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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阳觉得头都在嗡嗡的响,顾不得许多,赶紧跑到崇雅的马房牵了马,跃身上马,向春薇赶去。远远的看见春薇门口很多人,挤进去看到春薇的山长姜夫人一脸怒容,正在跟一身官府的知州郑致和说着什么。
“这天底下还有王法么!纵是兰大人有罪,涉及亲眷,也总该等放了学,再不然送个信儿进来也行,竟然直接派兵围了学校,若不是郑大人赶得及,怕就要冲到学校里拿人!满学校都是好人家的姑娘,他就敢这么干!这也是朝廷的四品大员!”
郑致和脸色也不好看,但还是劝慰道:“山长莫要生气,莫要生气,想来也是上头催的紧,周大人才乱了方寸!”
“催的紧?谁敢催他周国舅!”姜夫人真是被气坏了:“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的干系,就那么生生的锁了去……”兰梦如是她得意的学生,姜夫人心疼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许阳觉得自己的额头上在冒汗,但是还是强压下不安与焦虑,先在闹哄哄的人找了起来,不多时果然看到了自家来接妹妹的车,便赶紧走上前去让春纤儿进去把小姐领出来。一会儿林黛玉果然戴了锥帽,领着两个丫鬟走了出来,许阳也不多言,赶紧让人打帘子把黛玉送上车,匆匆赶回家去。
回到家里,黛玉摘了锥帽,许阳这才发现她的一双眼睛都哭红了,小姑娘呆愣了一阵子,忽的放声大哭:“兰伯伯怎么会是贪官呢?再没有比他家更简朴的了,兰姐姐的统共就那么一个金镯子,都带了两年多了也舍不得去炸一炸……”
许阳听得更是难受,兰家的朴素他早就亲眼见过,春薇的女学生里兰梦如是出身仅次于黛玉的,可是她的钗环首饰却是整个春薇最少的。并非兰大人对她不好,恰恰相反,他很疼女儿,每天都抽时间给女儿讲课……要不然兰梦如的学问怎么那么好?只是他们一家都简朴惯了罢了。或许有的人是沽名钓誉故意装穷,可许阳知道起码兰大人不是,他是真的一心为公,这是许阳与许多人都亲眼见到的。就是在扬州当地,也没人能说出兰大人的不是,当日许阳去给胡宝堂的老太太画像的时候,他们的当家人胡四狗那个老滑头都直言:“表里如一到兰大人这样子,我们这些见惯了贪官的生意人不得不佩服。”连这样的人,怎么会是贪官?
许阳难受的要死,他眼前似乎有浮现出那灯火阑珊处轻轻转过来的那秀丽的面庞,而后那粉面桃腮又被兰济和刚正坚毅的面孔所替代……忽听得黛玉说:“这辈子,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兰姐姐一面……”
这辈子,这辈子……许阳忽然觉得热血上涌,若今日见不到,这辈子是不是都再见不到了?许阳猛地站了起来:“妹妹,你好生歇着,我出去一下……”
因为有京杭大运河的存在,一般与京城来往都是坐船,偏这个时候北方的河道已经上冻,怕是押解的军士也不会坐船了,该是走旱路。
许阳打马飞奔,一路冲出扬州城,又走了二十多里,天擦黑的时候终于远远的看到了一队人马正在个破庙外休息。因钦差周海华在扬州还有其他的事务,所以先让军士押了兰家一家先行,这倒是方便了许阳,他找到带头的军官,只说自己是兰大人故交家的儿子,只求见他一面,实在不行若能见他家夫人或者姑娘一面也好,说罢偷偷塞了那军官两个银锭子,那军官人倒不坏,悄悄收了银子,看许阳一脸凄苦便猜到了几分:“这么明晃晃的,许多人看着,你去见兰大人也不是回事儿,不过既是故交,你便偷偷的瞧他一眼,倒是可以跟那位兰姑娘说几句话!她那样子怕是要想不开,你去劝劝吧!”这军官一则确实是好心,二则他也真是不想路上再出事儿,况且他又有了好处,不过是个小姑娘,让他见一面能怎么样?
