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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把“我们这样长大” 改名为“最寒冷的冬天是旧金山的夏季”。十三个字的题目,
不高明也不吉利,却再贴切也没有了。真的,再贴切也没有了。
某人自己说过的话,他不会不记得吧。
…
发布时间:2005…4…26 15:08:20
200
从那一天起,我开始用功:每天下班回家的路上一边开车一边编故事,到家就写,然后在同一个时
间贴上新的一章,风雨无阻,因为老处女教过我们,“按时交货、言而有信是提高客户满意度的最重要因
素之一”;每一章都多多少少翻点花样,单恋完了暗恋、暗恋完了明恋、明恋完了三角恋、还有苦恋网恋
远程恋,慢慢地把故事变成一篇“恋爱大全”
,好像除了同性恋和老少恋,其它无所不包;隔几天,看看读者反应,如果他们不大起劲了,我就
搞搞笑,吊吊胃口,甚至开开黄腔。上次“沧海月明”
项目的经验让我受益匪浅。
现在我在乎人家的反应了,很在乎。每次有人夸我,我都很高兴,并且希望他们夸完了能替我把文
章转到别的网站去;有人骂我,也不错,骂得好,喝口水,消消气,明天千万别忘了接着骂,要知道,“
骂”
,也是能把人给“骂” 出名的呀。
我希望人人都来看我编的故事,希望“天路” 能够出名 管它什么名,希望“最寒冷的冬天是旧
金山的夏季”
这个令人费解的题目能够遍布网络的四面八方,像夜色里散在机场地面上无穷无尽的引航灯,每一
盏,都是一声小小的召唤。马克。
吐温先生要是知道我拿他的幽默感来搞这种名堂,不知会不会鲤鱼打挺从墓穴里跳出来。
故事越来越长,我的酒量也越来越好,两瓶雪宝莉已经不在话下,开始慢慢向贝莉、马莉布、杜松
子酒发展。酒总是让我心情愉快,思如泉涌。好东西。
郑滢和张其馨一有节日假期就叫我去吃饭,“感受一点家庭的温暖”。她们大概认为自己在做善事
,我却觉得好像在受罪,因为我和她们之间的共同的语言已经越来越少了。农历新年,我们五个人在郑滢
家里吃饭,都是他们说话,先轮流抱怨一番:郑广和抱怨现在做医生要买越来越高的保险否则一旦被病人
告就死定;林少阳抱怨下属不听话干活不认真还跟他摆龙门阵;郑滢抱怨儿子每天早上三点钟开始哭简直
比闹钟还准时;张其馨抱怨体重增加了好多而且手臂抱孩子抱得有点痛。
终於抱怨完了,下来是叽哩喳啦:汽油价格叽哩喳啦叽哩喳啦;湾区的房子叽哩喳啦叽哩喳啦;孩
子的教育基金叽哩喳啦叽哩喳啦;夫妻税表是分开填还是一起填叽哩喳啦叽哩喳啦;人寿保险叽哩喳啦叽
哩喳啦……
基本上,把他们的话都摘录下来,再稍微编辑一下,就可以出一期MONEY 杂志。
我没什么好抱怨,也没什么好叽喳,正巧坐在酒瓶旁边,就一杯杯倒来喝。那天开的都是加州的红
酒,好酸。突然,周围没声音了,我抬头一看,十六只眼睛正注视着我用做实验的标准手势把糖倒进酒杯
。
我对他们傻笑一下,“这样,酒就不酸了。”
那四个人停止叽喳,把杯子挪开,开始教育我,人生了孩子以后可能就会不由自主地倚老卖老。郑
滢说“你就不能积极一点”
,张其馨说“我建议你适当扩大社交面”,郑广和说“天涯何处无芳草”,林少阳说“我手下有个
人不错,要不什么时候见一下”
,没一个讲到点子上。他们大概觉得我在借酒浇愁,其实,我真的只是想把酒变甜一点罢了。少见
多怪,罗什么嗦。
我酒没喝过瘾,回家以后,又跑出去买了一瓶雪宝莉,对着瓶子喝。喝到飘飘然,做起白日梦来:
假如我和程明浩生个孩子,会长得像谁?假如生个女孩,应该比较像他,那很好,不过,个子不要太高,
太高了将来选择结婚对象余地就小,也不能太矮,像我这样,一天到晚看人家的鼻孔,会产生自卑感;假
如生个男孩,更加应该像他,否则,将来打架怎么打得过人家?早知道,去吃什么避孕药,怀孕就怀孕好
了,总会有办法的,那样的话,现在我说不定也跟着他们一起叽哩喳啦,倚老卖老。我心底里还是有点羡
慕他们的。
我拿出电脑,上了很久以前和郑滢、张其馨一起去过的那个同学网站,找到我们学校的生物系1997
届毕业班,然后一个个班级找过来
还是第一次发现生物系有那么多班。终於,我在某一个班的名册上发现了程明浩,立刻翻那个班的
留言簿,找到他一条很短的留言,时间是今年一月份,说他换了工作,在新泽西一家公司上班,那个地方
叫新布朗什维克,什么名字。搞了半天,我弄明白了密西西比河起源于明尼苏达,他却已经不在那里了。
他还说,欢迎在东部的同学去找他玩
会有女同学吗?
