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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仙’雷小屈。”带着冷意与杀气的声音自轿中响起,柳沉疏借着月光隐约能看到身侧轿帘后的身影微微侧过身、抬头看向了剑门之上,而后再一次冷声接着道,“雷小屈手下‘索命四童’。”
据闻这“索命四童”其实并不是真的小童,只是自十岁之后便停止了生长,身形矮小犹如童子,却都是性情残暴、手下亡魂不知凡几。
柳沉疏闻言点点头“唔”了一声,正要抬眼细看,却忽然间神色一凛,手中笔尖凌空连点数下——数道气劲自笔尖激射而出,带着凌厉的破空声骤然划破夜幕。同一时间,墨色的身影也已飞身而下、直扑隘口。
雷小屈的手正要捏上对面那少女的咽喉,忽地动作一顿、猛然间向后翻去——几道气劲堪堪擦过他周身几处大穴,打在对面的石块之上轰然炸开。一袭墨色的身影倏地自眼前闪过,宽大的衣袂临风翻飞间,已然将那险些丧命在他指下的少女稳稳护在怀中,转眼间就已退出数丈。
同一时间,柳沉疏松开怀里的少女,抬头望向剑门之上——那四名紫衣童子之中忽有两人的身子一瞬间软倒、直直摔落悬崖。乍然一瞥之间,两人胸口插着的一排羽箭在月光下反射出一股凛冽的寒芒。
始终脸带笑意的雷小屈终于骤然间变了脸色,疾喝一声“孩儿们下来!”,一边已是死死地盯着对面的柳沉疏,却又因为一上来就损失两名爱将、一时间摸不清对方底细而不敢贸然出手。
柳沉疏浑身上下的神经都已绷紧戒备了起来,面上却是分毫不显、一派从容,笔尖一边在先前救下的少女伤处轻点,一边好似根本不曾看到对面的强敌一般,竟还能有工夫柔声安抚着她:
“伤处可还疼吗?我先替你止血,待稍后除了这魔仙再替你上药包扎,莫怕。”
魔仙雷小屈在江湖上成名已有数十年,闻其名者莫不惊骇动容,可自她口中说出“除了魔仙”这句话,却是一派轻描淡写,自然随意得好像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一般。那少女本已吓得脸色惨白,这会儿被柳沉疏护在身侧柔声安抚着,苍白的脸上终于是也泛出了几分血色来,乖巧地点头、轻轻应了一声;雷小屈出道数十年,何曾被人这样轻视过?当即就是勃然大怒,十指如钩、飞身直扑而来!
“退后!”柳沉疏轻喝一声、伸手轻轻一推,那少女已退入黄天星一行人之中。柳沉疏手中笔尖轻点,划出的一道道气劲中竟似是隐隐有墨意流转;但柳沉疏的意图却似乎并不是与雷小屈正面相抗,笔下气劲虽凌厉,她自己却是凭着一身轻功闪躲游走、一触即离——她的身法很是特别,明明是身处一场恶战之中,远远看去却竟好似是在花间信步一般潇洒飘逸、煞是好看。
但雷小屈当然是不会觉得对面那人好看的——几次出手落空后,他终于是阴沉着脸一咬牙、不退反进!柳沉疏的气劲已划破了他的衣袖、在他手臂上带出一道血痕,但雷小屈此刻却也已然蹂身而上、到了柳沉疏的跟前!
风声骤然间呼啸而起——黄天星一柄数十斤重的大刀已从斜里猛然砍出、带着劈山开岳之势重重斫来。雷小屈不敢硬拼,立时收指成爪、狠狠抓向刀背。
原本已退了开去的柳沉疏忽然间扬眉轻笑了一声:“雷小屈,你的孩儿们怎么还不下来?”
雷小屈身形微顿,余光一扫却见山顶之上的那顶轿子一角忽地闪过一点寒芒、又一名紫衣童子立时应声而倒,而原本抬着轿子的那四名青衣童子竟也已放下了轿子、手持长剑将那最后一个“索命童子”困在了当中!
