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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在山区应允阿强要出来喝两杯之后,阿强就很积极的邀约,几个朋友排出时同,敲定这场聚会。
因为一票都是男的,所以纪斐然单独赴约。大伙儿吃着热炒配生啤酒,聊着男人之间的话题,这在以往也是常有的事情,不过却是婚后的第一次,因为他除了工作以外的时间几乎都和昭吟在一起。
可听见是要喝酒,莫昭吟又开始担心了。
怕他喝得过量,以身体不好,又怕他喝醉了,安全堪虞,所以不但出门前再三叮咛,出门后也不断打手机重复提醒,活像是个不放心孩子出门的妈妈。
平常时候,纪斐然可以压下不悦,好声好气的安抚她,但几杯黄汤下肚后,醉意袭来、思绪混沌,理智也不太能派得上用场,再加上日积月累的不满,以及身边友人的戏谑调侃,面对像定时闹钟似的手机来电,他失去了耐性。
将近凌晨十二点,醉醺醺的纪斐然悻悻然的返家,累积已久的不悦在甫踏入家门看见妻子正拿着话筒拨打、而他的手机同时又响起之际,陡然爆发。
“欸?你回来啦?我正要打给你呢!”莫昭吟扬起笑容,立刻挂回话筒,起身迎上前去,纪斐然的手机铃声也随之停止。
纪斐然皱起浓眉,一边弯身脱鞋,一边烦躁地说:“又打?我出去四个多小时,你就打了几通?”
动作一顿,笑容僵凝在嘴角,欢迎他归来的欣喜倏地被泼了一盆冷水。
他在生气?
她迟疑的睇看着他,发现他步伐不稳,眼神涣散,脸色不豫,很明显是喝了不少。打从他们认识到现在,她还没见他这么醉过。
“你喝醉了,我去泡杯热茶给你解解酒。”她转移话题,也转了个方向,打算先去厨房泡茶。
“不用泡什么热茶了。”他却一个箭步拉住她,随即又松手,就近找了张沙发,大力躺进去。“醉了也好,太清醒反而心烦。”
跟在他身后的莫昭吟听他这么说,还以为他遇上了什么困扰,心里有事才会喝得这么醉。
“心烦什么,告诉我好吗?”她在他身边蹲下,柔荑复上他的手臂,轻声询问着,想要分担他的心事。
闻言,纪斐然双眼骤睁,侧头用那双泛着红丝的眸子定定的睨着她。
她迎视他的目光,等着他倾吐。
他叹了口气。“就是你啊!”
莫昭吟怔愣住,心跳漏了一拍。
让他心烦的人是她?为什么?
没看见她一脸茫然错愕,酒精的作用让纪斐然说起话来不但没有顾忌,还把不满一股脑的全倒出来。
“我烦透了,每次出门就活像被拴上一条链子,活动的状况和范围要被随时掌控。”他拿出手机,嫌恶的抛在茶几上。
莫昭吟恍然大悟——他的话和动作,都在指控她以手机控制他的行踪和活动,
果然,她缺乏安全感的毛病已经使他感到厌烦了!
可她嘘寒问暖也都是因为关心他呀,没想到却惹得他讨厌……想到这一点,她的心口不禁闷闷的揪紧,柔荑悄悄的从他臂上移开,坐上另一张沙发椅。
“斐然,你现在是我唯一能依靠的人了,所以我是因为关心你的安危……”她低声说着。
“关心?”他惊地弹坐起身。
她吓了一跳,瞠目结舌,话梗在喉咙。
“你知不知道你的依赖跟关心已经让我快喘不过气?为了你,我不再能去我想去的地方,做我想做的事。为了你,我连工作都不能安心,和同事吃顿宵夜、和朋友喝点小酒,就算已经报备过了,手机还是会一直响……”他颓然的驼着背,烦躁的扒着头发,像是受够了。
“我以为搬出来以后,没有父母的叨念限制,就可以自由自在、轻松率性的过日子,没想到束缚反而更多,压力反而更大……”他顿住话,侧头看了她一眼。“我妈都没有这样紧迫盯人!”
