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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阳想了半天,最后给许郊写了封信,又把许许多多他过去知道的有关鸦片有关贸易的知识以及弗朗索瓦跟他讲过的欧洲的一些情况统统写下来一股脑给许郊寄过去。许阳也知道,许郊不过是个七品官,真的关不了太多。可是小七叔费了老鼻子的力气专门把他安排在一个欧洲商人往来最多的地方,不就是为了鸦片的问题么?许阳知道自己真的太难为他的好三哥了,可是让他把这些埋在心里不说,那更不可能,只能尽量让许郊多知道一点了。
可是再怎么为国家的未来担心,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社会里,许阳首先要做的依然是读好他的四书五经,最少得考上个举人,不然连起码的有尊严的活着都成问题,别的一切想法自然只会是空中楼阁。
第九章
林如海的心情非常糟糕。
他回京已经一年了,种种迹象表明,他们的圣上,真的已经不是几年前刚登基的时候那个励精图治的壮年帝王了。现在的皇帝水渊今年四十八岁,可是看起来却足足像个六十岁的老人,常年的失眠与头痛严重的腐蚀了他的健康,每逢节日,坐在太上皇一旁的水渊看起来甚至显得比他六十九岁的满面红光的老父亲更像个老人。
与健康一起被带走的,是水渊的雄心与耐心。他的性格开始变得暴躁易怒,他开始贪图享受,并且越来越听不进别人的意见。
林如海于紫禁城中当值,听着远处传来的土木工程的嘈杂,看着皇帝因为沉溺于鱼水之欢而越发显得苍老的面容,还有那因为失眠而越发没有祥和感似乎随时都准备发怒的表情,心里蓦地蹦出了许阳提过的,一位欧罗巴的昏君说过的话“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那种不寒而栗的恐惧感袭上心头,久久不散。
文渊殿的大臣们都很安静,各自办理着自己的公事,偶尔有实在不能直接做决定的才去问皇帝,几个人不过问了三五个问题,看皇帝就已经露出了不耐烦的问题,剩下的只得先放在一边,等明日皇帝心情好些再问。
林如海心中十分的压抑,可是怪谁呢?自己还不是能不张口尽量不张口呢!德高望重如莫老,因为劝诫了几句就被活活打死了,如今谁还敢多说多问呢?
一天的工作做完,林如海从都察院出来,对长随道:“去许府。”
片刻行至许子清的侍郎府,林如海跟许家已经是很熟悉了,下人也早得了许子清的吩咐,也不通禀,直接就把林如海带到了徐子清的外书房。
许子清的心情也很糟糕,他拿了一沓儿满满都是字迹的纸张,递给林如海,道:“英吉利人实在可恶!借贸易之名,向我各口岸走私鸦片,这才下令全国稽查不过三个月,便在各港口逮住了将近二十个贩卖鸦片的英国商人,盘问下来,竟都是那个‘东印度公司’的人!这英吉利国王疯了不成?竟纵容商人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林如海一脸苦涩:“欧罗巴诸国本就与我国不同,据阳儿所说,他们那里颇有些不以做贼为耻的风气。有几国国甚至给海盗颁发许可证,竟有国家鼓励抢劫这样子的事情……这向别国倾销鸦片以图暴利,又有什么稀罕呢?”
“饿而为贼,情有可原;富而做贼,天理不容!一国的君王,竟大肆鼓励臣民如此为祸他国,这算什么事儿!”许子清气的直拍桌子,喘了一阵子粗气之后,居然又笑了:“好歹人家的国王祸害的只是外国!可咱们这位……”
林如海也默然无语。他们这位皇帝现在好一阵儿坏一阵儿的,正常的时候勉强算个正常的君王,也能下几个正常的命令,这彻查鸦片走私的事情便是林如海趁着他情绪正常的时候递上去的奏表。可是在某些方面也真是糊涂的太要命,发起怒来完全就没半点的自控力。便是他曾经十分敬爱的皇后,不过是劝他几句不要太过奢靡,便当场暴跳如雷砸了一堆的东西,连着几个月没去皇后的寝宫,最后还是太后出面劝和,才算重又踏足坤宁宫。
“不提这些了!”许子清叹了口气:“老伍回去当值了么?”