军官便带了许阳进了破庙,许阳一眼就看见兰济和,他带了镣铐,双目紧闭的坐在一堆火前,一身狼狈却依然是挺直了脊梁,身边围了几个正在打瞌睡的穿的比较体面的男子。许阳看着心酸极了,想喊一声兰伯伯,却被那军官使劲儿拽了下衣角,强忍了眼泪悄悄的退了出去,又偷偷往破庙旁的一个小屋走去。
许阳一进屋,便愣了,他以为起码会有兰太太在兰梦如身边,却不料这小间里只有兰梦如一人。这破庙本就不算严实,兰梦如是直接从春薇被带走的,白天天气要暖很多,她穿的并不厚,身上披了个斗篷却仍冻得瑟瑟发抖。此时她正抱着腿缩成一团坐在地上,听见声音抬起头,看见许阳,登时愣了。
那军官小声说:“我在外面等着,你快些说话,太久了让人见了不好……”说罢便退了出去,还轻轻带上了门。
“是……许哥哥?”兰梦如有些不确定的问。
“是我,兰妹妹,我来送你们。”许阳看她一脸的泪痕,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眼神儿很是飘忽,便试探着问:“兰伯母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我妈走了……”兰梦如呆呆的说:“就在早上,钦差上我家抓人,我妈一口气没上来,就……”话没说完已经是泣不成声。
许阳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平日里虽然算不上能言善辩,但也绝对不是木讷不会说话的人,可是此时此景,他却真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安慰了对方。
许阳呆呆的看兰梦如哭了一阵子,看她抖的更厉害了,便说:“兰妹妹,恕我失礼”扭过头,就着披风的遮盖,许阳把外袍脱了下来,里面却是件夹了棉花的短袄,许阳出门总是骑马,风吹的厉害,所以还没结冰他就已经穿上了棉;也是为了骑马,运动方便,外面虽是长衫,里面夹棉的衣服却是上下分开,并不穿很长的棉袍。许阳脱了那棉花上衣,又重新把外袍罩上,把那棉衣递到兰梦如手上道:“此去京城,只会越来越冷,好歹添一件棉衣,虽大了些,好在是短衣,总能凑活当个半大的衣裳穿……这衣服我昨天才穿上的,你别嫌我脏……”
许阳跪下来把棉衣塞进兰梦如的手里,却见她接了棉衣只是发呆,眼中竟是没有一丝生气儿,竟是一幅万念俱灰的样子。许阳狠了狠心,伸出手按住她的肩膀,在她的耳边说:“你便是现在死了,又能怎么样?也只能让兰伯伯更伤心!他若是伤心了,一狠心跟你们娘几个去了,那真是死了也是白死,到死也要背着贪官的骂名!”
外面传来那军官敲门的声音:“小公子快些,时间再久了就不方便了……”
许阳放低了声音道:“就算你一家人都死光了,你也得好好活着,只要你们兰家还有一个人活着,兰伯伯的冤屈就还有得到昭雪的希望,可你们都死光了,还有谁会帮你们一群死人出头?你死都不怕了难道还怕活着么?”
许阳说完这几句,便松开手站起身,慢慢向门口走去,却忽然听见兰梦如在背后说:“我记住了。”许阳在门边站住,身后便传来窸窣的穿衣声,却又听见兰梦如轻声道:“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会好好的活着,许哥哥,保重!”
许阳眼眶一热,险些掉下泪来。再不敢回头,只扶了门框道:“兰妹妹,保重!”
