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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有点憋闷,晚上洗完澡我换了件白色的睡袍到院子里透气。
没有星月,风飒飒地掠过院子里的花草,把我宽大的睡袍掀动起来,像是飘然若举的舞裙。
恍惚回到小时候家里的院子,在城市一个小角落的普通居民区里,也是这样天气燠热的晚上,爸爸妈妈会把椅子搬到院子聊天喝茶,而他们最惬意的消遣,就是看他们的女儿显摆新学的舞蹈。
而现在这个院子,尽管修筑得精致美好,却荒芜寂寥没有一点家的感觉。
更没有一个真正能够陪伴我呵护我的家人。
“爸爸,我跳个舞给你看吧,今天,有点孤单。”
我打开手机的音乐播放功能,放出那首舒缓中略带哀伤的《美丽的梦神》
美丽的梦神快快醒来,
星光和露珠在悄悄等待,
白天的喧哗已经消失,
银白的月亮散发光彩。
美丽的梦神歌中的皇后,
温柔的歌声会使你开怀;
世事已完毕不再繁忙,
美丽的梦神你快快醒来!
……
这是我跳过的唯一一支独舞,也是我练得最辛苦、跳得最有成就感的一支舞,我曾在好几次学校乃至市里的重要活动中表演过,它对感情表达的要求和对技巧的要求都很苛刻,我现在还记得少年宫那个美丽的舞蹈老师再三地强调:“辛妍,这支舞蹈,你既要表现出忧伤的情绪,更要让大家看到你的憧憬和希望。”
我脱掉鞋收腹吸气,光着脚点开第一个舞步,身形随着音乐的起伏开收承合,手臂在空气里描画出无声的诉说。
可是,爸爸,我只跳得出忧伤,却跳不出憧憬和希望。
风越来越大,随着一连串的点转,我的长发飞扬起来,裙摆也在风里翻飞出鸟羽一般轻盈的轮廓。
沉沉的一声闷雷,好像再从很远的地方碾压过来,我像被弹到了翅膀的鸟一样,翩飞的动作戛然而止,
还是躲不及一道闪电,眼角的余光中,院子镂空的花墙外还有一道隐隐绰绰的瘦长影子。
我吓得抱头就往客厅里窜,跳到沙发上把头埋在膝盖中间抱成一团,磕磕巴巴地安慰自己:
“不要紧张,很快就会过去,没什么大不了……”
一阵极近的雷声,仿佛当头向我劈来,我使劲地晃头,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从沙发上滚了下来。
门竟在这个时候开了,郁安承的脚步在门口踟蹰了一下,直接向我走了过来。
我不愿让他看到我这么惨无人色的虚弱和狼狈,拖着已经不太受控制的身体急匆匆地跑上楼。
刚打开书房门又是一个惊雷,我扑到在当成睡床的沙发上,埋住眼睛掩住耳朵,恨不得立刻生出个壳来好钻进去。
但是雪亮的电光和隆隆不尽的雷声却是怎么也遮挡不住,我好像又看到那只手,夹着鲜红的烟头向我戳过来,我抠着自己的喉咙,叫也叫不出来……
这如同梦魇一般的记忆,已经在我心里生了根,一旦在电闪雷鸣之夜,就会像疯长的食人植物一样缠绕住我,让我陷入无法挣脱的窒息,如同濒死。
房间突然彻底大亮,我死死地把眼睛闭得更紧,却感觉有人在轻轻拍我的肩膀,我整个人立刻弹了起来,仓皇地缩到沙发一角。
郁安承手停在在半空,明显也被我吓了一大跳,他没有再靠近,只是急急地做了个我看不懂的手势。
我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只知道拼命摇头。
他反复做着一个手势,似乎在提醒我放轻松些,又掏出他很久没在我面前用过的掌上电脑:
“你怎么了?”
我不想回答也不知怎么回答。
这么多年,每次的恐惧都是刻意躲过别人一个人捱过去的,因为这是我最耻辱的隐秘。
他却还在问:“发生了什么事了吗?不舒服?还是害怕?”