林如海苦笑:“回来了,瘦了好多,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许子清冷笑:“有精神才怪!被打了二十杖,一个月能爬起来算他硬实。伍智光这家伙就是铁公鸡罢了,可是他在户部这几年,可曾出现过什么亏空?也就只有他这样个吝啬性子才能看得住咱们大江的钱袋子!这样的人还算不尽心,还要打,当满朝的文物都是傻子,还不是前阵子他问户部要钱伍智光没有给,这是借机找茬呢!我跟这个犟种不熟,你抽空劝劝他吧!”
“劝了,可劝了又能怎么样?老伍的性子,只要他在这个位置上,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肯定不会让皇帝拿国库的钱胡来的!”
“那就是早死晚死的事情了……”许子清冷冷的接道。
一时间屋里静了下来,两人都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老三在新安弄了家戒烟局,把几个因为鸦片倾家荡产的闲汉抓了进去强令戒烟……”还是许子清打破了沉默:“请了当地很多士绅去看,尤其特地‘请’了一些不肯戒烟的,说吸了鸦片有飘飘欲仙之感的‘名士’去看那些人犯了瘾的样子,颇吓到了一些人……”
林如海勉强笑道:“亏得你们老三想得出!”
“是阳儿的主意!”许子清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若不是阳儿,到现在恐怕我还不知道鸦片是什么东西呢!老三信里说有几个富户主动抓了家里不成器的吸了鸦片的孩子过来戒烟,还有几个鸦片瘾头不算大的又有点身份的人,也偷偷的问了在家怎么戒烟。幸好阳儿提醒的早啊!那大烟馆据说才开了半年多,上瘾的人不多,若是再晚上几年,光是新安,就不知道要多出多少家这样的大烟馆,多害多少人啊!
去年,我听老三说了阳儿的人品,又见了你带回来的阳儿写的字儿,心里总是难受,我经常想,若是当年阳儿没丢多好?我那老哥哥是不是就能多活几年?阳儿这么天资聪颖,若没有耽误这十几年,现在别说是秀才,便是举人怕是也早就考上了。
可我现在不这么想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不是从欧罗巴远道归来,阳儿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东西?你我二人,久居庙堂之上,没人告诉咱们这些事情,怕是那鸦片之害蔓延全国之后之后,才能让朝廷震动了!”
说到此处,林如海也稍微有些安慰:“是亏得了阳儿,那真是个好孩子。虽年纪不大,难得的谦虚好学,正直坦荡。他那,他那养父母,把他教的很好,有他在我那姐姐身边,我也放心了。”
许子清微微一笑:“可惜了,若是阳儿小几岁,让他做你女婿不是正好?天底下还有谁能比他更疼你那宝贝女儿。”
林如海也跟着笑道:“确实可惜,我这么大岁数了,就这么一个闺女,真是觉得许了谁家都不放心!只是不好意思让害那老姐姐再等六七年才能见到儿子成亲罢了。话又说回来,阳儿要是年纪跟玉儿离得太近,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像亲哥哥这般的照应着了。”
提起儿女事儿,两人总算都高兴些,许子清便又问了儿子这阵子跟林如海学习的情况,林如海对许陌非常满意,自然是满口称赞,但还是又补了一句:“只是这孩子有些文弱,该多活动活动;再说一个男孩子,太过温吞和顺也不好。”
许子清也愁:“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软和,跟谁都没脾气。小时候婆子没照顾好他,让他着了凉发了几天烧,他才多大?便跑来跟我们为那些下人求情说是他自己晚上睡觉不老实……”
“凡是不追究别人,先反省自己。也算优点,只是不能太过,普通人家的孩子,这样子很难得,可是他以后要走科举的路子,是要做官的人,这样子怎么行?”提起这个,林如海也很吐血,该生气的时候不会生气的人太要命了啊!满脸都写着“我很好欺负”啊!
