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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大门口等我。我把行李提出去以后,直接开车绕到前门去接你。”
说完,程驿拉着她到玄关,示意她穿上鞋子,照他的话去做。
千帆无言地照做。
自从昨天听到千叶说起家里的情况,她的心就乱了。她一向视家人为第一,就算是父亲“有些”贪杯、母亲“略微”嗜赌,造成家计大事都落在她头上,但她依然相信他们不是故意要沉迷下去的,他们只是因为无奈,他们终有一天将醒来——只要她咬着牙,多赚点钱陪大家一起熬过这一关。
所以她爱家的心丝毫不改,昨天一听到这事,她恨不得立刻插翅就飞回去。
可惜她不能飞。担惊之余,又不能跟在能让她安下心的程驿身边,她无法镇定,甚至连躺在床上,都不能好好睡上一觉,只能一个人害怕地掉眼泪,慌得紧。
也许泪掉得凶,人也特别累吧?她觉得头脑昏茫,程驿说什么就是什么,连他为什么要出机票钱、跟她一起回老家……她也懒得想了。
千帆走出门,上午十一点的阳光正强,照得她一双眼睛又酸又涩、睁不开来,浑然不觉自己已经站在路中央了。
“嘎——”猛锐的煞车声霎时响起。
千帆猛然清醒。她瞪大眼睛,看着一辆看起来挺眼熟的豪华跑车。
程蓝没想到归雁别墅门口会出现一条宛如游魂飘荡的人影,她也被吓了一跳。等她睁大眼睛看清楚以后,才发现那是上次来归雁别墅时,让她老弟紧张兮兮的女孩。
程蓝心里早就对她充满好奇。什么样的女孩竟能让程驿会坐立不安、让欢姨欢喜相迎?她立即从车上跳下来,暂时把找程驿的目的搁在一边,想先与这个女孩聊一聊。
“嗨!”程蓝发出友善的招呼。
已经退到一边,背靠着墙的千帆,眼睛轻轻眨了眨。这位是……
她吃力地想起上次欢姨对她的称呼。“二小姐。”
“不用客气,直接叫我程蓝就好了。”程蓝漾起灿烂的笑容,波浪卷的长发与色彩鲜艳的套装,使她展现又俐落又妩媚的风情。“你叫什么名字?”
“苏千帆,苏轼的苏,千万的千,帆船的帆。”
程蓝仔细端详着她的脸。“你的气色看起来很差。”
“很差”已经是程蓝能用的最客气的形容词了,她本来想说“难看”的。
“程驿欺负你吗?”程蓝不拐弯地问道。就她所知,女人神色不对劲,大半原因是男人,特别是可恶的男人。
“他对我很好。”千帆连忙说。
程蓝豪爽地拍拍千帆的肩。“如果程驿欺负你,你来告诉我。我那边有个女人国,随时可以替你出口气。”
出口气?“不不不,二小姐,程先生对我真的很好。”千帆辩道。
程蓝觉得她不像是在隐瞒。她想起上次老弟为了这个姑娘紧张的模样,便笑道:“我也相信程驿不会随便欺负人。我这个弟弟真的不错,除了脾气大、嘴巴坏、常冲动以外,他人其实挺好的。如果他真的对你不错的话,你也要对他好一点,相敬如宾,感情才能细水长流。”
“哦,我会的。”千帆不是很懂程蓝说这番话的用意,但还是应道。相敬如宾?细水长流?这都是形容男女感情的词耶,二小姐怎么会用在她跟程驿身上?
