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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想。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谢荣的梦想已变成了她的梦想。
她倚着车窗叹喟,精致的妆容下,她的神情显得有几分落寞。
进了杜府,自然有人前来相迎。
谢荣品级低。并没有专门的地方可供坐歇,不过因为谢荣拜在季振元门下的缘故,来客中有许多都与黄氏认识。见了谢葳便就不免打听,黄氏便就把谢葳拉出来。一一地介绍认识。如此下来,倒是也化解了几分散座在外的卑微感。
魏夫人是堂堂的二品夫人,作为与她同来的侄女,谢琬自然随着她一道去了正厅,与一众三品以上的命妇贵女们端坐在室内闻香吃茶。
谢琬打量着门里门外,竟然有许多人是她前世见过的,还有些人甚至曾经直接打过交道。这当中有善有恶,只是今日在这样的场合,都已经正式成为了前尘往事。
贺大奶奶见了姐妹,来与魏夫人请示要过去说话。婆媳俩说话间,留意着四处的谢琬便就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嗓音。
“谢琬?”
谢琬心里一沉,侧过头来,面前站着艳光四射谢葳,在她身边的。则是黄氏。
黄氏是听说季阁老的夫人也在这厅里,所以带着谢葳前来拜见的,没想到才进门,她就看见了雍容端坐在圈椅内的谢琬。
谢葳说不清什么心情,有疑惑,有惊讶,而更多的是不平。谢琬比她都不如。她不过是个丧妇之女,是个家里连个做官的长辈都没有的平民!她怎么有资格坐在这里,而她旁边作二品夫人打扮的对她亲切有加的贵妇人又是谁?
这些情绪一齐涌上心头,就使她的目光看起来有几分复杂。
谢琬瞬时镇定,朝黄氏行了个万福,道:“三婶好久不见。大姐姐一向可好?”
虽然上京之前她说过尽量别让谢荣知道她入了京。可是如今谢荣已经知道漕运的案子是她挑起的了,而她也已经在京里置了宅子,齐嵩在礼部任职,这是迟早都会被谢荣知道的事。
尽管眼下会与她们母女碰见也有些出乎意料,但细想之下又在情理之中。
杜岑要告老了。告老之前他有举荐下任首辅的资格,这种关键时候,季振元会来,谢荣自然也会来。
谢葳这样的目光,真让人觉得不舒服。
魏夫人站起来,带着疑惑看向谢琬。谢琬唇角微挑,温声与她介绍道:“这位是我的三婶,詹事府谢中允的夫人,这位是我的大姐姐。”然后看向黄氏母女,又充满敬意地介绍魏夫人:“这位便是参知政事魏大人的夫人。三婶和大姐姐快快行个礼拜见吧。”
黄氏听得面前这位便是魏暹的母亲,脑袋里顿时嗡地响起来。谢葳脸色倏地变白,白了之后又红,最后咬着唇,盯着依旧两眼含笑看上去温柔谦恭的谢琬。
她居然跟魏家还有联络!而且跟魏夫人这般要好了?
她究竟错过了什么,为什么天下的好人都是谢琬做了,天下的好处都是谢琬得了!
谢葳胸脯起伏着,双眼望着地下,却似能盯出血来。
谢琬明知道她跟魏暹出过那件事,她还这样趾高气昂地让她们行礼拜见,果然父亲说的不错,她就是一条毒蛇,一头恶狼!能在无声无息地把你咬一口,让你措不及防!
对面站着的魏夫人听说这便是谢荣的妻子和女儿,早已经觉得一股气从丹田里往上蹿了,原来当初舍身算计魏暹的谢葳就是面前这女子!
真是不见还没那么大气,如今见了便觉当初那股火气又回到了身上来。她真不知面前这浓妆艳抹的女子有什么本钱,论相貌,比她出众的多的是,论修养,作为三房敌人的谢琬在绷着脸的她面前是这样云淡风轻,她真不明白,一个连在外头连情绪都掩饰不好的人,怎么会以为魏家看得上她!
