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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天地间除了看不见尽头的大地、触不着边界的长空外,惟有雪花尚存人间。
隐约,一辆接着一辆的牛车出现在雪原尽头的那端。
“娘,为什么不留在城里?”城里热闹,城外的别院除了风马牛羊外难寻人迹,记得娘明明是喜爱热闹的,当年爹搜罗齐国歌舞不就是为了博娘一笑,为何爹尚未厌弃娘的外貌,娘便急着离开爹?
“城里不是个好地方。”芸娘心想依着赵王善变的性子、晶王后的善妒,待久了不过是自找罪受。
“为何这么说?”父王及大家对他极好,尤其是父王,总喜欢送他不少珍奇玩意儿,常吩咐娘要替他打扮好看些,有时还会亲亲他的脸。
“傻孩子,你不必懂。”他不过才七、八岁的年纪,不需要知道他的父亲对他有非分之想。宫里头的淫乱是众人皆知的,兄妹不伦、豢养娈童不过是小事,可怕的是为人父者竟然对自己不过才七岁的孩子有了淫念。
赵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一个人无聊地望着牛车外头,忽然觉得拉车的牛儿好可怜,在这样冷的天气里还不能休息。“娘,爰儿想到车外头看看可行?”
芸娘秀眉微蹙,替他披了件大氅。“别替恒叔找麻烦。”
“不会的,娘。”赵爰一得到娘亲的应许,即小心地爬到牛车外头,在侍卫允恒的身边坐下。
“恒叔,别院可远?”从小他只在京里头住过,还不知道父王赐给娘的别院是怎生的模样。
“是有一段距离,小公子请先到车里头去,外头风冷,到了别院允恒再跟您说一声。”允恒宠溺地替赵爰将大氅拉好。
赵国的公子们个个骄奢跋扈,就只有小公子一人因为年纪还小的关系,及夫人的细心照顾之下,尚未沾染腐败的习性,天真纯然的脸蛋上只留孩子该有的气息;这样的自然纯真和与生俱来的美貌,怪不得连身为父亲的赵王都会心动。
夫人深谋远虑,早离开那是非之地以明哲保身。照他看来,再不久恐怕赵国也只剩下灭亡一途了。
允恒兀自陷入沉思之中,而百般无聊的赵爰东看西瞧。倏地,远处山丘上的一抹身影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
那是一匹异常高大的黑色骏马,马上有一抹同样高大的人影,一身黑衣在寒风中吹动,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可以想象那衣衫飘动的声音。
这样的距离外加风雪阻隔,赵爰看不清马上之人的模样,不过他可以感觉得出对方同样也是专注地看着他这边,甚至还可以感觉到他正盯着自己。
赵爰猛地深吸一口气,扯扯允恒的衣摆。
“有事吗?小公子。”深思中的允恒被拉回神智,看向主子雪白泛红的脸蛋问道。
“那儿有……”赵爰很快的伸出小手,指向刚刚看见骑马者的地方,岂知远处的山丘顶除了白雪之外,早已失了那人的踪影。
“那儿有什么?”允恒顺着他的小手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瞧见。
赵爰疑惑地缩回小手,呆呆注视着那头。“我刚刚在那儿瞧见了一个人,骑着一匹好大的黑马……可是不见了。”
“人?”