虽然听到她把他们说在一起,心里有许小小的雀跃……但,他们不是那种她连想都不敢想的关系呀。
这时,程驿驾着他的捷豹绕到前门来了。
程蓝扬着万千风情,朝他招招手。
程驿一踩煞车。该死,想早早南下,就是为了要避开二姐,谁知道她这么快就来堵人了。
要是换作以往,他也许就将方向盘一转、油门一踩,逃到天涯海角去了。可是当他看到千帆站在二姐身旁,一强一弱、一艳一柔,憔悴的千帆完全被二姐的光芒掩盖,看起来既弱势又可怜,程驿的心里马上漾起泛滥成灾的怜惜。
他开门下车,难得恭敬地喊:“二姐。”
“小弟。”程蓝笑得非常亲切。
程驿一看到她的笑容,就知道这一关不好捱了。二姐平时都直呼他的名字,如果她按照排序叫他小弟,又笑得和蔼可亲,大事就不妙了。
因为谁都知道,美女没事是不会乱笑的。看来,他今晨才刚结束对“台中美术馆土地收购案”功败垂成的火气,而程蓝的怒火,却正要点燃而已。
千帆的气色不好,程驿体贴地道:“你精神很差,先上车去小睡片刻。我跟二姐说几句话之后,就出发了。
千帆没有意见地钻进车里。事实上,她真的累了。
程驿转过来对程蓝坦承道:“我把‘台中美术馆土地收购案’给搞砸了。”
程蓝颔首。“我收到消息了。”她状似无心地敲了敲程驿的车顶。“你们要出门?”
“嗯,去台南。”
“不会是因为想躲我,所以才赶着出发吧?”
“不是。”程驿赶紧义正词严地否认。
“那件case是怎么搞砸的?”
“老情形,又有人事前反悔。”程驿愈说愈气。经过一晚,好不容易才消下来的火气又酝酿。“我之前又是忙着帮地主找新居、又答应给他们贷屋折扣,把他们伺候得好好的。结果呢?他们还不是又反了?还有那个可恶的广俪地产,都是他们煽动那块土地上的居民。我真搞不懂,广俪地产为什么老是要跟我作对?”
“广俪地产那边,不关你的事。”程蓝淡淡地说道。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他们已经毁了我很多次机会了。”如果恨一个人,钉木娃娃诅咒他有效的话,他会如法炮制,做一个广俪地产的公司模型,然后进行咒术!程驿恶毒地想着。
看他那么不爽,程蓝只好坦白告之:“广俪地产的梁子,是程律结下的。”
“三哥?”程驿愕住。“怎么会是他?”
“不是他,难道会是你吗?”程蓝扫了程驿一眼,有些嘲弄。“他睡了人家的大小姐,所以广俪地产现在发动全面攻击来对付皇达地产。”
这太荒谬了!他的猎艳好手三哥,居然也会玩出问题。不过……“那就更奇怪了,人又不是我睡的,干么次次都波及到我?”
“所以说,你要好好珍惜台南的收购计划,这大概是你最后一个机会了。我私下去跟广俪地产协调过,他们保证绝不抢那块地。”
程驿重燃的火气并没有因而消退。“哼,之前还害我平白无故砸了那么多次机会。”
“你不是平白无故砸的!你的脾气是真的很坏,坏到人家就算没有更好的买主,也不想把地卖给你。”程蓝一语戳破程驿的罩门。“老爸对这次的事件很失望。你呀,不要再搞砸了。”
“好啦好啦。”程驿没好气地应道。他帮三哥背黑锅,还让老爸对他失望,当老幺真倒霉。“我现在要去赶飞机,到台南实地去勘察那块地。”
“带着她?”程蓝下巴微微一抬,指向在副驾驶座上睡晕了的千帆,她微微张开的粉色红唇,纯洁诱人。“真像情人度假,好享受。”
程驿走回车边,脱下外套覆在她身上后,才又踱步回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的脾气突然转移到程蓝身上,谁教她老是用暧昧眼神看着他与千帆。“千帆家刚好住在台南宁远村,也是我们这次收购的对象之一。”
“那就更不能搞砸了!”程蓝意有所指地道。“当心这一砸,连你的姻缘都没了!”
“去,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程驿瞪了二姐一眼。
可是,他心中却一凛。对呀,万一他又直截了当地骂人家一句“死八婆”、“臭龟公”之类的话,那他跟千帆不就over了……
程驿摇摇头。不想那么多了,都还没开始,何来结束之说?
