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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伯特仔细听著利马索尔居民同他讲,阿克洛史匹锡饱受vrykolakas的侵扰已有多年。该村幅员广阔,多亏其优秀的葡萄栽培技术,酿造出附近一带首屈一指的上等葡萄酒,算是个富庶之地。然而,仍有几户人家因为家里人命丧vrykolakas之口,怀著悲伤心情举家迁移。除非村民能找出击退恶魔之法,否则不出几代,阿克洛史匹锡将成为无人居的荒城。
他来此地本不是为了寻找自己的同类,但既然眼下有此机会,提伯特二话不说,抓紧时间就往山上出发。
他的曾祖父高德菲尔,第四代克斯特比男爵,过世已有十二年。提伯特多年来总是心里有愧,认为高德菲尔的死自己要负上大半责任,对顺利成为继承人这件事一直高兴不起来。虽然古高卢人的异能成功传给了他,包括长寿、力大无穷、行动迅速、疗愈力、读心术和传心术等,却在变身过程中从尊长身上吸血过多,导致尊长身亡。都怪他太贪心,不知节制,才会耗尽高德菲尔的精力终至无法挽回的地步。
他不是有意的。他本该成为高德菲尔的好夥伴、好朋友,可是没想最後却害他丧命。
提伯特几乎不敢回想当年春天的那个下午。当他悠悠醒转,赫然发现曾祖父竟四肢大张地仰躺在克斯特比城堡里的书房地板上。他的立即反应就是跑到窗边喊人来帮忙,可是窗外的阳光却把他逼回到屋里阴暗的一角。他整个人蜷伏著,既震惊又自责地颤抖著,直到听见外头的声音,才回过神来。西翼区域建筑工人的劳动声让他想出了一个法子。
当晚,等到太阳完全西沉,屋内只剩烛火照明,他才下楼用晚餐。提伯特无意中发现人工的照明设备不伤眼,於是他得以同嫂子、侄子和管家一起用膳。他只字不提有特殊客人登门拜访,即使内心惊魂未定、哀痛逾恒,脸上总是堆著一贯的笑容。
午夜时分,天色漆黑如墨,他悄悄把高德菲尔的尸体用亚麻布单包裹好,抬到庭院。工人们都把工具留在城堡内,自忖不会有失窃之虞。提伯特借了一把铲子,在西翼的地基挖了一个坑,将曾祖父埋进坑里,接著念一段祷文,恳求他的谅解。末了,按照原定计画行事,用石板把坑盖上。明天工人们只会以为这是昨天自己铺好的。根本不会有人起疑。
接著提伯特便上床就寝,直到隔天早晨日上三竿了还没起床。他谎称身体不舒服,叫管家去找大夫来看诊,并告诉两人昨天晚上跌倒,撞到了头。还把太阳|穴附近的淤青指给他们看,一边抱怨阳光太刺眼,他受不了。管家赶紧把百叶窗关上,大夫也调配了一些药水给他喝。两个礼拜过去,提伯特还是不能见光,又从达拉谟找来一位知名大夫。
大夫耐心听了提伯特描述自己的症状,也同意他对病因的推测。的确,头部受到严重撞击因而导致各种奇怪的後遗症,此种事例甚多。在这种情况下,畏光实属平常。提伯特向大夫道谢,并询问可有医治的良方。
「千万别晒到太阳,」大夫迅速接腔。「你的智力并无受损,就在晚上办公吧。或者戴面具也行。」
提伯特暗自窃喜,想来是他的传心术大大发挥了功效。这位从达拉谟来的大夫还跟担心的村民们解释病情,最後村民们也都接受他们的代理领主生了个怪病的事实。接下来的十二年,提伯特如往常般管理克斯特比,尽可能在日落之後才出外活动。偶尔必须在白天出门,便会披上连著兜帽的斗篷,穿手套戴面具,保护肌肤免受日晒。
当他的侄子赛巴辛长到了十六岁,提伯特和嫂子双双同意这年轻人和一位约克郡的男爵之女缔结连理。一等婚礼圆满结束,这对新人也圆了房,提伯特立即卸除监护人之身分,并正式宣布赛巴辛为第八代克斯特比男爵。