魏夫人的胸脯也深深起伏了一下。她望着呆立着的黄氏,微扬着下巴道:“我刚刚还想说,这是哪家的内眷明明做着低品打扮,见了人却不打招呼不行礼的,也太没教养了。琬儿这么一说,我才知道,原来是谢中允的夫人和儿女。既是谢中允的家眷,那就难怪了。”
几句话不见火气不带脏字,却把事情点破得清清白白。
黄氏面上如血,憋着气不敢吐,生怕一吐就会背过气去。
谢葳蓦地抬头看向魏夫人,魏夫人目光凌厉,她又不得不垂下了头去。
谢琬劝道:“大姐姐怎么忘了规矩了,快些给夫人行礼啊。”
谢葳咬着牙,半抬起头,缓缓蹲了下去:“小女子谢葳,见过魏夫人。”
黄氏回过气来,也赶紧低头见礼。
魏夫人却在这当口拉起谢琬的手来,亲切地说道:“杜家的后花园很是不错,你来过没有?”
明知道她没来过的,偏这样问。谢琬心下好笑,说道:“没有,回头若得闲,便请夫人做个向导。”
魏夫人道:“别人是没这个面子,你开口了,还能不带你不成?”满是不见外的口吻。
还在弯腰行礼的谢葳直觉得胸口里气流直窜,什么时候谢琬变得这样拿大,她可以站在她面前肆无忌惮地跟人说笑,而她却要这样低三下四地在她面前给人拿捏了?她忘了,如今在她面前的是她的姐姐吗?
她两腿已有些发抖。
直到这时魏夫人才看向她们:“哟,还在呢。若是无事,就烦请让让吧。”
黄氏咬牙退开。谢葳直起腰,看了眼魏夫人,再瞪了眼谢琬。
谢琬平静地回视着她,唇角有着一如既往沉静的浅笑。
魏夫人拉起谢琬的手道:“走,我们逛园子去。今儿品级不够的还进不了呢……”
一路上风轻云淡,鸟语花香,真正是好天气。即使夕阳渐下,也掩不去这一庭春色。
偶遇谢葳是意外之中的事,魏夫人对谢葳的挤兑却在意料之中。魏彬一路上爬到今日地步,魏夫人若是个软柿子,一来守不住丈夫,二来魏彬也不会爬得这么顺利,三来更得不到丈夫如此的敬重。且不管谢荣将来如何,如今眼目下若还拿捏不住她,那也太憋屈了!
一个女子,该心软是得心软,该强硬时得强硬,若被人欺到了脸门上还隐忍不发,岂非太没骨气?
这边厢黄氏与谢葳相觑一眼,很快也握着拳手恢复了神色。
这种情况下,委屈和哭泣甚至退避都是不理智的,越是这样,越是不能让人注意。
所以在没有惊动什么人的情况下,黄氏依旧领着谢葳走开了。却没有注意不远处依旧有人看到了这一幕。
兵部侍郎刘永德的夫人目光一直尾随着黄氏二人离去才不动声色地问一旁的女客,“方才进来的是不是詹事府谢中允的夫人和小姐?”
那女客往她指的方向看了眼,说道:“是谢夫人没错。不过那位小姐没见过,应该是他们姑娘。”
刘夫人望着远处坐在季夫人下首的黄氏母女,点了点头。
后园子里人影绰绰,全是女眷。男宾们都在前院里呆着。贵妇贵女们三三两两地或游玩或停坐,好一幅游春图。魏夫人许是因为出了这口恶气,心情比先前又更明朗了几分。她牵起谢琬走向人群深处,不少人认得她的,纷纷与她打招呼,自然也有相熟的问起谢琬的身份,魏夫人一概笑称是内侄女。
走了一段之后,不知是不是为了照顾四处观赏着的谢琬的节奏,魏夫人把脚步放慢下来。谢琬目光随意浏览,忽然落在了不远处亭子里的一群人身上。
171 发现
这群人中间有个年纪并不算太大的贵妇人十分引人注目,满身的华贵不去说她了,只她坐在临湖的栏杆旁,明明只是在微笑倾听旁边人的说话,可是那双手按膝一派尊贵的姿态已让人无法逼视。
那样随和中透着端凝威严,以谢琬两世的经历来看,也很少人能够拥有。
“那就是护国公夫人。”
魏夫人随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然后目含深意地看着她。
殷昱的外祖母?谢琬心头一动,再端详过去,心底也不由产生一种恍然之感。是霍达的夫人,也就难怪有这样的气势了,只是身为文官的杜家办宴,堂堂的太子妃之母,护国公夫人也亲自过来了么?