“不懂没关系,总之你这次嘴巴乖一点,可不要吓坏身边的小妹妹了,嗯?”程蓝在程驿的颊上啵一声,印了个颊吻,轻盈地跳上她的法拉利456GTA,扬长而去。
程驿这才想到,二姐这次居然……没发怒?
※※※
因为程蓝到归雁别墅来堵人,耽搁了一些时间,程驿与千帆最后是以搏命的速度赶到机场、迅速登机。
小睡片刻之后,千帆的脸色还是不好。程驿在她身边,发挥了他总是让她有安全感的功用,但是她总不能一直望着他吧?程驿不觉得不自在,她自己也会觉得拿着一双泡泡眼去盯着他,很没礼貌,而且很……难看。
千帆深吸口气。一移开视线,烦人的事就袭上心来,家里的情形怎么样了?父亲跟母亲是不是已经拿着刀子……
千帆不敢再往下想下去了!
程驿安置好一切之后,总算能坐定。他转过头来,看到千帆焦灼不安的神色,便问道:“怎么了?”
千帆紧紧咬着下唇。这是第一次坐飞机,她又担心家里的情况,所以心情很紧张。可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向程驿说明。
“欢姨说你家里出了点事,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他的手很自然地爬上千帆的额头,把她轻垂在侧的发丝拨到后面去,拢了拢。
千帆坐直了身。“我……”
机身猛烈的震动,令千帆的话突然打住,瞠大眼睛。
飞机好像遇上乱流了,乘客都被震得东倒西歪,程驿为千帆拨发的巨掌,猝然扣住她脑后,顺势将她的螓首往他怀里带,千帆就这么一头撞进他的胸膛。
好不容易机身稳住了,程驿才发觉他们几乎是紧拥在一起。他一低头,千帆馨香的秀发便迎上他的嘴唇。他不想把头转开,因为那种馨香、那种温柔的触感,让他不住地垂下头去,以唇摩掌。
周围的其他旅客纷纷恢复原来的坐姿后,沉醉在千帆乌丝中的程驿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千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千帆,是不是撞疼了?”糟了,他一向都有上健身房练肌肉的习惯,以一身铜皮铁肌为骄傲。千帆这猛一撞,难保没有问题!
程驿想拉开她来看看她的情形,却发现千帆两只小手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不放。
“千帆?”他困惑地轻唤她。
她闭上双眼,听着程驿温柔的叫唤,埋首在程驿怀中。是的,她想要的就是这种令人心安的感觉,被暖暖的热意包围住……
千帆固执地不肯抬起头,恐惧不安的泪水流了出来。“程驿,我好怕……”
“怕什么?”他问。
“我爸跟我妈在家里吵架,我怕他们会出事……”千帆像个孩子似地轻啜。“听弟弟说,他们吵得很凶,还差一点要……”
“打起架?”程驿凭直觉接下去说。
“嗯……”千帆闷在他胸前说道:“我好担心,真的好担心,我很爱他们,我可以更努力去赚钱负担家计,只要他们别这样,为了一点小事就吵起来……”
也许是因为脾气不好,所以程驿一直以来都没有亲密的女性朋友。他的胸膛,从来不是某个女人伤心落泪的避风港,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程驿慌了,那滚烫的泪水渗进他的衣服内,忠实地传达它的热度与千帆的心情,如此贴近,他该怎么安慰她?
程驿的手在空中犹疑地比了一下之后,才叹了口气,轻轻地搁在千帆的头上,一放上去,手就自然而然地轻梳起来,仿佛它对这个工作多么熟练似的。
“不要怕,他们一定会没事的,你不要担心。”程驿低声地安慰她,很自然地在她额角轻吻。“而且,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他低沉的嗓音,有股奇异的魅力,让人忍不住去相信他的话,也让人特别有在他怀里崩溃的想望。
程驿会……保护她?千帆莫名地心安。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