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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着马从白马寺那边走来。他们走的并不快,而且天色也绽亮了,所以我看出来他就是领头的那个。”
“然后呢?”窦谨道:“然后你又看见什么了?”
乞儿吞了口唾沫,说道:“他们进了胡同之后,这边很快也来了辆马车,两边快交汇的时候,那马车就停下来了,上面走下个丫鬟去跟这个人问路,这个人没说话,是他旁边的人说的。然后丫鬟要走的时候,我就听见马车上又有人说‘哎,这不是殷公子么?’然后就又下来个人。
“这人是个女人,穿的比倚香楼的头牌还好看,她好像认识这个殷公子,然后走到他面前……”
殷昱虽然心中甚疑虑,但是听到这里的时候,他一直都是放心的,因为乞儿招述的内容与事实一模一样。可是接下来他的话却令得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正文、287 皇威
“走到他面前以后,这女的就笑着跟他说起话来,这殷公子也跟她笑着说话,但是因为他们说话声音忽然放低了,我就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他们说了会儿,这殷公子就让身边的随从都退下了,等到周边没人之后,就见殷公子忽然从怀里摸出个什么物事来,塞到了这女的怀里。
“然后又来拉她的手。这女的不肯让他拉,后来好像又有点害怕,后退想要走。那殷公子忽然就变了脸色,只见他手一挥,站在白马寺的院墙上的他的随从就扬手把剑掷了过来,正好就插在那女的身上!后来我就听见白马寺里有人出来,我也不敢多呆,就上大街去了!”
一席话听完,全场唯一有好脸色的恐怕只有季振元和谢荣了。
护国公腾地站起来,一脚踹向乞儿的当胸:“真是一派胡言!我霍达的外孙岂是那种人!”
魏彬也沉声道:“你若是被人胁迫作假证,现在反悔还可保命!”
“护国公和魏阁老这是在恐吓证人么?”季振元说道:“这乞儿所述明明合情合理,护国公下如此重手,是想吓得他不敢说真话,还是要杀人灭口?”
“好了!”
上首的皇帝忽地拍案而起,他面色铁青走下来,盯着地上被踹出血来的乞儿,半蹲在他面前:“朕是当今天子,你方才口中的殷公子,是朕的亲孙儿,你若是受人逼迫,现在把真相告诉朕,朕不但保你平安无事,还赏你百两黄金!”
乞儿怔怔地打量他,然后扫了圈四周别的人,忽然哭起来,不住地在地下嗑着头,说道:“我没有说假话!说假话要被扒皮下活锅。我不敢说假话!万岁爷你饶了我!”
皇帝定住在地上。
殷昱盯着不住哭喊着的乞儿,一双拳头几乎攥出油来!
“大人,尸体怀里有个香囊。”
众人皆在无语之间,这时候。负责搬运尸体的衙吏忽然手持着个月白绫的香囊走过来。
香囊看着像是男人所用,飘着龙涎香的气息,而他的口子上却是缝了活口的。窦谨连忙拿案头铁签儿将缝的线挑开,将内里物事倒出来,只见里头并非香料,而是个寸来长象牙雕的交合之中的男女!
窦谨看着这玩意儿,像烫了手似的连忙放在案面上。
而在场人包括季振元和魏彬的脸色都已然铁青了。
读书人好脸面,这种闺房私物就是在房里也要藏得严严实实,突然之间出现在公堂之上,在他们这些朝臣面前。是多么惊世骇俗!而这东西的来源,竟然直指殷昱!
他们是绝不相信殷昱会这么做的,这不是身为同盟毫无原则的盲目信任,而是殷昱从一开始给他们的感觉就与这些污秽的东西是毫无干连的,他行事无论何时都有着原则。就是如今身陷逆境也不曾暗地里下做过什么下三滥的勾当。
他的君子气度不是假的,他在女色上从无劣迹传来,又怎么会对谢棋动手动脚?
以这种方式来诬陷他,足见季振元等人有多下作!
