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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也不带小厮,运起身法,日行千里。只拣了繁华的大城镇落脚。
曾在某处遇到一个乞丐,独眼瘸腿,臂膀也被折断,身家全部不过一只破碗一身破衣。他长年累月缩居在破庙,浑身恶臭,旁人避之唯恐不及,更休提给他几个铜板或是一餐热饭。
澜渊对他说:“城东郊大槐树下有金银万两,足够你医治手脚再享后半生温饱。”
乞丐连连磕头道谢,直到他们走到看不见还犹自将头磕得“砰砰”作响。
“他命中有九世劫难,熬过这一世,下一生就可苦尽甘来封侯拜相甚至做一世帝王。你何苦要在此刻改他的命盘,叫他提早享了安逸,下辈子继续偿还?”篱清厌恶他任意妄为的举动。
“世间果报循环,不会错了因也不会错了报。此生或是下世,他终是要一甜一苦,我不过是颠倒了顺序,该有的因果他还是有,怎能说是我害了他?”澜渊不以为意,“我只告诉他有金银,拿与不拿还是他自己来种下因果。”
篱清只是沈思,不再与他辩。
到了京城外,千年帝都,龙蟠虎踞,不同凡响。
澜渊想起当年那撅着屁股斗蟋蟀的太子与当街斗富的王孙,不知不觉,数百年不过白驹过隙,只是城墙依旧巍峨高耸。
“便做一回凡人如何?”
“无妨。”篱清点头同意。
“那就说好了,不许用术法。”澜渊得寸进尺。
“若用了呢?”篱清挑眉。
“若用了,任凭对方处置。”澜渊笑意晏晏,是起了游戏的心情。
“一言为定。”说罢,篱清举步就要进城。澜渊追上来跟在他身边问道:“狐王身边可带了银两?”
“不曾。”脚下一顿,侧过头来看他,“二太子呢?”
苦笑一丝丝挂上轻松从容的脸:“只怕天界二太子与狐族之王要在这凡尘京都食一回嗟来之食了。”
又用手指了指城门道:“你看,此处甚好,人多又晒得着阳光,你我就在这瑞安顿吧。坐到傍晚兴许就能一人讨得一个热乎乎的肉包。”
篱清不搭话,拿眼角斜睨着澜渊。
澜渊展了扇子来挡他的轻鄙:“我也知你是断断不肯的,可现下身无分文,进了城该如何住宿吃饭呢?”
篱清瞧着他玉骨描金的山水扇,嘴角一抿,灿金瞳融冰化雪笑意吟吟:“二太子的宝扇可否借来一观?”
澜渊暗道不好,想藏却无处可藏了。
于是,方进了城门,二太子与狐王直奔当铺。
京城的繁华远非他处可比,道路两边挤挤挨挨满是各式小玩意。
随着人群漫无目的地走,脂粉、鲜花、发簪……随手翻上两件,绿衣红袄的大婶就凑过来拖着袖子拉生意:“公子家的娘子好福气呀,这般的好人品又这般的能体贴。您瞧瞧这凤钗,宫里头娘娘头上戴的新样式,姑娘们喜欢着呢。您给您娘子捎一个?管保她喜欢!”
澜渊笑嘻嘻地看边上的篱清:“我家娘子朴素,不好这些。”
拈起一枝白兰花放到鼻间嗅:“我倒也想买一朵送他,只怕他不高兴,再不让我近他的身。”
大婶笑开了,直道:“还有这样的娘子,辛苦了公子你。那你来看看这一枝骨簪,够素了吧?公子哥儿也能戴。你家娘子要不喜欢,您就自己留着用。”
澜渊便买了下来:“好。难为大婶你如此费心,我先代我家娘子谢过。”
接过簪子回过头来弯了眉眼对篱清笑:“你看可好?”
狐王冷哼一声,扭头就往前走。
急急地追了上去,探着头明知故问:“生气了?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呢?在下这就给狐王陛下赔礼了,莫生气了,嗯?”
