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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一人的办公室里,阿裕凄凉的声音就这样轻轻回荡著。
『唉呀呀,真是累死我了!』
拉松颈口的领带,把自己整个身体都放倒在真皮转椅里,文浩然带著一种大功告成的喜悦大喊了一嗓子:『吴秘书,快给我拿点什麽解渴的饮料进来。』
万能的吴秘书立即端著一杯咖啡色的液体出现在办公桌前。
『董事长,你辛苦了。』
『辛苦是辛苦,不过总算顺利交货了。』文浩然喝了一大口饮料,『那些玩家试玩了以後,反映都很好,今天我已经和高维签下了意向书,下周一就正式签约。』
现在已经是十月中旬了。
从西北方吹过来的风,已经夹杂著些许的阴冷,尽管午後的阳光仍然明净而可爱,远远飘浮在南方天空中的层层灰云却预示著深秋的凉意。然而文浩然却觉得这真是个好季节,因为天短了,就会光线暖昧,情调恍惚,非常的适合用来思春和神迷。
而经过近一年的开发设计,他们公司的第三款游戏也在这个深秋时节正式完成了。
『现在想起来,就这麽卖断给高维,说不定我们少赚了一大笔呢。』
『这麽说董事长您现在开始後悔了?』
『那倒也不是,毕竟我们是小公司,还处在资本积累的阶段,能卖到这麽好的价钱,不知已经让多少同行眼红了。』
说著文浩然又志得意满地喝了一口饮料。
『咦,这不是……菊和轩的蜂蜜大麦茶吗?你怎麽会有这个?』
吴秘书叹了一口气:『您不是说要喝解渴的东西吗?我觉得这应该比咖啡和绿茶更解渴,虽然这是给康先生买的,但他这些天都没喝,放在冰箱里不也很浪费吗?』
文浩然不由得跟著她叹了一口气:『他又没喝啊?我看这段时间,小裕吃得大概比你们女孩子还少吧?』
『可不是。』吴秘书略带责备地说,『董事长你这次居然狠得下心骗他这麽久,倒让我都忍不住觉得,您还真是一个残忍的男人。』
『不要这麽说嘛,身为同谋者的,我最漂亮最体贴最善解人意的秘书大人。』文浩然充满感慨地仰起头,『你也知道啊,小肉包说有多顽固就有多顽固,不做到这种程度的话,他根本就不可能有所动摇。对著岩石抛媚眼的事,我这五年可做得不少啊,现在总算是学乖了。』
他就知道,自己的直觉没有错,小裕对他也是有情的,不然这段日子也不会表现得这麽失常,连最爱的蛋糕也不吃了,还彻底化身为工作狂。
吴秘书问道:『那麽,您今天是不是要继续去和高小姐「约会」呢?』
文浩然摇摇头:『不了。这段日子拿她当枪使,我们高总裁的意见可大得很呢。她今天已经镇重地告诉我,我们的合作可以划下一个完美的句号了,不管是公事上的还是私事上的。』
『那接下来董事长您准备怎麽办呢?』
『现在的小肉包,一定正处在人生的最低潮,只要我乘虚而入用最温柔体贴的态度去呵护他,这样,他心头那根已经被吃醋消磨得最敏感最脆弱的神经,一定会轻而易举地被我拨弄得轻轻震颤,然後,我就可以把他……哈哈哈哈哈……』
文浩然说著说著,突然发出一阵夸张的奸笑,他这个人的神经虽然并不纤细,却非常善於幻想。
吴秘书受不了他的白痴笑声,在一旁翻翻白眼:『董事长,您想得是很好啦,但要是康先生他还是不接受你又该怎麽办呢?』
文浩然顿时垮下肩:『不是吧?这样都还不行?要是真的还不行,我就不得不当真忍痛含泪地……霸王硬上弓了!』
这个Jing液糊脑的浑蛋!如果不是害怕出人命,吴秘书真想把手里的托盘朝著他的太阳|穴扔过去!