“皇上——”
“皇上,这底下还有字。”这时候,窦谨忽然又有了新发现,将之拿起来递到皇帝面前。指给他看。
一脸阴沉的皇帝直起身来,眯眼往所指之处看了看,“‘琬’?”
殷昱听到这个琬字,心里如被什么重撞了一下,大步过来,一看果然是谢琬的名字!他是已成亲之人。就算有这些东西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关键是他跟谢琬从没有过这东西,而且,他更加不会把她的名字刻在这种污秽的东西上!
他忽然有种满世界灰暗的感觉。
这是个圈套,他一早就知道。可是他们把套下得这么牢。这么深,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个乞儿明明是满口糊话,可是面对皇帝却依然坚持自己的证词是真的,这样的话,谁敢不信?有他的证词为证,他本来就难以脱身,如今再加上这从谢棋怀里取出来的刻着他妻子名字的秽物儿,他还有什么脱罪的法子?
“殷昱,你还有什么话说?”窦谨作着最后例行的问话。他语气低沉而充满着不忍,但是这背后,难道不是认定了他就是凶手么?
“皇上,”他上前两步,撩袍跪下,“卑职是冤枉的,恳请皇上给卑职一点时间,让卑职查明因由。”
“太子殿下驾到!”
正在这时,门外陡然进来一行人,为首黄衣黄袍的正是太子!
一屋子人俱都转过身来叩拜。
殷昱也转过头,看着进来的太子。
太子只往他脸上扫了眼,便朝皇帝躬身道:“父皇,殷昱虽然被废,终归是殷家的人。此事传出去,对宗室名声不利。”
皇帝忽然把头抬起来,眼神凌厉地盯着他。
而太子也不闪不避,定定回望过去。
谢荣见状跟着跪下,慷慨激昂说道:“皇上!太子殿下疼惜爱子情有可原,可是微臣的侄女也是有父有母的,眼下人证物证俱在,殷昱调戏未果纵凶杀人罪证确凿,如果不按律处置,恐怕更加有损皇威!还请皇上还微臣一个公道,给微臣冤死的侄女一个交代!”
“皇上!此事兴许还有内情,殷昱不是这样的人,请皇上降旨明察!”
护国公和魏彬也不是吃素的,都跟着跪下来。
“皇上!”季振元跪道:“大胤律法是我朝的尊严体面,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当年殷昱因弑兄而被废,可知天下人多么佩服皇上的英明!如今殷昱杀性再犯,其罪难恕,如果不从严处置,难以服天下呀!”
皇帝眯眼望着他,面部因着激动而微抖,“你们是在逼着朕杀自己的孙子?”
“皇上!”
季振元挺直脊背:“殷昱是您的孙儿,普天之下千千万万的百姓也都是您的子民!谢棋枉死殷昱剑下,您为着护这个孙儿,就要让您的子民冤死九泉么?前阵子您不是还怪责谢荣治家不严私行不检,殷昱不但私行不检而且还造成杀人之实,难道不该严办吗?皇上,请体恤体恤您的子民吧!”
“殷昱本是龙种,难道他还比不上一个平民女子的命吗?”皇帝双眼紧盯着他,一双已然浑浊的眼睛都几乎要脱出眶来,“季振元,如果朕今日一定要护这个短,你又当如何!”
季振元直起腰杆来,“皇上,殷昱是您亲口逐出宗室的废太孙,如果您硬要护短,老臣不敢不从,可是,君无戏言,如果殷昱踢出宗室后还能够享受皇上您的庇护,那如今宗室里的皇亲们又有何尊严可言?将来殷昱若要以这不清不楚的身份继续干政,臣等又以什么理由去阻止干涉?”
皇帝瞪着他,双眼之中竟似能喷出火来。
谢琬在护国公府里,与霍老夫人她们一道等大理寺的消息已经有两个时辰。
这期间她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累,也不觉得困和饿,她只想知道殷昱怎么样了,有没有办法替自己洗清罪名?