他的侄子不断恳求他留下来,继续当他的顾问,辅佐他经营庄园。提伯特同意了,在城堡又住上一年。期间,赛巴辛的太太替他生了个儿子,也就是日後的继承人。
提伯特自觉时机已到。伊黎血脉此刻已无失传之虞;他不用再肩负延续家族香火的重责大任了。隔年春天他前往巴黎,并打算在罗马度过夏天,後来却响应了法王路易九世的号召,加入十字军,誓师解放耶路撒冷。
距离上一次圣战结束仅有十年,当时,海外新域里的基督徒贵族和异教徒订下许多协议,如今这些协议在埃及苏丹收买的一支军队占领耶路撒冷後,落个一文不值。於是法王路易九世打算发起大规模的圣战──是迄今的第七次圣战──大军将行经巴勒斯坦前往圣城以解救之,并计画於半途率先攻打埃及。
整个巴黎一时之间陷入备战的狂热中。就连提伯特这样一名深居简出、不问世事,镇日埋头研究欧陆和古老吸血鬼传说的学者,也对法王摩拳擦掌、蓄势待发的激|情有了反应。在他遍览图书馆里的藏书後,决定加入十字军团,出征海外新域。在那儿,或许可以找到艾提司,告诉他高德菲尔的最终命运,并提出多年来在内心骚动难平的疑问。
十字军团由海路向首站塞普勒斯挺进。提伯特佯装晕船,大半行程都躲在船舱里,只在夜晚爬上甲板透透气。两个月下来,长期局限在狭窄的小房间里,有好几个人染病身亡。但无人愿意查看尸体,提伯特的秘密因此免於被揭露的风险。
大军於夏末抵达利马索尔。当法王忙著与圣殿骑士团总团长、圣约翰修会医院骑士团以及巴勒斯坦贵族拟定攻打埃及的战略时,提伯特趁机拜访当地的修道院,阅读大量古老手稿,并让自己多多适应塞浦路斯方言。
当地居民渐渐习惯在夜晚时分看见他出现在小酒馆里,身边一壶希腊葡萄酒,面前厚厚一叠手写笔记。村里头比较年长的开始与他攀谈,告诉他一些私人故事和在当地流传的离奇难解的怪现象。
就是因为听了这些消息,提伯特如今才会来到位於利马索尔北方的深山里,寻找阿克洛史匹锡村落和那只人称vrykolakas的吸血怪。
他终於抵达村庄的边界。附近的一条狗听到动静,开始吠叫起来。窗边短暂地亮起一道光,可是迟迟没有人走出屋子。提伯特乾等在那儿,烤羊肉的味道扑鼻而来,他叹了一口气,抬头往山上望去,依稀可见山脊上那间荒废神殿的轮廓。心想再走上半个钟头,就可以仔细瞧瞧那栋神圣遗址了。
他继续往前行,一边把得到的资讯在脑子里温习一遍。尽管村民们叫这只吸血怪物为vrykolakas,他相信这怪物一定跟古高卢人有渊源。根据他的研究, vrykolakas是一种从墓|穴中复活的不死亡灵,依然占据著自己生前的躯体。他们不用喝血──虽然常常为之──也从不任意攻击无辜。
阿克洛史匹锡的公墓就在山脚下,附近有一处广大的新拓居地和一间教堂,专门服务其他偏远地区的农庄和山区小村落。提伯特稍早去拜访过公墓和教堂,可是没找到过去一百年来有关坟墓被翻搅或挖开的任何记录。
而根据记载,vrykolakas离不开其埋葬地,总是在附近出没,因此提伯特揣测阿克洛史匹锡里的这只怪物并不是vrykolakas。再者,至今无人认出他的面孔,冲著这一点,提伯特更加确定他其实是古高卢人中较凶猛的一支。
他费力攀登至山脊,朝著神殿遗址前进。一路上提高警觉,注意周遭的任何动静、气味和声音。微风息息,吹在身上很暖和很舒服,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提伯特闻到空气中有一股迷迭香的浓烈气味,揉合著暴雨将至的刺鼻雾气。
