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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的是谁,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
过了片刻,杜悦以为他不会回答了,遂低下头去闷闷地机饭,却听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我们早就分开了。”
杜悦没给他回应,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哦——” 了一声?
她其实早句预料,心思在摸不着边际的空间里像触须一般飘摇,却听许晖又静静地补充了一句:“就在跟你……之后没几天。”
他说得如此隐晦,以至于杜悦花了近一分钟的时间才领悟出来他的真实意思,—旦明白了,她的内心不由得不震动。
她一直以为那天晚上的半对他们而言,均是个意外,它绝对不会干扰到两人实际的生活。
直到此刻,她才明原来许晖这样重视那天的事,,又是这样重视……她。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因为内疚?还是别的什么?
杜悦想不明白,心却一下子纷乱起来。那段根基并不牢固的提防更是发出铿锵有力的碎裂声。
之后,他们谁都没有再提这一茬,两人的心里似乎都有些紧张仿佛无形中有根导火线无论谁去轻轻一拉,都有可能引爆。
于是,他们都开始刻意保持起了小心翼翼的姿态。
杜悦的感冒在三天的挂水完毕后就差不多好了,之后却总是找断断续续地咳嗽,吃了医生开的好几服药都不见好。
一周后,杜悦又开始回公司上班,表象上一切无虞,风平浪静。织田还特意打电话过来慰问了她几句,小林一边给她做翻译,一边朝她扮鬼脸。
下了班,许晖还是天天来她住所报到,给她做饭,然后一起吃,闲坐了片 刻才离开,完全把杜悦这里当成食堂。
看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杜悦真想开口问问他:“科艺的工作是不是很空闲? ”她记得他在世铭的时候一直是很忙的。
不过这种话她也仅是放在心里想想而已,面上决计不敢问出来。
从前在世铭,杜悦常听同事说起许晖手腕厉害,他总是能牢牢抓住一个点 深入而下,最终把难题攻克下来。
那时候杜悦跟他不熟,所以对旁人绘声绘色、褒贬俱全的评论并无感触。而现在她深刻地体会到了他强悍的“钻功”。
当然,也不能完全怪他,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谁让自己一开始没有坚决抵御住他的“怀柔”政策呢?
杜悦的咳嗽老不见好,许晖便时常带些据说对咳嗽有好处的食物过来给她,有时候是罗汉果,有时候是有镇咳作用的润喉糖,甚至还给她炖过川贝冰冰糖梨。
先把一只梨去掉当中硕大的核,然后在空出来的部分装上冰糖和少许的川贝,再放在锅子里隔水蒸上个把小时。
看许晖有条不紊;熟练工似的,杜悦很好奇,问他从哪儿学来的,许晖回答说是在网上查的。
冰糖梨里因为加了川贝,喝起来格外苦,不过在许晖半含期待半含着命令的眼神下,杜悦不得不识相地捏着鼻子灌下去。
不知道是折腾的这些食疗方法中的哪一味药物起了作用,反正杜悦的咳嗽终于在半个月之后销声匿迹了。
七月,是W市台风最为肆虐的时期。
临下班前,天空就阴沉沉的,像有什么东西要压下来似的;等杜悦关了电脑,跟小林一起下楼时,一场空前疯狂的雷阵雨终于拉开帷幕。
两人站在写字楼外有玻璃檐遮蔽的台阶上,手里各持一柄伞,然而谁都没有没勇气往雨里冲。
“我还是叫辆车好了。”小林喃喃地下了决心,她回身往楼里走的时候, 见杜悦还对着漫天的疾风骤雨发呆,便冲她的背影嚷,“一起打车走啦!别心 疼钱,你感冒刚好,不会还想来一场吧? ”
杜悦当然不想再生病了,她晃着伞转身跟上小林。
等了约十分钟,她们叫的车才姗姗而来。
坐在出租车里,小林说:“其实你打个电话给你男朋友,让他来接一下好啦! ”
“我没有男朋友。”杜悦口风依然很紧。
“得了吧。”小林不以为然,“你跟金枪鱼要不是在恋爱,我这颗人头割给你!跟我藏着掖着干吗呀!我又不会跟你抢。”
杜悦眼瞧着窗外的滂沱大雨没吭声。
她又何尝不想有个体贴入微的男朋友时刻守在自己身边,可是许晖行吗?她跟着他会有出路吗?