雷小屈当下脸色大变,虚晃一招就要抢上山去。黄天星一众正欲阻拦,却忽见眼前墨袍翻飞、竟是有意无意地将他们阻了一阻,这一闪神的功夫。雷小屈已是脱开了身、直扑山顶而去——众人心头半是疑惑半是不满,正要开口责问,那墨袍之人竟也已是越过众人飞身而上,不远不近地跟在雷小屈身后。
剑门之上忽然间响起了一道清冷的嗓音,极好听却满是杀气:“杀了。”
话音刚落,四名手持长剑的青衣童子手中剑势一瞬间大盛——原本被围困在当中的那索命童子转眼就已命丧当场。
——他手下“索命四童”终于已经一个不剩!
雷小屈原本就阴沉的脸立时就越发阴森了起来,正要发难,已然要扑出的身形却是一瞬间僵住、背后几乎已被冷汗浸透——
他已被这墨袍青年和轿子中的人夹在当中、腹背受敌——左右皆是悬崖峭壁、隘道狭小仅容一人通过,若那两人同时出手,他定是避无可避!
若论单打独斗,那四个青衣剑僮显然不是索命童子的对手,但若以四敌一,要想杀索命童子也不过就是顷刻间的事,但那轿中人却非要等自己抢上山来时才下令斩杀、自己又能如此轻易地自黄天星一干人手下脱身,显然是这两人有意将自己诱入这腹背受敌的困境!
他本不该陷入这样的圈套之中——但先前在栈道之上,那墨袍青年的轻视已将他激怒,他怒而出手却犹如被对方戏弄一般久攻不下,心头怒火更甚,又见那剑门之上爱将接连折损,惊怒交加之下,一时竟已有些冲昏了头脑。
他本以为这些不过是巧合与对方无心之举,但如今冷静下来,却无法不汗湿衣襟——这分明是那两人有意相互配合、环环相扣,将他引入这样的死局之中!
能有这等智计,又是坐轿出行……雷小屈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名字,神色立时又是一变;但这墨袍之人……江湖上何时又出现了这么一个扎手的人物?
“雷小屈。”轿中人冷冷地开了口。随着这道满是冷意与杀气的嗓音响起,轿帘也正一点一点被慢慢掀开,慢慢露出轿中之人的真容来——雷小屈却是根本没有去看他的脸,在那只苍白削瘦的手触上轿帘的一瞬间已抬手打出一把暗器、同一时间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整个人飞身冲了上去——
若轿子里的那个人就是他想到的那一个,说不定他仍还有机会——毕竟,那人是个不能行走的残废,而他的手既已掀了轿帘,便绝没有工夫再发暗器了的!
这已是他唯一的机会!
但很可惜——柳沉疏与无情既已谋划周详地将他诱入瓮中,便绝不会再给他半分机会:
那只苍白的手已将轿帘彻底撩开,露出了轿内那人俊美却冷峻的眉眼——一点寒芒忽然从轿子前的横木激射而出,撞在雷小屈打出的其中一枚暗器之上、带着那枚暗器倒飞出去,又撞上了其后的两枚,随即去势未止、将其后四枚再次撞飞出去……
雷小屈心中一凛、瞬间已萌退意,背心处的几大穴道却是忽然间一凉——他原本如同疾电一般的身形骤然顿住,终于也软了下去——
背心处的几大要穴瞬间已被凌厉的气劲刺破,鲜血淋漓。
雷小屈的身影摔倒在地,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也就是在这时候,那一把暗器也终于同时力竭、摔落在地上发出了一阵叮叮咚咚的声响,其中一件在月光下反射出幽幽的寒光来,细细看去,却原来是一柄小巧锋锐的飞刀。
——破了他那整整一把、足有数十枚暗器的,竟只不过是一柄小巧的飞刀而已。
雷小屈一时间还尚未气绝,死死地盯着轿子里的白衣青年,双目几乎是要脱眶而出一般,声音嘶哑而艰难:
“无……情。”
章节目录 第16章 月下
第十六章
月下
无情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一身白衣在月光下显得越发冷峻削瘦。
——雷小屈终于彻底气绝,闭上了那双满是不甘与怨毒的眼睛。
自那墨袍青年与那顶白色的轿子出现在剑门关上,一直到现在也不过是片刻间的事,却转眼就已经将“魔仙”雷小屈与“索命四童”毙于手下——东堡众人又惊又喜,一时间竟是愣在了当场,直到此时才终于是回过了神来。在场的众人自然没有人是傻子,略一思索后很快便明白了先前想要追击时之所以被阻下的原因。
东堡副堡主邝无极外号“逢打必败”,这人武功不错,可惜运气实在太差,自入江湖以来但凡遇敌,对手的武功无一不是远高于他,但他却也从不退缩,愈败愈战、愈战愈勇,很是受江湖中人敬佩——这样的人自然是个豪爽磊落的汉子,当下就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却随即就哈哈笑了一声,大大咧咧道:“刚才我们还误会你坏了事,真是对不住了!兄弟怎么称呼啊?”
