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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数遍,才终于找到母亲叙述中的那个石洞。
此时天色已黑,孔瑄点燃一根枯枝,擎着火把弯腰钻入那个石洞,经过一段长长的狭窄的石缝,步入了一个巨大的石洞之中。
二人在石洞内看了一圈,找到一块较平整的地方铺上虎皮和大氅,点燃火堆,用过干粮,絮絮叨叨地说了会话,正待安睡,蓝徽容忽然拉住孔瑄的手臂:“你看!”
孔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石洞上方一根垂下来的石柱上似隐隐刻着一些字,二人好奇心起,站起身来,无奈石柱较高,光线昏暗,看不清楚,蓝徽容来了兴致,灵机一动,笑道:“你用力把我抛上去,我去看看。”
“好!”孔瑄搂上她的腰肢,右足在地上旋转数圈,随着急转之势,奋力将她抛上半空,蓝徽容身子飞到那石柱前,可那石柱较为光滑,并无可攀援之处,恍然间看清了数个字,又落了下来。孔瑄笑道:“看来得多抛几次!”正待再次将她抛上,却见她俏脸煞白,怔怔无语。“怎么了?”孔瑄这段时日来从未见过她这等神色,不禁有些担忧。
“简—南—英!”蓝徽容缓缓道:“上面的字,是简南英刻下的。”
孔瑄心一跳,忙拉过她:“我们不看了。”
蓝徽容最初的惊悚过后,反而慢慢坦然下来:“不怕,不看并不代表超脱,反正我们与那些往事再无纠葛,我倒是很想看看他到底刻了些什么。”
孔瑄爽朗一笑:“容儿此言甚合我意。”步上前来,再次将她抛上,数起数落后,蓝徽容一声长叹,执起柴枝,在地上的尘土中缓缓书下一行字:“我简南英立誓,若有负清娘,定遭天谴,永堕轮回。”
想起一生为情所苦,为爱人所负,背负国仇情恨,痛失结义兄长,武功尽废的母亲,蓝徽容的眼眶渐渐湿润,孔瑄明她心思,上前拥住她,柔声道:“你母亲际遇再坎坷,至少后来与你父亲在一起的时光是幸福的,你们一家三口,相守的这么多年,那种平淡的幸福是任何权势都给不了的。”“是啊!”蓝徽容依依叹道:“母亲曾说过,经历过一切风雨之后的平淡才是真正的幸福,当时我不明白,现在才知道她是有感而发。”
她依于孔瑄胸前,轻声道:“自古权势害人,简南英负我母亲,害人无数,就为了那个皇权宝座,只是不知他午夜梦回时,可曾感到片刻的欢乐?”
她忽然来了兴致,仰头望向孔瑄:“孔瑄,我们也在这处刻上一行字好不好?冥冥中羞死那简南英。”
孔瑄望着她兴奋的双眸,微笑道:“好,我抛,你刻!”
火光跳动间,孔瑄不断将执着匕首的蓝徽容抛上半空,裙袂起舞,石屑飘飞,待二人精疲力尽时,那一行字终刻于石柱一侧。
二人静静躺于虎皮之上,孔瑄将蓝徽容搂于肩头,轻声道:“告诉我,刻了句什么话?”蓝徽容合上双目,缓缓吟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孔瑄心中又甜蜜又伤楚,喃喃道:“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align=〃cen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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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抉择
对潭州城的人们来说,今冬印象最深刻的,除了这铺天盖地的大雪,便是那一早一晚,纵马疾驰在潭州大街上,如冰山一般散发着冷冽气息的慕小侯爷。
潭州城的人们渐渐都知道,小侯爷自蓝霞仙子被宁王带走,与西狄贼子同归于尽的消息传来以后,便再也未曾笑过,加上他的好友孔郎将神秘失踪,现在的小侯爷,无人敢靠近他的身边,就是曾经被人们看成与他是天生一对的聂蕤聂小姐,也只能默默地在远处看着他。
小侯爷重建了虎翼营,早出晚归,在城外训练着新兵,他在较场上的声音依然洪亮,却从不说一句多余的话,他整日冷面注视着训练的士兵,以近乎严酷的标准要求着这些从慕家军各部抽调来的精兵。
谁也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谁也不敢去问他什么,纵是慕王爷和一直缠绵病榻的慕王妃,也只能从每日的晨昏定省中得到他简单的几个“好”字而已。
每日和小侯爷最亲近的,朝夕相处的,便是他身下那匹骏马,听说那马是蓝霞仙子留下来的,小侯爷每日都是骑着这匹马去军营,每夜又骑着它回王府,他不准别人碰它一下,就是喂草洗涮等事都是他一手包揽。
这日,慕世琮仍骑着青云早早出了城,虎翼营的新兵们经过近两个月的残酷训练,也基本能让他感到满意,只是,这震天的呼喝声中,少了那两个熟悉的身影,眼前就是雄兵百万,又怎敌得过心中的寂廖与痛苦?
