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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没事。」
「钟声,你刚刚说的。你在礼拜堂里听见过钟声?」
「没有。」丹尼尔说了谎。「我听见的是村子里的圣爱登教堂。」
亚当眼神锐利地看了他一眼。「礼拜堂的屋顶上曾经有一座锺,但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锺是用来警告城堡居民有劫掠者来袭。这里的海边宽阔无遮蔽,易受攻击……我相信你应该知道神圣岛曾经多次遭受入侵。这里也曾经发生过一次。」
「那座锺现在已经不在了吗?」
「十五世纪末之後就不在了。可是据说,只要有危险来袭,还是会有钟声出现。」
丹尼尔定定看著他。「什麽样的危险?」
亚当耸耸肩。「我猜大概是有人要侵犯城堡之类的危险吧,又或者是对里头的居民有危险。只要是对伊黎子孙有害的任何人事物。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从来没听过钟声。」他突然爆出一声大笑。「话说回来,我充其量不过是个费兹伊黎人罢了,大概是嫌弃我的血统不够高贵吧。」
丹尼尔的身体在温暖的外套里缩得更深了。他眼睛注视著散落在沙滩上的贝壳碎片,蜿蜒的线条好似一幅淡淡的水彩画。耳朵听著风声和海声,试图忘记他曾在礼拜堂内听见的又宏亮又清晰的钟声。他又不是伊黎人,怎麽也能听见?他无法相信自己会在克斯特比遇到危险。绝不是来自亚当:不是来自他的爱人。
亚当提议再往前走一段,他开心应允。两人拐过小海湾,暂时离开了海风吹拂的范围。把握这短暂的平静,丹尼尔开口问:「他为什麽要那麽做呢?」
「因为他有能力这麽做。」
「他肯定是个可怕的人。」
「他的确可怕。」亚当的语调冷淡,还带著一丝丹尼尔不了解的嘲讽。
「他竟然连国王也不怕?难道亨利没发觉他的特派员失踪了吗?」
「显然没有。」亚当踢了一块石头,两人看著石头在沙滩上滚远了。「那位带著报告的特派员最後平安回到了伦敦。英格兰当时正处於动盪不安的局面──大约是在『求恩巡礼』(注)活动进行的时期。天天都有人无故失踪。就算有人向克斯特比男爵打听特派员的下落,如果他有意隐瞒实情,谎称他们早已上路,我想没有人会对贵族的话起疑心的。」
丹尼尔点点头。「是啊,是不会有人怀疑的。」他的声音闷闷的,彷佛在对自己说话。
* * *
两人并肩走到一处崩塌散乱的石堆。顶上的峭壁往後倾斜,裂开面看起来就像新鲜的伤口。丹尼尔走进石堆,用脚尖拨弄著石块。他不知道自己想找的是什麽:化石,大概是吧,又或许是一个回到城堡的藉口。他的目光上下打量著石堆,接著转身面向亚当。
「另一头有什麽?」
「半哩长的海滩,一条小河,还有一些沼泽地。再过去的地方,海岸线往内弯,直到神圣岛附近才又往外旋出去。」
丹尼尔颔首。「我想我们该往回走了。」
「如果你这麽觉得,那就走吧。」亚当的语调平淡。
然而两人却都没有动作。丹尼尔直直盯著岩石堆,问:「你曾经觉得受到限制麽?我的意思是,被城堡绑住了。」
亚当静默一阵,思考著该怎麽回答才好。末了,才开口说:「有的。但守护它、照顾它是我的责任。」
丹尼尔对这个回答感到很惊讶。「你说的好像它是个人似的。」
亚当嘴角微微勾起。「有时候我是把它当人看的。它也的确掌握了我,这点从来没有其他人做得到。继承男爵的头衔改变了我的人生。」
「你的人生是变好,还是变坏了?」
「这点我恐怕无法回答。」
「那麽,」话一出口,丹尼尔心里立时叫糟,不该把对亚当的好感表现得如此露骨。「你以前的男朋友……会不会吃醋你花太多时间照顾城堡?」