他的责难听在她耳里,就像是一根根的剌往心上扎,教她难受得脸色转白,不知该怎么为自己辩驳。
她以为,他这半年来会守在她身边,没有像以往四处跑,是心甘情愿、自动自发,原来,其实是积怨已久、苦苦压抑。若不是这回喝醉了,恐怕他还是表面容忍体谅,心里却充斥着不满。
她眼眶泛红,歉然地说:“斐然,我不是故意的。”
“唉!”纪斐然重重的吐了口气,又往后仰倒,躺上沙发。“昭吟,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喜欢的就是你的体贴和恬淡,为什么婚后要变呢?”
“对不起,这都是因为妈妈的事让我变得没有安全感……”她沮丧的摇头,可他却闭着眼睛,没瞧见她的惶恐。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再继续下去,我什么时候会受不了!”他也摇着头,手背覆额,感觉眼皮愈来愈沉重。
“不会的,我会改进!我会控制自己不要老是神经紧张。”望着紧闭双眸的他,莫昭吟急切的为自己保证。“你想出国旅游你去,你喜欢摄影你去,除非你心甘情愿改变,否则我不希望你和我结婚有勉强和牺牲的感觉。你不在,我会安排自己的时同,你不用为我担心……”
她滔滔不绝的表述,在听见一阵奇怪声响后缓缓的停了下来,她仔细聆听,定睛察看。
“呼……”沙发上那个男人竟在打呼吹气,不知在何时已睡沉了。
莫昭吟一怔。
真的是醉到一个程度了,才会这样说睡就睡!
叹口气,起身走进卧室搬来一条棉被,为他轻轻盖上,自己则蜷起身子窝在另一张沙发,怔忡出神的凝睇着他,隐忍的眼泪不自觉的掉了下来。
两道斜飞的眉、挺直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好看嘴唇、性格有型的下颚……这令她眷恋的男人啊!
他向来就是自由翱翔的风,怎么压抑得住奔放的天性呢?
谁都知道把所有重心放在一个将流浪当享受的男人身上,无疑是自讨苦吃。都怪她想得太简单、太美好,才会以为他愿意为她修正性格,还沾沾自喜的觉得幸福温馨,结果他心里根本觉得很厌烦!
瞧他呼呼大睡,仿佛方才没说过那些话,可她的心湖里却像是被投下了一颗大石,掀起了翻涌的波涛。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要那么烦人的,真的是心里有一股不安全感在作祟。
之前她不是没想过要改掉这个新产生的缺点,但仗着他一直能够体谅,所以也没有很认真的付诸实行,这会儿果然惹得他失去耐性了。
既然他已经开始反弹,她就必须尽快改变,否则她若再继续绑住他,只会让两人的关系陷入胶着,爱侣到最后就变成怨侣了!
至于她的心情该怎么调适……
她对自己有信心。
翌日,纪斐然对于自己在沙发上醒来感到纳闷不已,不禁怔怔的坐着发呆。
他为什么会睡在沙发、没有回卧房呢?连身上的衣服都是昨天出去时穿的那一套!
脑袋沉重,宿醉正在发挥威力,他捏捏眉心,甩了甩头。
昨晚,他有喝得这么醉吗?
除了一开始在啤酒屋还有印象之外,后续的记忆都很模糊。
他回家的时候到底几点了?又是怎么回家的?
昭吟呢?这么想的同时,他已起身动作,循着空气中飘散的清甜粥香味走向厨房,找到了佳人身影。
他没有出声叫唤,只是慵懒的倚着门框,静静凝视着她烹饪时的温柔神情和熟练俐落的动作。
不能否认,她是一个好女人,温柔贤淑又不失慧黠,自从娶了她之后,事事都张罗周到,连他的家人都对她赞不绝口。
唯一令他伤脑筋的,就是她对他关心过了头,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
如果这个缺点不存在,昭吟还是以前的昭吟,那就太完美了!