『好了,我决定现在就去骚扰骚扰小裕。嗯,我一定要把握时机搞定他,不然现在游戏做完了,我也再没有把他留在公司的理由,他要是离开了公司以後又躲著我,我还真是会很伤脑筋呢。』
说著文浩然站起来,正准备迈步,办公室的门却轰地一声被小妹撞开了。
『董……董事长,大……大事不好了!康先生他……他刚才突然昏过去了!』小妹慌乱得连话都说得结结巴巴的。
文浩然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几乎一头栽倒,但他到底是董事长,很快镇定下来,赶紧问道:『昏倒?是不是很严重?』
『我……我也不知道……技术部的人正在给他掐人……人中!』
文浩然真想杀人。他使劲一拍桌子,声嘶力竭地大吼道:『还不快去叫救──护──车!!!』
阿裕正在做一个极其壮烈的梦。
海绵蛋糕、戚风蛋糕、布丁蛋糕、慕斯蛋糕、油脂蛋糕、阿尔萨司风蛋糕……上百种的蛋糕像开展览大会似的摆在他面前的一张大桌子上,几乎把他的眼睛都弄花了。
阿裕吞吞口水,想去抓那块上面铺满了杏子干、草莓干、樱桃干、龙眼干和黄桃干的慕斯蛋糕,可是手刚一伸到盘子边缘,那块蛋糕嗖的一声,消失掉了!
阿裕一愣,又去抓旁边一块香蕉椰子蛋糕,同样的,即将碰到的那一刻,蛋糕不见了!
怎麽会这样?阿裕伤心死了,几乎要大哭起来。
『小肉包,想吃蛋糕是不是?』
桌子的另一头突然出现了一张恶魔的脸,不,那张脸比恶魔还要恶毒恐怖一百万倍!
『想吃蛋糕的话,就乖乖地做我的奴隶吧。』
本来想点头说只要给我蛋糕吃,做你的奴隶也无所谓,这时一个美女又突然出现了,正是高维的那个总裁。她把手搭在文浩然肩上,像女王蜂一样笑著:『不是做他的奴隶,而是做我们俩的奴隶哦。』
『我才不要!』阿裕大叫起来,自己也搞不明白为什麽自己的声音这麽大,这麽悲愤。
『不要吗?那好。』
文浩然弹了一下响指,一群人鱼贯而出,有裕爸裕妈,花姨花叔,吴秘书,小妹,莲蓬,二斗,不知为什麽还有蛋糕部落的酋长大叔和阿民师傅……他们面无表情地端起桌上的一碟碟蛋糕,向黑暗深处走去。
『不要!别端走!不要!』
任凭阿裕怎麽哀求他们,这些人还是无动於衷地,把蛋糕统统拿走了。
『不要!不要啊──!』
『小裕!小肉包!小肥猪!你怎麽了?』
有一只手掌不停地拍打著自己的脸颊,好痛哦!阿裕终於在一声声『不要』的悲鸣中醒来了。
恶梦过後的现实也仍然像一个恶梦,因为阿裕看到浮现在自己眼前的那颗大头,正是梦中那个恶魔的!