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回到家,杜悦取钥匙开门,邻家的门吱呀一声也响了,李飞走出扔垃圾。
这栋楼里最初的那批租客己经不剩几人,李飞是最早从世铭跳槽的一批工 程师之一,加上他有个从大学起就开始相处的女朋友,是W市本地人,他经常跑未来的老丈人家去蹭饭,所以跟舍友、邻居们关系不算多亲密。夏楠、曾雨露都在的时候,他偶尔还会过来聊几句,现在只剩了杜悦一人,他大概是避险,也就跟她维持个点头之交。
两人打招呼之际,李飞己经千脆地处理掉了垃圾,杜悦也打开了房门。她进去时才依稀感觉李飞刚才的笑容有些怪异,她没有在意。
一进门,她就跑去厨房忙活开了,她的冰箱里时刻塞满食材,富足得像一个小金库,大多是许晖买来的。他坚持说这足在她这儿免费吃饭的补偿。
等晚饭备置妥当,七点都过了,许晖还没有来。
杜悦站在窗边看外面被台风吹得七零八落的树木,有点担忧,广播里一早就有提醒说今天的这号台风来势汹汹,要市民出行注意安全。
她担心许晖在路上遇到什么状况。犹豫再三,她决定放下别扭,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他们乎时很少用手机联络,这在这个几乎离不开手机的时代似乎是件极其怪异的事情。
一个人给另一个人打电话,无非是寻求帮忙或者交流聊天,杜悦从心底里对许晖还是怀於戒备之心的,自然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
而许晖似乎也没什么事是需要通过电话来告诉她的,与其在电话里痛不痒地说几句,他更倾向于直接行动。
拨通了许晖的号码,响了好几遍都没有人接听,杜悦更加不安,不时跑到阳台处朝底下张望,又透过窗忧愁地看着这场丝毫不见收势的雷雨,希望能早早地雨过天晴。
她的这种焦虑终结于外面传来的敲门声。
许晖第一次在杜悦的眼里看到惊喜,那一瞬间,他差点忘记跨步进来,直到杜悦把一双拖鞋递给他,他才醒悟似的抱歉道:“今天下午临时开了个会,以为不久就能结束的,没想每个人都很啰嗦,结果拖到现在。”
杜悦脸上的欣悦未退,不过还是半含嗔责道:“我给你打了好几次电话你都没接,我还以为……”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言语中已经流露出过多热切的关心,一下子顿住了,脸上热烘烘的。
许晖当然都察觉了,抑制住内心的喜悦,不露声色地表示惊讶:“是吗? 把手机忘在抽屉里了。”
“那一会儿是不是还得回去拿? ”杜悦赶紧转换着话题,好让自己脸上的热意尽早褪去。
许晖搓搓手:“吃完饭再说吧,我可真饿了。”
他们配合默契,一个做饭,一个洗碗,偶尔许晖下班晚,就轮到杜悦做,两人的生活过得跟寻常夫妻无异,以至于杜悦老有种恍惚的错觉,想想这种局面也真够奇怪的。
更奇怪的,还是他们俩的关系,从头至尾,仿佛都不搭调, 却又似有它存在的理由。
这顿晚餐吃得要比平日温馨一些,许晖的话也多了不少,他们很自然地聊起了以前在世铭共同认识的那些人的命运。
杜悦能感觉得出来,许晖了解的内幕要比自己多很多,但他没有和盘托出的打算,一谈到敏感话题就字斟句酌起来,杜悦没觉得不高兴,反正那些人跟她之间并无多大联系,即使了解了,也不过是惹自己隔靴挠痒似的感慨几句而已。
“你还记得颜丽吗?”许晖却突然出其不意地问了句。
杜悦心里“咯噔” 了一下,木然地点了点头:“她……怎么样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颜丽的消息了,偶尔想起她来,除了一份淡淡的忧虑,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许晖慢慢地说:“她跟吴志明都判了。”
杜悦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多少年? ”
“吴志明六年,颜丽……十二年。”
塞到嘴里的饭菜一下子失去了本该有的鲜美滋味,杜悦的好心情也荡然无存。
十二年!这是…个多么让人绝望的数字。颜丽今年多大?二十八?三十? 杜悦浑身打了个激灵,阴冷在体内滋生,仿佛看到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华在黑暗中枯萎。
许晖也不再开口,默默地吃饭。
饭快吃完的时候,杜悦才又问:“知道是什么名头吗,逃税?”
许晖摇了摇头:“不清楚。”
他望向杜悦的目光透出深邃:“知情人都讳莫如深。”
不管原因是什么,杜悦已经没有了解的欲望了:“十二年”这个结果于她而言,已经足够刺激。
不知道颜丽在最初走上这条“不归路”时,有否预料到过这样的结局,她的聪慧和坚忍,似乎怎么也不可能撞入如此恶劣的境遇。
然而,她最终还是到达了这个最坏的目的地,冥冥中,或许真有命运之手在操控罢。
杜悦端着水杯在房间的窗前任思绪飘摇,从听到跟颜丽相关的那个坏消 息之后,她的心情始终很差,收拾完餐具,她无心在客厅跟许晖相对闲坐,借故进了房间,想理清一下思路,孰料却是越想思维越混乱。
身后传来脚步声。
杜悦没有回身,稍顷,许晖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雨还没有停。”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柔,似乎怕惊扰到杜悦。
平常的这个时候,他差不多该离开了,他不想让杜悦为难。
但是今天,他舍不得就这么离去,总有点——不甘心。
他跟她一样,保持着面向窗外的姿势,看这场暴雨在最初的狂怒发作后依旧絮絮叨叨,不肯罢休。
一声低微隐忍的抽泣没能逃过他敏锐的耳朵,他侧过脸去,瞥见杜悦的眼圈不知在何时已经红了。
短暂的犹豫之后,他伸出手臂,把她揽进自己怀里。
杜悦挣扎了两下,想摆脱掉他,但没能成功,他的拥抱看似不经意,实则充满了力量,有种不容拒绝的坚定。
她忽然就放弃了,她觉得很累,而他的怀里有她渴求的温度。
“还在为颜丽难过?”他轻轻抚着她鬂边的发丝,如无数次想象中的那样。
他明白颜丽在杜悦心中的分量,但他不得不开解道:“你不必为她这样,有因必有果,这背后的故事并非你以为的那样简单。每个人都得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在他怀里痛苦地辗转:“我没法做一个旁观者,我达不到你的那种高度,我只知道,她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我……可是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把他的衬衫前襟染得湿漉漉的。
“我知道,我能理解。”许晖像哄孩子似的轻拍她的背,试图让她紧绷的情绪缓解下来。
在这一刻,他的心忽然很痛。
他很清楚,杜悦的泪水是为颜丽在流,她只是被勾起了那段艰难的时光的记忆,没人能帮得了她,而颜丽在她遭遇困境的时候顺便拉了她一把,那一把或许只是颜丽的一时兴起,却被杜悦铭刻在心,许晖也由此明白了她曾经有多彷徨和无助。
潮热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