拎着摞纸包急匆匆地往万福堂去。看模样像是庞胜的女儿庞珍儿,居然也没有发现他,就这么勾着头直楞楞地从前方迈过去了。
只要不出大事,谢荣不大管丫鬟下人。可是刚才丫鬟们的话还在耳畔萦绕,见着庞珍儿这般,他便就唤道:“站住。”
正要迈门槛的庞珍儿吓了一大跳,连忙退回抬起的那只脚转了身。
“老,老爷。”
谢荣望着她,“你手里拿的什么?”
庞珍儿不说话,谢荣给了个眼色给身后小厮,小厮便就走上前去把纸包拿了过来。
是街上全味香卖的炒货,全味香的东西不便宜。
“谁的?”谢荣问。
庞珍儿支唔道:“是,是老太太的。”
谢荣盯着她。不说话。
王氏这两年牙口不行了,饭食都开始偏稀软,会吃这些个炒货?
“把庞胜夫妇叫到书房来。”
谢荣丢下这句话,转而就进了书房。
庞胜夫妇很快到来,跪在地下。浑身筛糠似的。
谢荣道:“听说你们最近发财了?”
夫妻俩闻言身子都震了震,庞胜很快地瞪了眼妻子。
庞胜家的强自镇定下来,说道:“奴婢该死,前几日有犯了事的家属上门来求老爷行方便,遇上了奴婢,跟奴婢打听老爷的去处,奴婢觉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收了那人二两银子。还求老爷饶命!”
庞胜家的在谢府呆了那么多年,岂会不知眼下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全说真的不行,全说假的也不行,只有这半真半假才让人看不出破绽。
谢荣眯眼道:“怎么不知道有人进府找过我?”
庞胜家的怔住,转而叩了个头:“奴婢只知道他要找老爷,并不知道他为何没上门!奴婢也是贪财所以收了人家的钱。奴婢这就把这二两银子吐出来!往后再也不敢犯了!”
谢荣想了下,使了个眼色给旁边人。
庞胜家的顿时伏着再也不敢抬头了。
隔了约有片刻,派出去的人走回来,却只交了四五锭碎银出来在书案上,说道“两人的住处都带人翻查过了。只找到这些。”
谢荣目光扫向底下二人,盯着他们看了片刻,终于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
庞胜家的如释重负,出门时两腿都发软了。多亏她早有准备,把东西早就藏得好好的,否则的话今日就惨了!
等他们出了门,谢荣再吩咐身边道:“这些日子把他们盯紧点儿。”
虽然没找出什么证据,可庞胜夫妇的表现始终让人起疑。然而十来日过去,也并没有发现他们二人再有什么何不轨的痕迹,在府里不但更加低声下气,就是出门接触的人也都不曾有可疑之处。
这令谢荣又疑惑起来,难道说他的预感是错的,庞胜家的真的只是收了来求他的人的几两小钱?而给她钱的那人,真的也只是打听打听他去处这么简单?
虽然殷昱已经确定被发配出去,可是他从没觉得日子从此变得太平。
殷昱不在了,还有谢琬,这次他以谢棋之命拖了殷昱下马,谢琬绝对会对他发动疯狂报复的,而她这几个月里一直按兵不动,除了她在养胎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原因?
护国公和魏彬他们虽然也是他们的对手,可是他们跟他之间没有私仇,不过是人各有志各为其主罢了,只有谢琬才会处心积虑的把殷昱的被害算到他的头上,而谢琬本身也是这种极沉住气能等待时机将对手一招毙命的性格,庞胜家的的异常,不能不使他心生警惕。
他思虑再三,驾马到了季府。
季振元在水榭旁垂钓。见到谢荣来,也让人给他备了副渔具。
“郑家老三昨日输给皇上的那幅兰溪图,皇上挺满意。”季振元握着钓竿,慢悠悠说道,“郑家总算有个拿得出手的子弟,你这次也做的不错,正是这样不着痕迹地让郑家多亲近皇上,才能取得效果。刻意的安排,反而显得煞有介事。”
皇帝甚好棋道,前几日与谢荣正好说到了这事上头,谢荣便说郑家老三郑屹棋艺甚精。皇帝昨日便召了郑屹入宫,酣战几局之后,还是皇帝赢了,郑屹输了幅前朝名士的兰溪图。
“只要殷昱这边除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