『谢天谢地,你终於醒了!』看到他睁开眼睛,一点也不了解他此刻心情的文浩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做恶梦了吧?不要怕,那只是梦而已,都过去了。』
过去了才怪!你这家夥就是我恶梦的根源!阿裕在心里大叫。
文浩然小心地握住他的手,阿裕斜眼看过去,发现自己的手背上扎著输液的针头。
『医生说你是因为营养不良引起了贫血所以晕倒的。真是,在现在这个食物暴满的年代还有像你这样饿昏的人,未免太可笑了吧?』
虽说听上去像是在数落,文浩然的语气里却充满了爱怜,他发现阿裕一向圆圆的下巴不知何时竟变得有些尖削了,不禁好是心疼。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故意在你面前演戏,害你每天吃不下饭。其实,我和高小姐没什麽的,她早就有一个在国外深造的未婚夫,我们是清清白白的朋友关系,所以你以後再也用不著吃醋了。』
『演戏?』阿裕惊叫著坐了起来,却因为一阵天旋地转,又重重地躺了回去。
『你们演戏骗我?你这个王八蛋!烂香蕉!不得好死的臭蚊子!我……你死定了!等我好了以後,绝对不会放过你!』
文浩然一点也不生气,脸上的笑意反而越加浓厚:『肉包包,看到你这麽生气,我好高兴哦。』
『你这个变态!』
『你越生气对我来说就越是好兆头。你看到我和别的女人关系亲密态度暧昧,所以就生气了,甚至连饭也吃不下,这说明了什麽呢?不正说明你那一贯漠视我的深情的冰封的心正在渐渐消融吗?你就承认吧,你对我也是有感觉的。』
『我对你有感觉?不可能!』阿裕死也不承认。
『不可能变成可能了怎麽办?』文浩然也死咬住他不放。『你就尽管否认吧,反正这辈子你也别指望我会放手,我会跟你耗下去,直到你承认的那一天,即使那一天到来时,我们都已经白发苍苍也所谓。』
一改平时轻佻的态度,文浩然目光犀利地看牢阿裕,他的眼神专注而纯粹,纯粹得像一大块透明的水晶,折射出冷冽晶莹的光,那光线足以洞穿阿裕的心事,打乱阿裕的方寸,击溃阿裕设定的防线。
阿裕本想坚持死守的,可是在这样的眼神的凝视下,他的意志却不由自主的土崩瓦解,溃不成军了。
鼻子里酸酸的,眼泪一下子就跑出来了。阿裕偏过头去,他怕这只蚊子看到自己哭泣的脸,也怕自己看著他的脸就提不起勇气把压抑在心头多年的话倾倒出来。
『从小我老妈就喜欢拿你这家夥和我做比较,你又漂亮又聪明,又孝顺又开朗,发著高烧去高考也能考上重点大学,十二岁就已经是钢琴九级,还是国家二级运动员……总而言之,就是比我好一百倍,你都不知道她有多羡慕花姨有你这麽一个争气的儿子……你知道每次听到身边的人对你赞不绝口我有多难受吗?我又矮又胖,除了成绩还算可以之外一点长处也没有,我……我本来没这麽自卑的,都是你害的!』
『不,小裕……』
『别打岔!听我把话说完!』
阿裕擦擦眼睛,却发现自己的鼻子越来越酸。
『你说我对你有感觉,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否认了,你身边的人谁不是很容易就喜欢上你了,我又怎麽能免俗呢?可是,喜欢归喜欢,那也改变不了我讨厌你的事实!因为我知道你是多麽卑鄙无耻,多麽虚伪恶劣的一个人!』
『也是我自不量力,自以为平时和你关系还不错,你又挺照顾我,偶尔看我的眼神还隐约透露出那麽一丝和普通朋友不同的暧昧,就想说也许还有那麽一点希望,居然鼓起所有的勇气给你写了一封情书,还托二斗转交给你……』
『什麽情书!我根本没收到!』
『我叫你别打岔!你聋了?』
阿裕根本不听他的辩解,不管文浩然说什麽,在他听来都只是谎言罢了。
『我在信上写得明明白白,如果你也喜欢我,就在第二天下午到我们宿舍楼後面的那棵玉兰树下来见我;如果不喜欢也没关系,别来就是了。我觉得这样我们以後就还可以继续做朋友,可以避免用言语来拒绝造成的尴尬。第二天你当然没有来,我却在树下站了整整半天……都怪我自己笨,明明都已经知道你没那个意思,却还不懂得死心,隔天还跑去你们教室,向二斗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把信交给你了。』
听到这里,文浩然的心情真可谓又喜又悲,喜的是原来阿裕早已对自己情根深种;悲的是一直以为天下间窦娥最冤枉,没想到自己竟比她还冤。
『二斗肯定地回答已经把信交给你了,可我却还不死心,放学後又跑到你们篮球社的训练场去,想亲口听你说一遍,也许是老天爷想让我早点清醒吧,就是在那里,我听到了你和马小月的谈话。』
『马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