虽然他有古高卢人的特异功能,也不用担心染上风寒,提伯特还是不喜欢下雨。他一路紧走,希望赶在倾盆大雨前抵达栖身之所──神殿。纠结的野生植物从两侧的圣域围墙(注)蔓延至步道上,他边走边踢开障碍物,脚程丝毫没有减慢。四周的橄榄树枝被渐渐高起的风吹的扭曲变形,在他经过时边摇曳边发出咯吱声,然後他就看到了神殿,头一次清楚的呈现在他眼前。
神殿并不如他想像中破败。虽然倒了两根大圆柱,柱顶上的鼓状物各自滚落在地,其他圆柱倒是依然矗立著。其馀的石造建筑已经倾圮,推测是地震或侵蚀作用所造成,不过似乎神殿的主建筑还算完整。
提伯特走近了些,心想但愿可以在白天好好观察这些古老遗迹。神殿虽不如他在罗马看见的那般充满空灵的氛围,却和周遭景色很相称。他踏上破碎的三层石阶,走进神殿。
神殿内冰凉乾爽,浮盪著一股悠悠古风,彷佛几百年来都不曾被人世沾染。提伯特不由得打了个颤。如果有一个地方被神给遗弃,肯定就是这儿了
他四下环顾,抬头看看圆柱上头隐在阴影里的横饰带,并在心中想像供奉的雕像是什麽模样。雕像虽然早已不存在,但根据他以往的研究,推测必定是由木头制成的。祭坛上应该什麽都不剩了,可他还是走过去,寻找雕像昔日光荣地接受膜拜的所在位置。
他肚里寻思,以前是何方神圣居住在这间神殿里。提伯特再次抬眼端详顶上的横饰带。要是手边有灯,或许可以辨认出上头的雕纹,可是在黝黑的夜色里,什麽都看不清。叹了一口气,他转过身。
突然间,耳边传来一声响,眼角闪过一黑影,他心下大惊,身子瞬间闪到一旁,血族的快速反射能力救了他一命,免於被石块击中。石块砰地落在他脚边,裂成两半。提伯特不由得做了个怪相,想像自己的头被大石以这样的力道撞击,就算不死也痴呆了。他朝门口望去,体内的血液顿时凝结。
只见一腰围约为自己两倍粗、身子足足高出六英寸的魁梧生物,站在神殿入口把整个门口给挡得严实。提伯特还在观望著,对方已经又拾起一块大石,那轻松的样子就跟拿一包布兜没两样。提伯特从来没有测试过自己的力量究竟变得有多大,一时遇到眼下这情形也不知如何是好。
眼前这vrykolakas、古高卢人还是其他别的什麽,猛地砸了第二块石头过来。提伯特身子一低,往旁边滚开,石块便撞在了神殿墙壁上。他想要站起来,却被自己的长外衣给绊住。那怪物吼叫一声,朝他冲过来,一跳就撞在他的胸膛上,撞得他眼冒金星,泪水给逼出眼角。
他用力挣扎,想要挣脱对方。怪物好像被他身上的锁子甲给激怒了,发了疯似的朝他身体猛扒。提伯特瞥见对方面目狰狞、满脸愤怒、眼神驽钝,没有半点人性。嘴里喷吐出一股浓烈的腐臭味,牙缝间还沾著肉屑和血迹,张牙舞爪的彷佛要把提伯特给吞吃入腹。
难道古高卢人会吃自己的同类?提伯特现在不想思考这问题。他朝吸血怪物用力一推,怪物失去平衡,他抓紧机会往门口逃去,怪物却紧追不舍,一边发出惊天震地的怒吼。怪物拽住他的长外衣,一把将他甩了出去。提伯特脚下一个不稳,往後跌下阶梯,重重摔在地上。
他嘴上发出呻吟,四肢慌乱地爬著,试图远离怪物。随後提伯特逮住机会朝著吸血怪的脸重重踹了一脚,怪物痛的咕哝一声,等他甩甩头,恢复神志後,提伯特已经爬远了。他站起身子,面朝怪物,看见怪物微蹲马步,上身前倾,正在集中力量,准备再次扑向自己。
本来还盼著跟这吸血怪交谈几句,现在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他看上去更多是像野兽,而不像人,而且急著要取自己的性命,根本不可能有说话的机会。提伯特戒慎地退後一步,还差点被自己的刀鞘给绊倒。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