雪夜中,他缓缓策马回到王府,到父王母妃处请安之后,慢慢向王府后的‘静庐’走去。自孔瑄留书离去之后,‘静庐’便由崔放居住,一来不致荒废,二来也盼着孔瑄若有一日悄悄归来,这园子能有点生气。
崔放见慕世琮进来,也不复以前的跳跃,他安静地接过慕世琮手中的雪氅,到铜壶中倒了热水,拧了热巾递给慕世琮。
慕世琮将热巾敷于面上,身子如玉柱倾倒,仰面躺于木榻之上,面上温热的感觉和心中冰寒的痛楚让他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忍了许久方闷声道:“阿放,你先出去吧。”
听得房门被轻轻带上,崔放的脚步声远去,他缓缓将面上的热巾取下,用力地攥在手中,水滴自指间渗下,浸湿了他的衣袍,他却浑然不觉。
浓冽的酒香中,慕世琮将院中石凳之上的积雪用力拂去,不顾那刺骨的冰寒,躺于其上,此刻,他不想再装作一副冷静镇定的样子,他只想借这烈酒、借这严寒来麻醉自己那颗痛楚的心。容儿,你到底还有没有活在这个世上?如果死了,为什么宁王的人还在明里暗里寻找于你?如果没死,你又去了哪里?你说想游历江湖,现在的你,到了哪里?
孔瑄,你到底去了哪里?你是去救她了吗?如果一切真是你安排好的,那些西狄人又算怎么回事?
你们两个人,是生是死,身在何方,为什么不给我一句明白话?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丢下?我的身边若没有了你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醉意朦胧间,轻柔的脚步声响起,他莫名的觉得一阵烦燥,猛然坐起身来,也不看向正凄楚望着他的聂蕤,欲大步迈入房去。
聂蕤将他右臂拉住,柔声道:“侯爷,我有话想和你说。”
慕世琮并不回头,半晌后轻声道:“蕤儿,时候不早,你还是回去歇息吧。”聂蕤闻到他身上刺鼻的酒味,眼中闪过绝望的光芒,洁白的贝齿似要将红唇咬出血来,她迟疑再三,终狠下心来,扬头恨声道:“侯爷,你别再想着她了,她已经死了。”
这是三个月来,首次有人敢在慕世琮面前正面提起蓝徽容的生死问题,慕世琮猛地将聂蕤的手甩开,转过头来,盯着她的如花面容,冷冷道:“她没死!”
“她若是没死,为什么不回来找你?”聂蕤迅速恢复了正常,面上反而露出甜美的微笑:“侯爷,你就面对现实吧,她要么就是死了,要么就是已经和阿瑄哥远走高飞了,总而言之,她是不会再回到你的身边的。”
慕世琮将手中酒壶捏了又捏,面上却深沉似水,漆墨似的眸子望向夜空,良久方低声道:“蕤儿,我已经和母妃说好了,过几天,她会正式收你为义女,并请求朝廷册封你为郡主,我的心,没办法再给你,不能误了你。”
聂蕤身子一晃,俏脸惨白,缓缓向后退去,慕世琮眼中闪过一抹愧意,终没有再看向她,步入房中,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除夕,晨,翠姑峰。
蓝徽容数着在柱子上刻下的日痕,兴奋地回头道:“孔瑄,今天是除夕了!”孔瑄正坐于桌前刻着一个木雕,抬头看了看蓝徽容,微微一笑:“以往每年除夕,你是怎么过的?”