“是呀!”那是一个一直盯着他瞧的骑马者。
“可能是您一时眼花了吧!这样冷的天,怎么会有人在这儿闲晃?现在早已过了狩猎的时节,若说是游人也不可能,这……”允恒嘴里叨叨念着。
赵爰依然看着刚刚骑马者所立之处,那一身黑衣骑着黑马傲立雪地的模样,已经深深刻在他的脑海,想忘也忘不了。
漫无边际的大草原一反平时荒凉的景象,成千上万兵马罗列其上,炊火孤烟袅袅直升天际,萧萧马鸣与兵器交击的响声充斥其间,听来不但不觉得热闹活络,反而有股凄凉之意。
两头高大的骏马与其他马匹格外壁垒分明地站立在山丘顶,一旁站着两个身披马甲的战将,足足有九尺高的壮硕身材,仿佛两座傲人的石雕巨像。
“三弟,你真的要在此役结束后离开吗?”粗犷俊挺、手持枪棍的男子遥望山丘下远处壮阔的邯郸城,隐约间可以发现不断自城门涌出的人潮。“大哥,你知道我之所以效命秦王,为的就是这一役,目的既已达成,小弟我自然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乌映砻手拄腰上长剑,习惯性地触摸剑柄上的纹路。漠然的脸上异常的俊美,美得阳刚、美得邪气,却又正气浩然,形成分外矛盾而诱惑人的特质,令人望之难忘。
“这大哥知道,只是相处多年,总不忍就此分别。”
他晓得三弟的性子,自小遭遇坎坷,君王对他来说不是可以信任的对象,且以他过人的气势,留在庙堂容易遭妒,没有君王能忍受自己的臣子比他还要强势。这也就是为什么三弟至今战功彪炳却从未上报,将一切战绩给予他这个兄长的原因。
“我会时与大哥你们联络,不是没有再次相见的机会。”早在乌家遭劫之后,父亲便发誓后代的子孙永不得侍奉君王,宁可身为平民过一生,也不愿再遭背叛灭门。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让大哥找不到人诉苦。”伟昂的男子说笑道。他太清楚他这个三弟来无影去无踪的生活方式,常常连乌家家仆都找不到主子。
乌映砻轻笑,拍拍他结义大哥的肩膀。“对了,大哥,有件事请你一定要答应我。”
“只要我能办得到的,你尽管说。”三弟甚少对他们这些结义兄长要求些什么,难得开口,他这做兄长的再怎样困难也一定得替他办到。
“邯郸城外的芸姬别院留给我,当你往上呈报时什么都别多说。”
“放心,这我会记得。”他知道那芸姬别院当年是三弟的爹亲特地为他娘所建的,乌家被灭门后,因为别院太过典雅美观,于是赵王夺为己有,后来送给了新宠芸娘。三弟想夺回当年乌家的宅院,这也是人之常情。
“多谢了。”
男子畅然大笑,大掌狠狠往乌映砻背上一拍。“咱们可是兄弟,别这么拘礼。来!战鼓响起前,陪大哥畅饮一番。”
乌映砻挑眉。“是谁规定自己的属下不得在战前饮酒的?”
男子呵呵大笑。“破例,破例一次,待会儿大哥自罚一樽总可以吧!”
“那有什么不同?不过是更醉一分罢了。”
“别计较,计较太多如何看破生死?”
黄沙腾腾草漫漫,旌旗蔽空马萧萧。
醒时溅血战场,醉时生死茫茫,真要计较的话,一生也数不尽多少凄凉。
* * *
兵临城下该是怎生的情景,赵爰并不清楚,只知道远方的天际卷起黑烟飞腾,恍惚间,仿佛可以听见城中来不及逃脱的人民哀号声。
早在娘亲带着他离开宫城时便猜到会有这一刻,有那样淫乱的昏君、有那样腐化的朝政,及只知享乐争权的臣子,国家败亡是迟早的事。
明知如此,他仍是无法释怀,毕竟那淫乱的君王是自己的父亲,败坏的国家是自己的家园,他怎么可能毫不介怀呢?
靶」子,还是不走吗?”允恒张着一双黑目担忧地望着公子,从天边黄沙飞扬的情景看来,敌军已经靠近这一向与世无争的别院?
