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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简雅,你跟好好一样,都像不会冷却的沸水,总有用不完的热情和活力。你们想大笑就会大笑,想生气就会生气。可是米夏习惯把很多事藏在心里。那是天生的、强生的。即使知道这样不好,也改不过来了。也不怪好好一直说自己‘闷骚’……”
“其实闷骚呢也分个三六九等。像你,虽然什么都不说出来,可也什么都写在脸上,一目了然。就归于那低层次的闷骚,不算太严重。”
“谢谢你的安慰。”
“是真的。”她神情严肃,像要急切地证明什么。“做沸水不好,太热烈、太直接。当所在乎的两种因素发生冲突时,往往会先搞疯自己,然后做出些无法控制的事情来。万事有利有弊,没什么好 批评,也没什么好羡慕的。”
所以,我很好,不张狂、不喧闹。这样也很好。
是不是?
第六章 消失的,不过…
简雅留在恋城最后的那些日子是透明色的。
五月的天空奇迹般地没有到来一场雨。
两个人,依然每天七点三刻起床。不梳妆、不挑衣,只练就了飞快洗脸刷牙的神功。然后拿着几片面包、一盒早餐奶奔向教学楼去。
也总是能够准时地踩着铃声走进教室,坐到最后一排。接着,开饭。
默契地,谁也不提“分别”、不提“法国”、不提“服装设计”。努力着简单而快乐地生活,把这样的一天又一天Qī。shū。ωǎng。,过成一部若是未来想起能够满含笑意的校园DV剧。
可是,无论剧情有多美好、多不舍,终究还是会走到结局啊!
简雅离开的那天还是六月初。
机场离以前的那个家并不太远。米夏甚至记得,小时候常常与米修一起被米永生带着来这里看飞机起飞。
那时很傻,以为飞机和流星一样,能够带走烦恼、能够实现愿望。
于是每天放学后,就会跑到楼顶上,对着天空痴痴地等待。
飞机啊飞机,我今天过得很不开心。数学考试只拿了85分,被老师批评了。我希望下次可以考100分……
飞机啊飞机,我今天过得很不开心。妈妈带我去把长头发剪了,好难看。我希望头发可以快点长回来……
飞机啊飞机,我今天过得很不开心。易伯伯带米修和子彦哥哥去游乐园玩,却没有带我去。我希望他们下次能记得带上我……
当某一天,在新闻里看到了飞机失事的意外。米夏就在想,是不是自己的烦恼太多了,愿望太多了,飞机承受不了了,所以发生了意外。
但我不敢去向爸爸妈妈求证,怕他们责怪自己。然后把米夏送到警察叔叔那里去。
于是,只能自己偷偷改掉了这个坏习惯。
可是飞机啊飞机,我今天真的很不开心。我的很好很好的好朋友简雅,她就要去法国了。法国是一个离这里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希望她到那里可以很快交到新的好朋友,可以过得开开心心,一直一直的……
我说,“大爷,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记得没事就多打点电话。哦,不行,国际长途很贵呢!那你要记得给我写邮件哦。我会天天登录进去看。如果你实在想念大家,就打个飞的回来看我们。机票我给你报销好不好?”
大厅的广播里正在发布前往法国的航班开始登机。
她大大地拥抱我,然后丢给旁边的易子彦,语气拽拽。“看好你家丫头,别让她在这儿丢人现眼了。哭得跟孟姜女似的。”
然后用力地吸吸鼻子,头也不回地朝登机口走去。
“简雅!”易子彦喊。“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疾走的背影微微停滞,背对着向大家挥了挥手,终于消失在视野里。自始至终都没有转过身来。
再见,伊雪。
再见,简雅。
那个六月的午后,18岁的我开始渐渐懂得,其实每一个人都会有如此落寞的时刻。
她不要最后的聚会,不要许多人送别。很多年后再去猜想简雅那时的表情,一定是溢满了倔强的泪水。
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看米永生安静地发动车子。
飞往法国的航班在身后轰轰然起飞。
第一次发现,原来那声音也可以那么悲伤,竟能把一个人的心都震疼。震得再听不见其他。
子彦、林感和好好在后座,却谁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仿佛这个城市都播放着默片:熙熙攘攘的街,匆匆忙忙的人群,来来往往的车辆,默默无语的建筑,奔放不羁的陌名植物……都是无声片段。
所以,当米永生重重倒在方向盘上,砸出长长的汽鸣声,会显得那么突兀、那么尖锐,如同要将整个沉默的世界都撕裂般疯狂。
看不到整个过程,一切的发生都猝不及防。
“小夏!快扶好方向盘!”我听见易子彦大声地叫喊。
下一秒,坐在后排中间的林感就向前倾过身来。伸长了手臂扶住方向盘,打开右转向灯。
“米夏,你听着。现在我们要慢慢把车变到最右边的非机动车道。你看看米叔叔脚下有三个踏板。你现在想办法去轻轻地踩中间那个,让刹车灯亮起来。记得一定要轻轻地踩!”他说得急促而有力,不容怀疑。
“中间那个吗?”
“对!带一点就可以,等我把车开到路边,再踩到底。明白吗?”