许子清更愁了:“因为这个,我跟他母亲不知道说过他多少次,哪有这么没脾气的人?还动不动就脸红!我都怀疑是不是他妈把他生错了,这就该是个女孩子!要是把他的才气跟他三哥的脾气合到一个人的身上该多好!”
“好什么好!又一个许难缠!”林如海没好气道:“你就知足吧你,儿子各个出息,孙子都有好几个了,你看我,跟你同岁,就那么一个闺女,真恨不得给她招个上门女婿。”
许子清腆着脸道:“不然把我家老四送给你做上门女婿?他那脾气当官也不合适,日后考中个进士有个好出身就做个闲散名士,跟你闺女悠悠闲闲的过日子,多好……”
林如海笑骂道:“胡说,大好的前程,你舍得他不当官?”
许子清也哈哈一笑不再说这事儿。实在是许陌现在只是个秀才,林黛玉又还那么小,有些事情现在提确实早了。
两人又聊了一些事情,又把各地报上来的关于鸦片的资料整理了一下,心里有了点谱,这才道别。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如海跟许子清纷纷跟自己熟悉的官员联系,所说之事自然是有关鸦片的事情,虽然未必能让每个人都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但是多一个人重视,就能多一分力量。如今的皇帝实在有些靠不住,这件事情烦过他一次,不宜再接着烦他了,免得不小心再惹了他,已有的禁烟政策再被他随便改改,那可真的麻烦了。所以林如海跟许子清二人,只能尽量让更多的官员对鸦片的危害有更深的忌惮,免得因为执行上的疏忽而耽误了大事。
第十章
荣国府最近倒是有挺多高兴事儿的。
头一件让全府都欢欣鼓舞的事情是,王熙凤在嫁进贾家的五年多之后,在终于给这个荣国府生下了正统的继承人。贾赦邢夫人等人高兴坏了,更别提贾琏几乎都乐的找不到北了!他结婚都快六年了,这才刚有了一个儿子,能不乐么?
第二件喜事是:过了年儿,因头年贾赦跟贾政一番走动,贾琏终于谋上了个七品的实缺,外放到了安徽寿县。说真的那真不算个好地方,不过对于没什么实干经验的贾琏来说,这样不显眼的地方正好,寿县的水患有些让人头疼,不过倒也有十年没有大灾了问题不大,比起连言语都未必通的少数民族的地方,这里实在已经很不错了。
王熙凤是腊月里生的孩子,孩子刚过了百天贾琏就要上任,她自是不方便立刻跟去,最后咬咬牙把平儿派去随身伺候了。但也跟贾琏约好来年带了儿子也跟去任上。贾家人自然没话说,贾琏外放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怎么可能一直让王熙凤守在京里?来年孩子就一岁多了,安徽也不是特别远,而且有一大半儿都是水路,辛苦不到哪里去,来年儿开春过去,正好。
只是这样一来王熙凤就是养好了身子也不方便再管家了,她心思都在儿子身上呢!再说便是让她再管上几个月,来年还是得换人,白白的折腾一次,于是王夫人在放权几年之后又完全把家事管了起来。
王夫人快五十岁的人了,一家子的事情全扔到她头上真是太累人,光是准备过年的事情就忙的不可开交,偏又赶上凤姐生产,一时间真是忙的人仰马翻,过了年到二月中还是觉得缓不过劲儿来,浑身的疲惫。只得先让李纨管家自己暂且歇息几日。谁知李纨心思更是都在儿子身上,性子又宽厚,对下人十分软和,结果没几天家里就乱成一锅粥了。
王夫人无奈,只得又强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