「是有那麽一点。」亚当看了丹尼尔一眼,透露出他知道丹尼尔为何会有此问,然而他不介意。「我已经很久没交男朋友了,丹尼尔。我是个自私的人。对於无法持久的感情,我是不会付出太多的。」
「我知道了。」连自己都听得出来话中的失望,遂赶紧添上一句做掩饰:「没关系。倒不是说我有所期待。我只是想知道……」
「丹尼尔。」
「嗯?」
亚当走近丹尼尔,握住他的胳膊,将他拉向自己,直到他的双掌平贴在自己胸前。丹尼尔抬起头,双唇微启,本能地渴望一个吻。亚当俯下头,两人的嘴唇互相摩擦,丹尼尔不由吸一口气。
他的手指抓紧亚当的外套,阖上眼睛,全身投入爱人的怀里。亚当相对温暖的嘴唇贴在自己冰冷的肌肤上。他嚐起来有咸咸的海风味,还有宛如无垠的地平线般不受约束的感觉。丹尼尔一边亲吻一边发出轻轻的呻吟,双手滑向亚当的颈背,将他更拉近自己。
每一次都是不同的感觉。每一个吻都是全新的体验。这是他从来不曾经历过的,丹尼尔不禁想要更多。彷佛每一次亲吻,两人就有了无声的交谈;然而他不知道那是什麽语言,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麽来回应亚当那温柔又炽烈的吻。
他抚摸亚当的颈背,手指在他柔软的黑色发丝间穿梭,弄乱了头发。他扭动身子贴向亚当,感觉到亚当的挺立也紧贴著自己,不禁喘息起来。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不用多久,他就会让亚当在这处空旷的海滩上与他交欢。这个念头是折磨人的刺激,他赶紧分开两人,害怕自己会把持不住。
「哦,天呐。」他颤抖的手指触碰自己的嘴唇。他觉得很冷,想要回到亚当的怀里。他的自尊跑哪儿去了?他从来不曾跟人相处地这麽轻松。亚当伸出手来想去拉他,丹尼尔後退一步。他摇摇头说:「我不想在你面前难堪。」
「你不会的。」亚当目不转睛地注视著他。「我是认真的。」
丹尼尔呼吸一窒。「你怎麽能这麽确定?我们才认识三天而已!」
「人生太短,没时间花在不确定的事物上。我很清楚自己的感觉。」亚当的表情从原本的忧郁转为惆怅。他嘴角微微勾起,彷佛懊悔已说出口的话。「可是现在,我却因为话说的太快而让你更加烦恼了。」
「不。一点都不会。我欣赏你的诚实。只是……」
丹尼尔沉默了。他要怎麽解释才不会像八点档连续剧那样煽情呢?这是一段他不曾细说过的往事,尽管已在脑海中反覆经历过好几次。他知道这世上有无数人也有同样的故事,跟全球性的大事件相比,这小悲剧无足轻重,但悲剧终究是悲剧。
他不想告诉亚当。以往让他无法对爱人开口的恐惧此刻再度兴起,封住了他的嘴。虽然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他了,可是依然害怕如果将故事说出口,会让自己突然回到九年前那个年轻又天真的丹尼尔·康亚斯。
他过度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注意到亚当已经伸出一只手揽住他的腰。那是个温柔、安慰的手势,可是丹尼尔却下意识地避开了。
「我知道有人伤害过你。」亚当的轻柔话语中带著一份理解。
惊慌中他陡然抬起下巴,防御心很重。「那事不重要。我都不记得了。」
「可是你的身体还记得。当我把手指放进你身体时,你整个人绷的很紧。」
丹尼尔感觉到自己因为羞耻而浑身发热。他扭过头去,心情激动地凝视著大海。「说不定只是因为我不喜欢那样。你应该知道的吧?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喜欢。」