“嗯。”
那时脑海太过苍白,四周此起彼伏的汽鸣声、叫喊声,都听不见。除了让所有意识去配合林感的指挥,别无所知。
米永生静静趴着,挡去了脚下所有的光线。只能小心翼翼地去摸索,那个小小的、小小的踏板啊。
眼见着林感将车开到路边。已没有时间去害怕,亦没有时间去犹豫了,就用力地踩下去……
四周惊天动地的尖叫……
刺耳的刹车声……
只感觉车子猛烈地跳动……
然后,一切终是归于平息。
六月的阳光里,竟感觉自己在发抖。
我看见子彦飞快地下车,将米永生扶到了后座。看见他用手去探测米永生的呼吸和额头。看见他坐到驾驶位,启动按钮打开了所有车窗。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晕倒呢?”我很想知道。
他没有回答。“小夏,坐到后面去照顾好米叔叔。我们去医院。”
“易子彦,米夏她受伤了!好好快拿纸巾过来!”
“我没事!”躲开林感欲触碰伤口的手,才感觉害怕。“易子彦你快开车,我没事!”
我看到他复杂的神色,然后拉下手闸,将车开得飞快。
原本平静的空气开始急剧流动,形成狂烈的风。
我不痛、不哭。
只是一下子觉得烦躁。什么声音都回来了。原来这个世界那么嘈杂,嘈杂得让人心烦。
不知道医院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遥远,遥远得好像永远也到达不了一样。
还是,这个城市终究太大,大得没有边界?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第七章 一如一场年华…
“心脑血管疾病。已经有段时间了。”那个丑丑的、老老的医生说。
“这次晕倒主要是因为短暂性的脑缺血发作。”那个丑丑的、老老的医生说。
“我国每年死于心脑血管疾病近300万人,占总死亡病因的51 %。而能够幸存下来的患者75 %不同程度丧失劳动能力,40 %重残。”那个丑丑的、老老的医生说。
心脑血管疾病。
不是癌症,没有肿瘤。明明听上去不会很刺激的病,为什么会那么严重呢?
没有人说话,像是都害怕打扰到这样的安静。
坐在苍白的病房里,萦绕的满是苏打水的气味。
米夏真的很讨厌医院啊!米永生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已经换过两瓶点滴了,鼻子里面还要插着氧气管。不会不舒服吗?
易子彦走到跟前慢慢蹲下。我感觉到那双抚着自己额头的手心在发烫。
棉花棒蘸有酒精,在伤口上轻移。后知后觉的疼痛感来得突如其然、来得歇斯底里。而后,向着全身蔓延开去。
只能,那么用力地咬紧嘴唇。
“痛的话哭出来也没关系。这里没有别人。”陈述句,有满满的心疼。
可是,哭不出来啊。
“易子彦……好像都让那老头说中了呢……劫难有很多种。比如病痛,比如分离,比如背叛,比如……死亡。”
比如病痛,比如……死亡。
“可是易子彦,我明明就有很乖啊,他说要善待身边的人……明明就没有再跟艾溪作对了,为什么米永生还是会生病呢?”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一时神色复杂。“傻瓜,别再去想那算命先生的话了!米叔叔是给自己施加太多压力,所以才会这样。懂吗?只要休息一会儿就会没事了。”
只要休息一会儿就会没事了。
真的吗?
可是,他说的才是对的,总是对的。只要他说米永生没事,那么就一定会没事。米夏会不顾一切地去相信。
所以,瞧那医生,说得有多夸张!
病房门很突然地被推开。
“爸爸怎么了?”米修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后面是安翼和艾溪。
本就小小的病房似乎一下子变得更为拥挤。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我走到艾溪跟前,问得很小心。“这就是你回来的原因,对不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到一起,连呼吸都变得压抑。
她的目光透着淡淡的安宁和忧伤。
她总是这样。
十年后再次遇见的她,总是这样。
很少说话,只在一边静静地存在。
“心脑血管疾病。其实,你早就知道的。对不对?”我不甘心地问第二次。
她默默拿起桌上的纱布,不肯定亦不否定。“小夏,你的额头还有伤……”
“额头上的伤会比心脏、大脑生病更严重吗?!”
条件反射地挥开那双欲为自己包扎的手,大卷纱布掉落到地面,滚动成长长一条。纯白的颜色,在阳光下那么强烈地反光着。
“艾溪,怎么办?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你……”
我不看她的表情,转身冲出那个压抑得不像话的空间。
大街上人来人往。
混迹其中,漫无目的地行走。从午后到傍晚,从傍晚到天黑。却怎么好像总也走不到边际。
脑袋空空的,什么情绪都没有装进去。
不落寞,亦不快乐;不悲凉,亦不疯狂。
只有那气若游丝的寂寞忽隐忽现。是早已失去任何感情色彩的寂寞,伴着米夏一起成长的寂寞。
哪部偶像剧里的歌曲?
唱着“就算走在人群里也觉得好孤寂”。重重拉长的尾音,不甚清晰……
第七章 一如一场年华…
回到病房时,米永生依旧没有醒来。
拿起苹果和水果刀,轻轻地削。也许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会感觉口渴,米永生最爱吃苹果了,他最喜欢吃苹果……
可是双手怎么可以这么笨拙?硬生生削去了大半的果肉,使原本光滑的表面变得凹凸不平。
“老爸,你看,米夏真是笨得可以啊。”
自以为是那么细微的声响,仍将艾溪从假寐中惊醒。
“我来吧。”
她接过手中的刀子,重新拿了水果削起来。动作纯熟而轻巧。
我没有跟她争,只默默走到沙发前坐下。米修靠在上面睡着了,睡梦里依然不安地蹙着眉。好像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回到现实的世界。
伸出去想为她将散发勾到耳后的右手,在半空中停顿8秒,终究无声地落下。
没有其他人了。小小的病房里只有我们——本该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的我们。
初夏的空气,透着诡异的安静。
“还没有吃晚饭吧?保温盒里有粥……小修煮的……”她把削好的苹果递来,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