“也就是全族人在一起吃顿饭,我很不喜欢那种喧闹的场合。只有吃完饭了,和父母回到我们自己的小院子,才能感到过年的温馨气氛。”蓝徽容在他身边坐下,探头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木雕:“你到底在刻什么?”
孔瑄似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我在刻方校尉勇夺军旗!”
蓝徽容面上一红,想起几个月前的军营生活,恍如隔世,笑道:“那改天我就刻一个孔郎将厚颜偷马。”话音一落,她想起还在慕王府中的青云,笑容就没有那么灿烂。
孔瑄自是明她心思,道:“你放心,侯爷一定会照顾好青云的,他本就是爱马之人,更何况,还是青云。”
蓝徽容撑住下巴,静静地看着孔瑄刻着木雕,半晌轻声道:“孔瑄,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蓝徽容奇道。
孔瑄放下手中木雕,包住蓝徽容的双手,凝望着她的面容,语气带上了几分感激与疼怜:“容儿,我自幼父母死得早,在叶天鹰的非人训练下长大,又过着多年的隐晦生活,我真的没有奢望过,能得到你的倾心。”
“侯爷喜欢你,我都看在眼里,我也想过,若是你接受了侯爷,是不是比跟着我这个身份不明的人漂泊江湖要好很多。但我也看得清楚,慕王府并不适合你,再说,简南英一直想向王爷下手,只怕将来会陡起风波,我实在是不想看到你陷入那种风波之中。”
蓝徽容隐有忧色:“孔瑄,我有些担心王爷和侯爷,这心中,总是有些不踏实。”孔瑄叹了口气:“只希望王爷能早些准备好退路,该放弃的,希望他能及时放弃才好。”见孔瑄也甚是忧虑,蓝徽容忙劝道:“也不用太担心了,简南英纵是想对王爷下手,也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够筹划妥当的,明年,我们回安州时,再秘密去一下潭州,劝王爷激流勇退好了。”孔瑄也将担忧放于一旁,凑到蓝徽容面前笑道:“你已经把我这个郎将拐跑了,现在又要劝王爷放弃王位,你是不是天生和王侯将相有仇啊?”
蓝徽容右拳捶向他的肩头,孔瑄大笑着闪开,二人由室内追到屋外,踏起雪浪,摇动云杉,开心的笑声中,蓝徽容拽住孔瑄的衣襟:“孔瑄,你不用让我,我想真正抓着你一次。”孔瑄笑道:“我可没让你,你是威风凛凛的方校尉,怎么会要我让呢?”“那你的轻功可退步了,看来这段时间有些偷懒,得多练练才是。”蓝徽容松开他的衣襟,笑着向屋内走去。
孔瑄脚步顿住,眼神渐渐暗淡,听得蓝徽容在屋内唤他,叹了口气,满面笑容走了进去。
时光流逝,冬去春来,当翠姑峰顶的积雪慢慢融化,当屋前屋后的云杉脱掉素装,山间某些不知名的野花也悄然含苞待放,蓝徽容站在屋外,感到迎面扑来的山风都带上了丝丝春天的气息。是啊,严冬过去,春天已经来了,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呢?
见孔瑄脱掉灰氅,一身素袍,准备下山去买些米粮,蓝徽容忽然闪上一个念头,奔了过去:“孔瑄,我想和你一起下山!”
“你还是呆在家里吧,下山路途难走,要买的东西我一个人负得起,不用你再跑这一趟了。”蓝徽容神秘一笑:“我想去买些东西,只能由我亲自去买。”
孔瑄见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心一软:“好吧,不过这是去集市,不是去冰天雪地的雾海,你换上男装吧。”
翠姑峰下几十里外有一个较大的集市,方圆百里的人们每逢五、十便会在此集中进行货物交易,这一日,集市上人头攒集,十分热闹。
蓝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