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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珰一怔。
“守护月氏数百年的明月家族,不能就这样断送在你的任性上,它将延续下去,万秋万代,与月氏同在。”
无由地,明月珰的眼角有点湿,“我答应你。”
“那么,走吧。”哈路望向她,目光有些忧伤又有些凄凉,瞬即一挑眉,整个人又变得意气风发,他道,“去问问哥舒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他对不起你,我不介意再跟他打一仗!”
明月珰的眼里似有雾气。
“快走!”哈路一扬马鞭抽在她的马上,马儿飞快地迈蹄,他的声音远远地从后面传来,“婆婆妈妈,哪里有半点明月家人的样子?!”
声音最后消失在风里,再回头时,他已成了远远的一抹黑点。
她想起第一次见他,他也是这样远远地看着她,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感觉到他目光的深邃和锋利。
那时,她才十五岁吧。
而他才十九岁吧。
很远,很远了。
如果没有遇上哥舒唱,也许,她真的会做他的阙氏。
但,已经遇上哥舒唱了。
已经遇上那个,想拼尽全力把什么都做到最好的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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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珰一身的风尘,来到京城。哥舒将军府还是那样的高大阔气,可是门楣上的“护国将军府”五个大字,却被摘了下来。
大门紧闭。
明月珰吃了一惊,翻墙进去,只见每间房屋都是门窗紧闭,后院的屋子倒是敞开的,那是哥舒家放杂物的地方,东西堆放得乱七八糟,赫然还有两具棺木。
以前她住在哥舒府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啊。何况老将军的寿木是放在姑苏的,这两只棺木是谁的?
下人全走了,府中极冷清。明月珰去四周一打听,才知道哥舒唱再三请辞,触怒圣颜,被削去爵位,从今往后,再也没有哥舒将军府。
还看见前几天哥舒将军用长长的车队拉了许多东西,也许是搬家?
搬到哪里?
不清楚。
明月珰没有线索,咬了咬牙,往和婶的小镇去。
他曾经许下诺言,一个月之后娶她作他的妻子,而现在,一个月也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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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追了三天,前面遥遥有一队车马,真长。明月珰一面赶上来,一面数了数,足有十七辆马车,每只车厢都塞得满满的,也不知是什么。
其中一只马车的前辕上,坐的人十分面熟,是老路。
那么,这就是他的车队了!
“哥舒唱!”明月珰大声叫,声音那么大,马跑得那么快,颠簸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哥舒唱!”
车队最前面一匹马上的人回过头来,面目英勇,目若晨星,看见她,大是意外:“珰珰?你怎么来了?”
明月珰打马到他面前,一个月不见,他看上去仿佛瘦了一些。面前这张脸,仿佛是上天安排给她的劫难,一看到他,心里便说不出来的酸软,她低声道:“告诉我真相。”
哥舒唱一震:“什么?”
“当初的,现在的,所有我不知道的,都告诉我。”明月珰道,“到底,我为什么会失去记忆,为什么你要刻意隐瞒?唱,我愿意相信你,所以听你说,你,不要再隐瞒我。”
哥舒唱的神色复杂极了,有不敢相信的诧异,有不知身在何地何夕的迷离,甚至,还有一丝恐慌,好像看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事情。
他向来镇定冷静,很少这样失态——啊,那一次,看到她弹琵琶,他也是这种模样。
当时他以为她记起了什么吗?
唱,你害怕我记起来吗?
复杂的神情在他脸上瞬息万变,最终成为一片悲凉,他望向她,“我给你的匕首,你带在身上吗?”
明月珰点头。
哥舒唱下马,走到她的马前。
“你想起来了……你不知道我多害怕你会想起从前,又多渴望你没忘记那些属于我们的曾经。”
他的声音低低的,眸子望着她,眼神苍茫而悲凉。
这么久的恐惧,即使她如猫一样窝在他胸前也无法遏止的恐惧,哪怕醒来看到她枕着他的臂弯,也忍不住害怕她哪一天忽然记起从前的恐惧,这种可怕的折磨,这种甜蜜的折磨,今天,终于来了吗?
终于,可以结束了吗?
“珰珰,杀了我吧。”
“完成一年前,你斩下的那一刀。”
夏天的阳光洒在他脸上,明光耀眼,他脸上的悲伤深沉如秋水,又空寂如秋风。
他闭上眼睛。
“啪!”
一记耳光抽在他脸上,睁开眼是珰珰充满怒气的脸。
“笨蛋!”她大声道,“你以为我来是杀你的吗?!你也和哈路一样,认为我一冲动起来就要杀人吗?!我们受了这么多苦,好不容易在一起,难道我要亲手断送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那时会那样冷漠,为什么我背着必死的罪名还能活着回来,为什么我忘记了从前,为什么?!”
说着,她一咬牙,从马背上跃到他的怀里,道,“我那时是太震惊,一时想不过来。我的唱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我去送死?你一定是想尽办法救我回来,对不对?”