叹息声不知不觉的逸出唇瓣,惊扰了站在瓦斯炉前的莫昭吟。
“欸?起床啦!我在熬粥,待会儿就好,你先去刷牙洗脸吧。”看了他一眼,旋即敛回目光,将视线放在炉上的砂锅,红唇勾起浅浅微笑。
见她神情没有改变,纪斐然迟疑的开口。“呃……昭吟,我昨天很晚才回来吗?”
提到昨晚,她心口一窒,那刻意噙着的微笑僵了下。“还好。”
“我喝挂了,后半段的记忆几乎是空白的。”他搔了搔头坦言。
“小酌怡情,喝太多对身体不好。”美眸朝他—瞥,虽然忍不住劝谏,但心里对于表达关心已经感到无法畅所欲言。
“我吐了吗?”他直觉联想。
“没有。”她摇摇头。
“那我有没有……”敏锐察觉她的态度有些说不出来的微妙转变,他不禁怀疑自己是否有不当的言行攀止。“胡言乱语或是发酒疯什么的?”
“没有。”她再摇头,安抚地说:“放心,你酒品还不差,回来说没几句话倒头就睡了。”
“真的吗?”他蹙眉质疑。
“真的。”她关起火,随即撑起一抹笑,抬头转向他。“快去,粥熬好了。”
“哦。”确定没闯祸,他这才放心去梳洗。
纪斐然一离开,莫昭吟的神情便黯淡下来。
他完全不知道昨天跟她说了些什么……可酒后吐真言,那才是他平常压在心里的真实感受啊!
为了那些话,她彻夜无眠,反复伤感思索,那些翻腾的情绪在一整晚的整理之后已然沉淀,所以她现在才能若无其事的面对他。
她想通了,妈妈离开所带给她心灵的创伤,他已经陪她走过最辛苦的那一段,接下来,她不能再紧绑住他不放,她必须努力主创伤痊愈,做回原本独立自主的自己,好让他们的婚姻能有呼吸的空间。
第五章
相较于往常,今天家里的气氛虽然依旧温馨宁静,没有太大的改变,纪斐然却隐隐感到有一种微妙的不同,可真要他说,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餐桌上,昭吟仍然为他盛粥、挟菜,柔声交谈,浅浅微笑。
“我记得你今天好像有支广告要拍?”
“嗯,十点半。”纪斐然看了看墙上的钟,才九点,时间还很充裕。
“那也该准备出门了,不要太赶。”她下意识叮咛。行车安全最重要,一旦为了赶时间,酿成危险的机率就会增加。
“我知道。”
莫昭吟没再开口,仅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粥,思索着该怎么把话题切到她想谈的范围里,而不让他察觉太多异样。
纪斐然见她吃得很慢,又没配什么菜,似乎胃口不太好,他不禁连挟了两样菜进她的碗里。
“要不要我顺道先载你去上班?”接着开口提议。
她还是在卫浴设备公司工作,上班时间是上午十点至晚上六点半,正好避开一般人上下班的尖峰时段,方便许多。
“嗄?”她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好啊。”
对于他的体贴,莫昭吟现在不由得感到有些心酸;他的表现令她下意识产生依赖,可却又不敢完全依赖,就怕让他再有压力,心里觉得更加厌烦。
“今天是在摄影棚拍,如果时间可以,我就去接你下班。”大概是昨天喝醉了觉得心虚愧疚,他特别殷勤,好抹去那隐约的不对劲。
“不用了,今天有客户预约要丈量新屋浴室,下班时间比较不确定。”他们的公司有附送帮顾客规划浴室空间的服务,她从事这份工作近三年,接受了公司不少的基本训练课程,也培养出对空间规划的兴趣。
“好吧。”纪斐然耸了耸肩,继续把碗里的粥吃光。
她暗忖着可以顺着这个话题表达自己的决定。
“对了,我打算最近利用下班时间或假日去学室内设计。”
他讶然抬眸,直觉地问:“怎么突然有这想法?”
“不是突然,我对空间设计本来就满有兴趣的,光只是规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