当大理寺找到了证人,却是替谢荣他们作证的消息传来,她只觉有股火在心里头乱蹿。殷昱怎么可能会去调戏谢棋,他就是死也不会去做这种事!她不为乞儿的假供而生气,而是为谢荣用这样无耻卑鄙的方式来抹黑她的丈夫而生气!
她知道谢荣憎恨着王氏也憎恨着谢棋,自从谢棋挑唆李家府上的下人事败之后,她就在等着谢荣对谢棋的处罚,那会儿谢荣出人意料地留下了她,当时就让她百思不解,如今事过了两年不到,他竟然选择用这样的法子在除掉谢棋的同时来除掉殷昱!
她不得不承认他们这次的确是布置得极好,竟然使得他和她同时丧失了反击之力!
“昱儿若不是结了这门亲事,也不会碰上这样的倒霉事!”二夫人罗氏禁不住在旁埋怨。等话出口后她又忽然掩了掩口,像是才意识到谢琬还坐在这里。
霍老夫人瞪了她一眼,转头放缓了神色跟谢琬道:“你先进去歇着吧,有了消息我再让人知会你。”
谢琬也不想再逞能了,今儿这大半日已经让她情绪起伏了好几个来回,她自己如果是一个人,那当然是不在话下,可是眼下她还有和殷昱的孩子,她不能掉以轻心。所以她点点头,站起来,准备随丫鬟走进屋里去。
而正在她转身时,门外忽然又有人急急地走进来,说道:“不好了不好了!皇上刚刚下旨,把昱儿收归大狱了!”
进门来的是霍世榜,这话一出来,全屋子的人都站起来了!
谢琬如遭雷击,于眩晕之中猛地转了身,几步走到他面前:“他被定罪了?皇上亲自下的旨?”
霍世榜道:“大理寺查出许多对昱儿不利的罪证,季振元以朝纲律法相逼,迫得皇上不得不暂且将他收押!”
谢琬身子摇晃了两下,扶着背椅屏息了好片刻才将自己稳住。
谢荣他们终于还是得逞了,终于还是把她的丈夫送进大狱了么!
正文、288 父子
“还没到最后时刻,谁都不许丧气!”
霍老夫人一声沉喝,满屋子人都不由得打起精神来。
谢琬怔怔地望向她,也不由蓦地一震,是啊,她不能沉溺在怒气里,殷昱还是她的丈夫,等着她去营救,肚子里也还有她和他的孩子,在等着她照顾!她一向是沉着的,眼下更是不能浮躁!
她是摧不垮的,殷昱也是摧不垮的,没有到最后一刻,事情总会有转机!
她深呼吸了口气,心情逐渐平复下来,殷昱已经被关进了大狱,皇上并没有立即下旨移送刑部定罪,说明事情还没到最后关头。所以眼下着急想办法去营救殷昱并不是迫不及待等着她去做的,她应该做的首先是把自己稳住,然后再图谋其它!
她吐了口气,对霍老夫人道:“我回房歇会儿,若是有新的消息,还要劳烦老太太递消息给我。”
霍老夫人看着她,默默点了点头,心下却也不由起了探究之心。
男人就是女人的天,世间大多数女人面对这样的变故,都早已经惊慌失措六神无主了,就是她眼下表面平静着,内心里却也乱成一团麻。可是她却看得出来眼下的谢琬是真的一派沉静,兴许方才也有着一刹那的躁动,可是这会儿却再也找不出丁点痕迹来了。
以她这样的年纪却具备如此强大的心境,实在让人不可小觑。
直到她拐出了门口,她才把目光收回来。
皇帝回到宫里,直接进了南书房。
太子紧随其后,几步到了他跟前,然后将宫人都挥退了下去。
屋里瞬间安静得像无人存在,只余墙角的香炉里缭缭地点着香。
“你想把昱儿怎么样?”太子紧盯着他,再也不似平日的恭谨顺从。
皇帝抬起眼,目光陡然变得深邃:“这是你该说的话么?”
太子脸上寒意如冰,咬牙凝望着他:“你根本不是受季振元逼迫。是你自己想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