篱清打定了主意不理他,停在一个字画摊前问正埋头苦读的书生:“可会画扇面?”
书生抬起头呐呐地答:“写还成,画就……”
“那就写一张吧。”
澜渊见他一双灿金瞳只对着书生背后的字画看,脸上也绷得一派严肃,心下不由好笑,又怕惹他恼怒,就只得忍着,墨蓝的眸子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动。
书生握了笔问篱清:“公子想写什么?”
“……”篱清语塞,本就是一时兴起,也没什么特意的意思。真要问要表达个什么意思,竟还真说不上来。转过头来想问问澜渊,澜渊只是笑,摆明了袖手旁观的意思。
篱清无奈,只得对书生道:“随你吧。”
书生想了一想,笔走龙蛇,一幅扇面一蹴而就。吹干了递给篱清,却被澜渊夺了过来,自作主张就纳为了己有:“既是给我的,自然是先让我看。”
扇面上白底黑字,寥寥写了几行: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
盼千金游子何之。
症候来时,正是何时。
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垂了眼沉默半晌,把竹扇拿在手中一扇一扇地收拢,手指用力一握,嘴角慢慢地上弯:“这份大礼我收下了。”
墨蓝的眸,片刻失神,又瞬间恢复潇洒。
找了间客栈住下,小二说今晚有花灯会,漂亮得很,两位不妨去瞧瞧。
澜渊觉得稀奇,等到天黑就迫不及待地拉了篱清出门赏灯。
街上的人比白天还多,个个都喜笑颜开的,被红彤彤的花灯一照,脸上更添了喜气。树梢屋前挂满了各色花灯,有生肖样的,有花鸟样的,也有人物样的,几个灯笼组在一起就成了一个个八仙过海,嫦娥奔月的故事。街口又设下了灯谜,猜对了就送上一份小礼,和和乐乐的,不过就图个万民齐乐,国泰民安。有调皮的孩子牵着兔灯在人群中穿梭嬉戏,笑声隐没在熙熙攘攘的人堆里。
走过一条街,街上各家都高挂着六角的宫灯。薄纱裹身的女子画了精致的妆容倚在窗前慵懒地向下张望。恰好一阵风吹来,手里的香帕就飘飘地落在那个少年郎的肩头。那少年拿了帕子往上看,团扇半遮,秋波暗送,白齿轻咬过红唇,声若莺啼:“公子拿了奴家的帕子……”便痴痴地进了门去,满头珠翠的肥硕女人带着一阵浓香迎上来:“翠翠,有公子找!”
只恨一刻春宵苦短,不觉将万贯家财都捧进了红纱帐。
“怪道都说人比花娇。”澜渊摇着扇子朝上面露齿一笑,满楼的莺莺燕燕便都丢了魂,争相挥着帕子挤上来卖弄。
篱清瞥了一眼,道:“那你就留在这儿吧。”
澜渊甩开了一众热切的视线涎着脸贴上来,一手摸上篱清的腰揉捏:“要留当然是要一起留才好,听说这地方还专门备了东西,能让你……嗯……欲仙欲死……”
篱清一僵,用力挣开他的手,一言不发地大步往前走。
澜渊放声大笑,惹来路人好一阵侧目。也不在意,笑得越发得意,直被当成了哪位王爷家放肆无忌的不孝子。
笑够了才发现,那人早已泯然于众人,竟寻不到踪迹了。
扇子握在手中,一阵寒意流窜全身,冷得嘴角还维持着上翘的样子,口中却不由自主地念出了咒文。墨蓝色的眼渐渐全转成了蓝,一动不动,专注地搜寻着那个白色的身影。
纨绔 正文 第九章
章节字数:3922 更新时间:08…06…17 23:37
眼前是来往如梭的人,身边是面目陌生的路人,篱清随着人群游走,花灯如昼,星星点点,熠熠如地上银河。灯下是一张张笑脸,年轻女子红着脸把香囊塞进情郎手中,脸上一抹嫣红竟艳过了花灯。