我趴在桌上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醒来,看见还剩下小半瓶雪宝莉,立刻把它喝完。
我继续写“最寒冷的冬天是旧金山的夏季”,很多人不喜欢里面那个女主角,我开始担心,因为我
逐渐发现他们并没有骂错
在过去的岁月里,我的确曾经犯过那么多可气、可笑、可恨的错误,我怕哪天程明浩要是看见了,
也不喜欢,怎么办?於是几次想悬崖勒马把她挽救回来,变得“三大一小”,却不知道该怎么挽救,绝望
之际,却突然意识到,还挽救什么,我的所有缺点、毛病、错误,其实,其实,他都是知道的呀!他又不
是因为我有多好才爱我的,他爱我,是因为我把他“当回事”
,是因为我和别人不一样,是因为我,是我。那,我还怕什么呢?
我又高兴了。不改,打死不改,我要让他一眼就能认出我来。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故事越编越长,看的人比从前多了,我每天观察网站上的点击数。那个数字让
我很受鼓舞,它代表一个面目模糊的人群,越来越大,我期望着,某一天,在人山人海里会变戏法一样露
出一张熟悉的脸,朝我微笑,然后,穿过人群向我走来,问我,“你等我很久了吗?”
我想,真要有了那么一天,我大概会高兴得掉下眼泪来,然后说,“才不是等你。”
我负责的客户服务项目在2004年一季度结束时告一段落,出差又出差、挨骂无数次的成果是我们部
门负责产品的客户投诉率降到比去年同、还低百分之二十,远远领先其他部门;锦上添花的是那位长得像
贝多芬、连“请坐”
都没来得及说就骂我半个小时、每隔三句话来上一句“我们要起诉你们公司”
的客户不知是不是有点于心不安,专门写了一封长长的电子邮件来把我狠狠夸了一顿。老处女在上
级面前很露了一下脸。在项目开始的时候,我满心希望借此再往上爬一级,可是,到了收尾的时候,却发
现爬不爬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根据种种迹象表明,公司打算把我们这一片的大部分项目转移到海外
子公司。
谣言从去年下半年就开始飞了,印度的子公司开始派员工来培训,来了一拨又一拨,学的就是我们
做的工作。管理层开始不承认,后来终於不得不承认,用个模模糊糊的“发展海外业务”
来掩人耳目,但是大家心里越来越清楚,这一波迟早会来,到时候,比任何一轮裁员都要可怕。我
们营营役役,像一群小鸟,辛辛苦苦地在大树上筑巢,天天数着窝里有几个蛋了,然而天气一变,都被雨
打风吹去。
终於有一天,大家都着急了。因为马屁精周末来加班,“无意中”
在公共打印间里看见了一张老处女打印的一份文件,这一次,他忍不住把这个消息广播给所有人听
,因为的确休戚相关:我们的老板在卖房子。不得不承认,现在是卖房子的好市场,然而,以老处女宝贝
她房子的劲头,卖房子,绝对不简单。
大家表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老员工忙着打听现在被公司解散的行情,看看是不是趁机退休算了
,少壮派都开始偷偷地为自己张罗后路。
“最寒冷的冬天是旧金山的夏季”
已经写过一百集,我的脑汁被榨得差不多了,心情也越来越沉重,因为我知道故事总会收场,如果
,如果到了收场的那一天,还是我在唱独角戏,怎么办?
我对骂和夸都已经习惯了,心情有点像看一部自己导演的电影,是午后场,坐在最后一排,回放那
些过去的日子,那些聪明和愚蠢,那些错失的缘分,看着观众或感动、或悲伤、或不以为然。电影总会散
场,下午场完了还有夜间场,这一部放完了还有下一部。等那个大大的“完”
字打出来,灯光亮起,不得不走,或许有人会对我说“真不错” ,“谢谢”
,但是,没有人会来温柔地拍拍我的肩膀,接过我手里的可乐和爆米花,说“璐璐,我们回家”
。没有。
我真害怕那种曲终人散的凄凉
此刻再夸再骂,时过境迁,谁还记得我?我要一个记得我的人。我希望他来骂我,他肯来骂我,
就说明他还在意我,他骂我是恨我不争气,那样的话,随他怎么骂,我好好认个错,等他气消了,又会像
从前那样宝贝我,我就又能神气活现地撒娇了。这种骂,挨得多值得。
Note:感谢大家对我的关心,很感动,心领了,但本文故事纯熟虚构,在生活中没有原型,如有雷
同,纯熟巧合。离结局应该还有差不多2…3集。
…
201
强将手下无弱兵。2004年美国国庆节前,老处女最后一次在她家后院的游泳池边请我们吃烤鸡腿和
热狗,并暗示大家另觅出路时,大部分的人已经有了着落:有打算退休的,有转行搞地产经济的,有坚决
与硅谷共存亡、准备等经济进一步复苏再慢慢找工作的,大部分人另寻东家。
8月份,我们的产品总监正式宣布老处女手下的部门在美国的开发计划中止,除了极少数并入其他
领域,大部分项目迁往印度子公司。我们每人有一个月时间自寻出路,公司这次做得比较仁慈。老处女升
级调往洛杉矶分公司做另一个产品的总监,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马屁精在拉斯维加斯找到工作,想想也对,高科技原本就该是无所不在的,而且那种地方哪个行业
都是包赚不赔,饭碗应该比较容易捧牢,他得意洋洋地对我们公开了那套用来计算部门同事“竞争力”
的代码,果然设计精密、干净漂亮,和他工作上得过且过的作风全然不同。Chris
的去向让全体人跌掉眼镜,这位老兄不知怎么钻营弄到了一个外派印度的名额,因为这样相对容易
升级,他已经买好一打保罗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