哥舒唱的身子冰凉,声音也仿佛没有温度:“不,我当时没有任何办法。”
明月珰吃惊地抬起头来。
“我的确是眼睁睁看着你去死。”
“你骗我!”明月珰不信,“不是那样的……”
“珰珰,我爱你重过我的性命。可是同样重过我的性命的,还有哥舒家的声誉和我父亲的声威。”哥舒唱的身子站得笔直,声音沉静冷漠,“是我对不起你。”
明月珰慢慢地松开他。
他不是解释,他只是陈述,一字一字地把事实告诉她。
他忽然一扬手,掀开近旁一辆马车的车帘,里面露出一片大红色。是数不尽的绸花、绸幅、绸衣,最纯正的大红,红得像火。
“这十七辆马车,装满了我们成亲用的物品。我正要去接你,回姑苏完婚。”哥舒唱道,“我已经辞去官职,从此是闲散人一个。父亲已放下世间一切,在庙里清修。皇上已在为越阳公主择婿。我们经历了太多,然而总算走到了尽头。珰珰,如果你愿意,就跟我走。如果你不愿意,就在这里杀了我。”
珰珰感觉到了他的郑重和决然,声音沉了下来:“你宁愿死,也不愿告诉我当初的事?”
哥舒唱默然。
“成亲,或者杀你,你真会逼我。”珰珰冷笑着,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衣襟,逼到他面前,“我凭什么要选?我不杀你,也不嫁给你,我回月氏去!仍旧当我的明月将军,从此关山万里,你我谁都不欠谁!”
说罢,她翻身便上马。马鞭“啪”地抽下去,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潇洒,没有一丝的犹豫。
马儿瞬即撒开蹄。
她的背影瞬即在阳光下变远。
风吹动她的衣袖,她将一去不复返。
夏季里的一切都是浓绿,绿光耀眼,碧绿的眸子望着前方,一眨也不眨。
哥舒唱,这次,我要你来选!
告诉我真相,我就嫁给你,不告诉我,我就离开!
——不要以为我真的不会走。
——不要以为我真的离不开你。
——为什么……还不追来?
背后风声寂寂。
明月珰恼怒地哼了一声,真的不追来,真的眼睁睁看着她走?到底过去发生过什么,为什么他能失去官爵、失去生命、失去她,也不能告诉她真相?
到底,是什么?
好奇心几乎要淹没她。
她绝不能这样带着疑团离开,然而他居然没有动静,真真气死人,她一咬牙,勒住马头——
——就在她的手紧住缰绳的时候,身后响起了马蹄声。
哥舒唱追了上来。
远远地看不清他的脸。但他追了上来。
追了上来。
胯下的追风跑得飞快,前面的人儿渐渐近了,哥舒唱看到了她的脸。
明月珰转过身,碧绿眸子里有璀璨光芒,无可阻挡。
——哼哼,这下总得交代了吧?
——就算你这次不说,那也不要紧,我就不信套不出你的话!
——那么长,那么长的一生,我看你能瞒我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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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明月珰做了哥舒唱的妻子。
虽然她用尽一切办法,却仍然不能从丈夫的嘴里打探出半点风声。每当她一提及这个话题,哥舒唱就会“哦”一声,然后问老路:“追风喂过了吗?”或者问“中午是什么菜式?”后来有了小阿苍,便改成:“阿苍醒了吗?”
提到了阿苍,还有可能变成一顿训话,因为哥舒唱非常不乐意自己的儿子要被送到哈路身边。
可是有什么办法,明月珰挑眉望向他:“谁让他像我不像你?既然是绿眸,就要跟我姓。何况哈路为了我们,把越阳公主都娶走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哥舒唱看着她半晌,忽然露出顿悟的表情,打横抱起她。
“喂,喂,你要干什么?”
“我想,也许我们应该有一个黑眸的孩子。”
“那你先告诉我当初是怎么回事——唔——”
声音消失在他的唇间。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茜红帐里。
炎夏时候有蝴蝶从窗外飞进来,睡在外间摇篮里的小阿苍不知为何醒了,睁开眼。
双眸如同雨后青山一样空翠,又如同春水初涨时一样碧绿,
真绿呵。
番外 永远的秘密
那是他一生也不愿意提及的日子,仅仅是思维触及,也痛不可当。
刀光劈面而来,劲气拂动衣襟,毫无内力的她可以斩出这样的刀风,显然已经用尽全身力气。
她拼尽全身力气要杀他。
他闭上眼睛。
忽然轻松下来。
杀了我吧。让我死在你的刀下。
然而想象当中的刀刃始终没有落下来,侍卫夺走了她的刀,另外两名分别捉住了她的双臂,另一名则用绳子将她捆起来。
她被他们押出去,剧烈挣扎。她其实不必用刀,那充满仇恨和痛苦的眼睛就是刀,他早已被她的眼神刺了千百刀。
朱公公上前跟他说了什么,他没有听见,只是笔直地站着。心里有个声音,提醒自己不要倒下。
朱公公走了,他笔直地站着。
风过庭院,五月的花香浓郁。
他笔直地站着。
到了中午,下人们终于发现了少将军的异常,他已经一动不动在那儿站了半天了,仿佛连眼睛也没有眨,整个人似变成了一座石雕。
哥舒翎一直远远地看着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走到他面前。
他站得那么直,眸子直视前方某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唱儿……”哥舒翎的声音有些低哑,“多谢你顾全了哥舒家。”
哥舒唱没有说话,他仿佛真的化成了石头,连脑子都不会动一下。
“我一直以为,唯有令自己足够强大,才能保护自己那些自己不愿失去的人。然而,要多强大,才是足够强大?”
老大的声音充满了神伤。
难道强大反而成为失去的理由吗?因为足够强大,所以更加不能放弃自己的强大。
当年他因为失去爱人而发奋图强,今天他的儿子却因为要守护这强大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