“在下柳沉疏。”柳沉疏听他坦言先前误会了自己,倒也半点都不生气,笑着随手转了转笔,侧过头看向不远处的那顶轿子,“全仗盛兄鼎力相助。”
她说这话时神情语气都并不倨傲,但却也没有半分谦虚之色,好像就只是自然地在说着一件事实罢了——其实也确实正是一件事实:
她与无情才刚一到,就见“小天山燕”戚红菊手下四剑婢之一的菊剑正逢生死一线,柳沉疏当即就已飞身扑下,两人之间根本就还来不及商定对策。雷小屈成名已有数十载,功力深厚,合在场众人之力想要将他击杀,虽并不是做不到的事,但也不知还要为此付出多少性命作为代价;再加上栈道之上狭窄脆弱却又人数颇多,唯恐误伤便根本施展不开,最好的办法就是设局将雷小屈诱至隘口,前后堵截将其围杀——柳沉疏也正是这么做的。
于是唯一的悬念便在于——无情呢?他是否也会这样想、这样做呢?
柳沉疏并没有和无情约定商议过半个字,但很奇怪地,她竟从未担心过这一点,好像莫名地就有一种直觉——他会的,一定会!
于是她以轻视与戏耍激怒雷小屈、令他被怒气冲昏理智不及细思;无情击杀三名童子,又以最后一人诱他冲至隘口;最后料定雷小屈必然向无情临死反扑,于是无情掀开轿帘前就已按下机括、发出飞刀将暗器击落,而她便出手将其一举击杀——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简直犹如早已演练过一般配合无间。
无情闻言转过头来,恰与柳沉疏对视了一眼,眉宇间的冷意与杀气竟也像是慢慢消弭了不少。
柳沉疏习惯性地转动着手中的笔,对着他扬了杨眉。
这头柳沉疏刚一自报名号,邝无极、黄天星几个男人尚还没有什么反应,那头身为女子的“飞仙”姬摇花与戚红菊、梅兰竹菊四剑婢却立时就轻轻应了一声、脸上显出了几分恍然之色——
柳沉疏的名头,在女孩子之间永远总是要比在男人中响亮得多的。
柳沉疏给了几人一个温和的笑容,而后一边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药瓶来,一边对着菊剑招了招手,柔声道:“来,我替你上药。”
菊剑脸色微红,却是乖巧地应了一声,走到柳沉疏身侧,仰了头露出了脖子上的那一道血痕——先前雷小屈虽未捏中她的咽喉,但掌风实在太过凌厉,早已划破了她原本光滑白皙的颈侧。
柳沉疏伸了手,动作轻柔地替她上药,朦胧的月光将她的眉宇晕染得越发柔和,一边还仍不忘温柔地低声安抚着:“莫怕,不会教你留下疤痕的。只要按时上药,待过几日痊愈了,便仍旧与从前一样漂亮。”
少女脸上的绯色慢慢晕了开去,轻轻应了一声。
无情的视线在柳沉疏身上微微一顿,若有所思地淡淡看了她一眼,而后很快便移开了目光看向东堡堡主黄天星:“黄堡主,天色已晚、方才又是一场恶战,大家想必也都已累了,我们尽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