亚当把手环上丹尼尔的肩膀,一句话都没说,可是丹尼尔却还是感受到了:那是同情和理解,亚当很有耐性地包容著他。
丹尼尔挣脱开来,心里很想对爱人吐露秘密,可是又很害怕其後果。他陷入了两难。很快地看了亚当一眼,他脱口而出:「我要去玩水。」
「水很冰的。」
「那正好。」
丹尼尔脱下鞋袜,将工作裤的裤管卷到膝盖上,往大海靠近。他的脚对底下的小卵石很敏感,於是微微踮起脚尖,挑选安全的路走向沙滩。
他松开外套,一路小跑至大海。三只红嘴鸥被惊得飞起,发出不高兴的鸣叫。丹尼尔在白色波浪中踩溅著,海水冷得令他不禁倒吸一口气。一只裤管开始松滑,他连忙将它卷起,蹚水往更深的大海而去。
慢慢地,他感到腿开始麻痹。两只脚掌埋在沙子里,脚边尽是翻腾的白色泡沫。他冒险往更深处走,海草拂过他脚踝。裤脚很快地被打上来的海浪浸湿了,可是他没有回头。
丹尼尔一时失去理智,体内有一股欲望想要投身入海,游离岸边。由海浪的力道和方向来看,他判断现在应该是退潮时期。他想像著被水流吞没的样子,揣测最终会在哪里被冲上岸。也许是在神圣岛吧:又或许更远。
他涉水来到一处沙洲。当他爬上高处时,逐渐意识到克斯特比就在他的右方。城堡矗立在海角上,现在看起来已经没有阴险的感觉了。他想起亚当告诉过他,城堡就像个人,於是他开始用不一样的角度去看。克斯特比不只有传说中那座闹鬼的礼拜堂。他不久前曾在城堡内四处参观,发现还有更多的稀有宝物收藏在回廊和房间里。如果他更努力一点,或许会再度爱上这个地方也说不定,就跟他刚抵达此地时同样的心情。
丹尼尔回过身去看海滩,亚当依旧站在原处,两手揣在口袋里,面朝大海。丹尼尔挥了挥手,让他知道自己没事,可是亚当还是没有回应。
突然间觉得自己很傻。海水冻得刺骨,脚指头已经没了感觉,於是开始往岸上走。裤管松落下来黏在小腿肚上,裤脚拍打著脚踝。
亚当在等他,脸上的表情隐约不清。丹尼尔抢在亚当开口之前说了:「的确是发生了一件事。在很久以前。」
他坐在沙滩上,开始用袜子去擦掉脚上的沙子。如果真要说出这个故事,他不想有任何干扰、不愿看见亚当得知真相时的表情。
亚当彷佛知道他内心想法,一直保持沉默。
丹尼尔把左脚袜子穿了回去,感觉到脚底下的沙子摩擦著脚心。
「那年我十八岁,刚上大学。在新鲜人的第一周,我们往往会做许多疯狂的事情,好比花光所有的钱只为了加入某个社团,或者酗酒。我那时还没有跟父母出柜,可是许多好友都知道我是同性恋。我希望能够坦然面对我的性倾向,於是就加入了GBLT社团(注),我在短短的几天之内便交了许多朋友。」
他把左脚伸进鞋子里,开始穿起另一只袜子。
「在新鲜人第一周的尾声有个新鲜人舞会,我们全都去了,可是那个舞会对我们来说太直了。有个叫做欧奇的男生──全名是达伦·欧克汉普顿──比我们年长,三十多岁,是当地居民,不是学生,可是他一直都跟社团的人混在一起。他提议到他的住处续摊,许多人都去了,途中还停了几次车去没有营业执照的酒吧买私酒。我会记得是因为第二天早上我在夹克口袋里找到一张伏特加酒的发票。」
丹尼尔看著右脚,眉头紧缩,先把穿歪的袜子调整好,把脚塞进鞋子,开始系鞋带。
「欧奇住在一排带维多利亚风格的连栋房屋中的一间。里头的房间都很大,有一座双向楼梯、一间厨房和一间浴室。房子很棒,比学校的宿舍楼好太多了。派对当晚最高纪录挤了五十个人。当时很多人进进出出,我的朋友史提夫有一段时间跟我在一起,我们跳舞、喝酒、聊天,时不时跟别人调调情。好吧,其实是玩的很过火。我不否认想找乐子,前几天还跟史提夫亲过嘴,但还不确定是否要让他当我的男朋友,即使他告诉我他很喜欢我。你知道的,这些对当时的我来说很新鲜很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