“允恒,你们快走吧!别管我了。”
他是赵国公子,是敌人眼中显眼的目标,跟众仆一起逃亡不过是牵累了他们。带着他,他们没一个能逃得出去,即使他是主,他们是仆,他仍然没有阻止他们求生的权利。
要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些陪他一起长大的仆人伴随他而死,他是说什么也不愿意。
“可是,小公子,我……”要他们丢下小公子一人在这儿等待敌军,那会令他们心痛不已。小公子跟去世的夫人一直对他们这些仆人很好,他们甚至敢说自己绝对是在这样纷扰乱世中最幸福安稳的一群,只因有夫人及小公子照顾庇佑他们。
知恩图报连畜生都懂,他们难道会不如畜生吗?
“别说了,你们逃了,我还有希望能在死后被人记得、安葬,如果连你们都死了,我恐怕死都不得其所。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现在只希望秦军在骁勇善战之余能有纪律地不伤及无辜。
“是的,小公子您保重,小的走了。”小公子说得没错,必须有人活着为死者吊祭,若他允恒是那个活着的人,必然日日不忘祈愿上天佑护吾主。
赵爰点点头,幽黑的双眸看不出半点思绪,人半倚在廊柱看着原本热闹的别院化为空寂。
静静瞧着廊下流水流动,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马蹄声,他可以想象敌兵在发现整个别院空无一人时是怎么样的神情,留下身份最重要的他,可以阻止他们的追击,并保住整个别院的完整。
茫然间,一把纹路精美的长剑自他背后现出,架在他纤长的颈子上,冰冷的触感带有血腥味,提醒他现在的处境堪危。
赵爰闭上双眼,等待冰冷的长剑划过颈间,结束他短暂的一生。
然,杀人凶器就那么搁着,直到颈子的体温温热了剑锋、直到原本嘈杂的马蹄声逝去,四周再度化为一片空寂。
“你就这么安然待死?”低沉厚实的嗓音在他背后响起,没有高低起伏的音调似乎饱含兴味。
赵爰睁开双眼,转身面对持剑之人,长剑在他转动之时于颈间留下一丝细细的血痕,他没有感到太大的痛楚。
至少他明白这么锋利的剑刃在砍断他的颈子时不会拖延太久,也许连痛都没有感觉也不一定。他淡然问道:“你不杀我吗?”
“我有这么说过?”乌映砻冷笑,不愿意承认当赵爰转身面对他的那一刻,心中的震撼有多强烈。
他早知道赵王淫乱,看过各国美女无数芸娘之所以能得宠,必然有其傲人绝世之姿。可他却没料到连芸娘所生之子,也继承了那一份天人之姿,秀美精致的五官清丽得不可方物。老天还真是善待了这个孩子,赵王的荒淫污浊之气没一丝染上其子的纯净风华。
“你是没说过,那么现在可以动手了吗?”赵爰的一双黑瞳专注地凝视着乌映砻聋的脸庞,忍不住细细审视过那俊挺的容貌,他还是头一次见着如此俊美的男人,像是来自天上的天神一样威武昂然。
每一个秦兵都是这生模样吗?若是,那怪不得秦国强大了。
“你看什么?想将杀死你的人牢记在心吗?”乌映砻皱眉看他摇头。
赵爰轻微的动作加深了颈子上的血痕,艳红的鲜血流淌在如雪白皙的颈子上,随着喉结的滑动,有股邪美的诱人魅力。
“我似乎在哪里看过你。”对他,赵爰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乌映砻扬眉,对他的态度挑起了好奇,看来赵爰是真的不怕他就这么一刀杀了他,居然在此时此刻观察起他的样貌来了。
他的确在数年前为了探看赵国军力来过此地,那时正好是大名鼎鼎的芸娘带着孩子及仆人离开宫城的时候。可那时这个养尊处优的公子才多大的年纪?他不认为那时的赵爰在那么远的距离下能看见自己的面貌。
然而赵爰接下来的话却推翻了他的想法。
“我想起来了,数年前在我来别院的路上,看见山丘顶立着一位骑着黑马的黑衣男人,那就是你对不对?”怪不得他会觉得那么熟悉。自从那天赵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