第十七章
许阳奔回到家,已经是子时初刻了,他脱了棉衣骑马疾驰了好一会儿,心情又抑郁,回来便有点不舒服,他不想让许太太担心,便让丫鬟浓浓的煮了一大碗姜汤灌了下去,上了床倒头便睡,闷了一头的汗,仗着他这些年锻炼的底子,第二天也就没什么事儿了。
让许阳意外的是,接下来的几天,不管是许太太,还是林黛玉,都没有再提兰家的事情。黛玉显然又偷偷的哭过,眼睛经常都是红的,可是她却一改往日有委屈就跟哥哥诉苦的习惯,咬了牙再不拿这个事情烦他。许阳明白,自己那么忽巴拉的冲出去,家里怎么会没人跟着,许太太怕是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只是不愿他再难受不去提罢了;而林黛玉冰雪聪明,又怎么会看不出?许太太派人买了棺木与墓地,偷偷的叫人把兰太太的尸首从化人局里领了出来,好生的安葬了,自己伤心的哭了几场,却也没有对许阳多说别的,只让他替自己去兰太太的坟上烧些纸。
过了年黛玉便十二了,春薇的课程在年底其实已经结束了,毕业考试也考完了,但是成绩下来,正式毕业的时间是在二月,她恐怕在扬州呆不了多久了……照理说这时候许阳跟黛玉应该彼此都很舍不得,该彼此多多亲近才是。可是兰梦如的事情,就像在两人耳边敲醒的一记警钟般,震的两个人都心惊胆寒。
于黛玉而言,她失去了最好的朋友,本就悲恸万分,而许阳的反应又让她不得不正视一个现实:自己的阳哥哥毕竟不是她的亲哥哥,终有一天他会娶妻生子他会去疼别人,而自己,年龄渐大,也真的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用避讳的小姑娘了。于许阳而言,黛玉瞧破了他的心思,他悲伤而又尴尬的同时,也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妹妹也马上就要长大了,此去京城,自己就是能考中下一届的举人,入京也要三年后了,那时候,黛玉就真的会变成一个大姑娘,不能摸她的头发不能随意的谈笑,甚至见一面都很难,终有一天她会身为人妇,被锁进深宅大院,变成为男人为儿女为家事操心的千人一面的贵妇中的一员。一想及此处,许阳就觉得压抑的要命,甚至连面对黛玉的勇气都少了。
过了年儿他从舅舅的信里得到了兰家的消息,兰济和死在了大牢里,刑部报上去的公文说的是他畏罪自杀,兰济和的三个儿子均剥了功名被流放北疆,而女眷下人等或充入教坊司,或充为官奴发卖,并没有更详细的消息。第一次,许阳意识到这个世界的规则是如此的蛮横。他难过的要死压抑的要命,睁眼闭眼全是兰济和那沧桑而坚定的面容,以及兰梦如时而笑颜如花时而泪流满面的容颜,可他却丝毫不敢在人前显露出自己的悲恸,因为这事情林如海只在给他的信里写了,只说兰济和冤枉,自己无力回天,话里话外一股子心灰意冷的颓唐气息,又特地嘱咐他不必与他母亲跟妹妹提,省的徒增烦恼。
二月一日,春薇还没有开学,可一大早门前就贴出了马上毕业的这一届的前三名,不出意外的第一名果然是左都御史林大人之长女,也就是说林黛玉便是这一年人们俗称的春薇女状元了。可是得到消息的黛玉却并不高兴,她在兰家出事儿那天之后第一次提到了兰梦如:“若是兰姐姐在,这状元轮不到我当。”一时家里人皆是一片静默。许阳抬头看他的小表妹,却发现小姑娘比年前瘦了很多,脸上多了一点既陌生又熟悉的东西,他忽的悚然而惊,陌生是因为黛玉的脸上过去从没有那种神态,熟悉的是:这种感觉,不正是自己曾在电视剧里见到过的,陈晓旭版的林黛玉脸上那洗不去的愁绪么!
许阳懊恼极了,自己只顾着自己伤心,只顾着在自己的世界里为自己不得善终的单恋而难过。却没有认真想想,若论情分,黛玉与兰梦如有多要好?自己那只见过三四面的淡淡的单恋,与黛玉与密友间两三年形影不离的情分,又算什么?自己只顾着为自己的感情伤心,只为了黛玉的将来而惆怅,却把当前的人,现在的事儿放在了一边!
第二天,许阳一早便来找黛玉:“走,跟哥哥看看给你买的新玩意儿去!”黛玉先是一喜,可忽然又落泪道:“难为哥哥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