“自然是因为殷昱,她才会过来。”
魏夫人的脸色凝重,也不见了方才的宽厚亲和,“殷昱如今虽然在驻军营任职,可是命还悬了一半在别人手里。一旦郑侧妃他们暗中与季振元他们联手弄点什么出来,光以霍家一家之力,难以做到无懈可击。所以为了保住他,一向与文官们划清着界线的护国公府如今也开始放低身段亲近文臣了。”
谢琬垂眸沉吟。
魏夫人看向她,“你在想什么?”
谢琬道:“我在想,如果殷昱自己能够在内阁中拥有一份力量,那情况就很不同了。季振元他们不见得会一手遮天,而有了他的存在,郑侧妃一党也只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过日子。这对朝廷社稷来说,其实也是件好事。”
魏夫人转过身来,正面向她。
谢琬平静地接受着她的打量。如果说她不够资格请动魏彬来争夺这个位置,那么殷昱总该够资格吧?
魏夫人定定看了她片刻,败下阵来。
“其实我今日邀你出来,是有件事问你。”她说道,“帮助你舅舅复官的人,是谁?”
“殷昱。”谢琬依然很平静地说出来。
从来之前她就猜到她有话跟她说。如今既然她自己先说到了殷昱头上,她还有什么好回避的。这本来就是一场需要交底的协议,说老实话,如果她要凭自己本身来劝说魏彬出面争夺。那必须得费上许多力气才能成功。
但是她眼下身边既然有个现成的殷昱,那她还有什么理由舍近求远。由殷昱来出面主持魏彬争夺入阁的事情才更有说服力和号召力,虽然她并没有跟他商谈过关于朝政的事情,但是,作为一个处在逆境里的人,面对这种助力谁也不会拒绝。
不管魏彬冲着她还是冲着殷昱决心入阁,结果只有一点,他进了,对他和他们来说都有好处。
魏夫人看了她许久,才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果然是他。不瞒你说。我们老爷也猜测到是他。”
谢琬道:“是因为段仲明曾经做过殷昱的老师,大人才顺藤摸瓜猜到的吧?”
“不错。”魏夫人点头,“但是因为以段仲明的身份并不是如今的殷昱所能随意遣动的,所以我才会有此一问。如今既从你口中得到确认,那么不管是用的什么手段。可见段仲明暗地里也是与季振元不对付的了。”
“夫人说的不错。”谢琬点头,“如今内阁六人里,季振元已经有了杨鑫和张扬,如果他们再添个人进去,朝纲的事大约也只能他们说的算了。而如果段仲明和沈昭大人这边再添个人,那起码就与季振元打个平手,这样也就达到了牵制的目的。”
魏夫人深深地点了点头。
“季振元他们要扶皇次孙。其实不过是为着这份从龙之功,荫及子孙罢了,哪里又是真正为着什么社稷着想?原先杜阁老也还清正,到了后也是个和稀泥的,沈昭他们虽然也不怎么地道,但却没这么肆无忌惮。内阁也确是该有人进去平衡平衡了。”
谢琬望着她。笑而不语。
魏夫人叹喟完,也看着她笑起来,“看看咱们,明明是来逛园子的,却说起这些不相干的来。来。我带你去见见徐夫人她们,都是平日里与我常来往的,为人都很不错,他们家的姑娘们也个个都知书达礼……”
夜幕渐渐降临,殷昱领着一队人马,巡着河岸进行例行巡查。
虽然进入了傍晚,码头上卖货的吆喝声已渐渐消散,但是河面上船只仍然来往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