行到一座拱桥边,桥下一条清水河,微波荡漾,河面上开遍水莲花。均是岸边的人们放下的花灯,莲花般的模样,花心是一小截蜡烛。火光在风中不定摇曳,花灯亦是颤颤地带着人们的各种许愿随着水流飘向远方。
也有人借着这花灯表达心意,这边在花灯里写下心上人的名讳,那边就有好事者拿着竹竿来勾,勾到了便大声念出来,两边皆是一阵喧哗笑闹声,只有两个当事者羞煞了脸,隔着河偷偷地两两相望,才刚对上眼又急急躲开,欲说还休。
“公子可要一盏?看上谁家姑娘就写上,保不齐人家也在这边,偏巧就成了段金玉良缘人间佳话。”卖花灯的小贩边说边把花灯往篱清怀里塞。
“不必。”篱清推拒。
“怎么会不必?没有心上人也有个至亲的家人不是?放个花灯,祈个福,老天爷就一直护着您。拿着吧,谁心里头没个念想啊?功名、前程、姻缘,求什么都成,灵验着呢。”小贩却不理会他,硬是把花灯塞进了篱清手里,“今儿大伙都高兴,不收您钱。快放吧,人家说不准正在这边等着呢。”
篱清拿着花灯犹豫,耳边满是旁人的嘻笑声和贺喜声,又一对有情人借着这花灯牵上了红线。
向身边的人借来了笔,一笔一画工工整整地写在灯上,写罢再点上中央的蜡烛,灯便亮了,明亮的烛光透过薄薄的灯壁射出来,一朵莲花在篱清掌上开得娇艳。
俯下身把灯放在水面上,看着灯上的那个名字离自己越来越远。对岸有人倾着身子来勾,眼看长长的竹竿就要触到他的花灯,篱清金眸一闪,双唇微动,没来由刮来一阵风,一气把河面上的花灯刮出好远,可那烛火却还燃着,一跳一跳,远远看去仿佛天边星辰。
这才转身打算上桥,却听到桥那边响起一个粗大的嗓门,声音洪亮得连桥这边也听得分明:“公子是要找你家小娘子?少年郎年轻不更事,怎么看个花灯就把娘子给丢了?听老汉一句劝,等等寻到了非要好好赔个罪哄哄人家才好。”
另一个声音却听不见,过了一会儿,那洪亮的声音又响起,这一回比方才更来得响亮,怕是连河边上的人都听得见了:“澜渊公子家的小娘子可在这边?你家相公来寻你了,莫生气了,小两口拌嘴有什么大不了的。听到了就过来这边吧,你家相公正着急呢!”
周围掀起一阵善意的笑声,桥上的人纷纷退向两边,在中间让出一条不算宽的道来。人们这才看清,喊话的原来是个挑着担子的老汉,身边站了一个身穿蓝衣的年轻公子,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一双星瞳幽邃仿佛深潭。就见他手执竹扇,面带微笑,好一个仪态翩翩的浊世佳公子。往灯下一站,登时让满城花灯都失了光彩。
篱清看着澜渊,墨蓝色的眼瞳中一派灯火闪烁。
失了小娘子的年轻相公嘴角一勾,收了扇子对老汉拱手行礼:“多谢大伯和各位乡邻帮忙,内子已经寻到,在下不胜感激。”
老汉和人们俱是一怔,四下张望着究竟谁是那位要找的女子。顺着澜渊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正转身离去,身后衣袖翻飞,掀起层层素白细纱。
“内子害羞,不喜抛头露面,还请诸位原谅则个。”澜渊仍是笑。
众人就觉眼前蓝影一闪,桥上哪里还有什么小相公与他们家害羞的娘子?
街上满是摩肩接踵的人,篱清便只挑了人烟稀少的小巷走。小巷里无人,也无灯火,黑通通的只能依稀看到一个影子。
身后不曾响起脚步声,胳膊突然被人一把拉住,另一手立刻挥过去却也被止住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