我能怎么说!我不需要任何人过问!我把紧握得几乎已经痉挛的手塞到嘴里,不让自己崩溃到哭出来。
牙关咬得越来越近,可我就是要这样的痛。
手背上痛了,其他地方的痛才可以转移。
可是郁安承不懂,我第一次听他叫出了声音,
他上来拽住我的手臂,用力的把我的手从嘴里拉了出来。
他的靠近又加重了我的恐慌,我已经没什么力气,但仍在本能地挣扎,可是这一次,我没能把他推开。
他抓住了我不停推搡的手,猛地将我紧紧抱在了怀里,很紧很紧,紧得似乎要把我彻底禁锢,再也不放开。
我贴在他的身上,仍旧不安分地想要腾出手来,背上却倏然感到一阵极轻缓的摩挲。
他的手,用最舒适的力度和速度,从上而下轻抚着我的后背,一下,一下,耐心而细致,好像要把我的每一根紧绷的神经全部慢慢慢疏通。
很长日子以来,我都是硬邦邦地面对着这个世界,也从不奢望别人能带给我这样的轻柔地安抚。
可是这样的感觉,原来比酒更能销蚀人的意识,也许实在太累,我最后的力气就在这从容而安适的轻抚中消失殆尽,头不由自主软塌塌地靠到了他的肩上。
朦胧间,终于抓住了一点依靠的感觉,几乎要催生出我心里的贪念。
VIP最新章节 11(十一)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而且,一夜无梦,一睁眼就是大天亮。
更没有想到,醒来的时候,床畔还有一个人。
天应该是放晴了,有几丝阳光从窗帘缝隙中透进来,如同金色的水波在他身上流淌。
郁安承就裹着一条被子枕在我的床畔,嘴微微地翕开着,睫毛的轮廓在阳光里,彷如毛茸茸的翼翅。
在最让我恐惧的夜晚,居然有个人,这样的在我身边守了一夜。
这一切太过于静谧美好,我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把自己吵醒了,发现只不过是个梦。
阳光映出他胸口一个闪闪的金色饰物,是从贴身的衣服里掉出来的,我忍不住凑上去看了看。
是那把惠如茵在我们的新婚之夜送的金饰,他的是一把锁,上次我没有仔细看,现在才发现,上面还刻着字。
我又靠近些,几乎窝到了他的胸口才看到,是“执手”两个字。
我立刻想到我的那把钥匙,上面必定也刻着与此相应的字。
一把钥匙开一把锁,惠如茵要我,耐心地去打开郁安承的那把锁。
的确,这个男人,我真的不知道他心里到底锁着什么。
我一度觉得他是漠然的,漠然到能够对我的生死视若无睹。
可是,那一天我过火的挑衅,却又像是点燃了他心里存在已久的渴望,那种真真切切的炙热和肆虐,让我差一点迷失。
还有昨天晚上,他这样委屈自己的陪伴,我就算铁石心肠,也难免生出隐隐的歉意。
而且,我从来没有发现,他居然一直将那把只能由我来打开的锁挂在贴身。
而那把钥匙,我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动,要找到那把钥匙来试一试,是不是真的能够打开那把锁!也正好看看,我的钥匙上面,刻着什么和他对应的字。
迫不及待就爬了起来,没提防头就碰在他的下巴上。
他动了动,朦胧地睁开眼睛。
我一个心慌,迅速地闭上眼睛装睡。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一声猝然的闷响,我惊得睁开眼睛。
郁安成半跪着撑在沙发扶手上,脸色发青,沉沉喘气。
我滚下沙发扶住他,打了个简单的手势:“你怎么样?”
他抬不起头,一只手轻轻向我摇摇,示意没事。
我赶紧把他扶到沙发上,让他舒展开身体躺下来,心里不胜自责:他昨天这样憋屈地睡了一夜,正常人都会觉得不适,更何况心脏有问题的人!
可是我没有任何护理知识,只好找到掌上电脑急急地写:“要去医院吗?”
他摇头,接过我的笔迟缓地写了一句:“休息一下就好。”
我不知该干什么,守在他边上一动不敢动。
他像是感觉到了,睁开眼睛对我笑笑,做了个吃东西的动作,又推推我。
我不放心,摇头:“我不饿。”
他无奈地笑笑,指指自己的肚子。
我懂了!郁少爷饿了!
“我去弄点吃的,你休息一会儿!”我啪啦啪啦下了楼跑到厨房。
虽然小楼里没有开伙,但冰箱里也备着些牛奶鸡蛋面条什么的,我简单地做了碗西红柿鸡蛋面,正想上楼去看看,郁安承已经下来了。
我看不出他哪里饿,只是喝了几口汤水啜了一两根面条,用筷子挑面条都有点费劲,而且脸色也很不好看,放下碗吸了好几下鼻子,起身的时候似乎在掩嘴咳嗽。
我不确定是不是该表示一下关切,看他正在从茶几抽屉里拿药片,装成顺手的样子递了杯水给他。
他转头,有些出乎意料,接过水下意识地做了个“谢谢”的手势。
我碰到他微凉的手指,突然觉得尴尬到诡异。
习惯了剑拔弩张的感觉,这样的和平共处反而让我觉得不知所措。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抓起茶几上的一张晚报,遮着自己的脸像模像样看起来。
无心中正好看到文娱版一则新闻:俄罗斯某个知名的芭蕾舞团要到S市来演出全场的《胡桃夹子》,他们的那一版《胡桃夹子》是全世界公认最棒的。
注意力不由地就吸引过来了,我咬着手指心里直痒痒,可惜只演到今天就是最后一场,而且票子早就一抢而空了。
遗憾也没有用了,只怪自己没有早知道,现在托范建搞票子也晚了,我沮丧地把整个手指塞到嘴里使劲咬。
不防郁安承在我身后拍拍我,他已经换好了出门的衣服,向我做个了再见的手势。
明明是周末,又是他们自己家的企业,用得着这么勤勉吗?况且他边走向门口边止不住地轻咳,很可能是感冒了。
想问,但我立刻又敏感地制止自己。
昨天晚上也许只是他一时的善心大发,并不代表他愿意单独和我一起度过漫长的周末时光。
更何况真的要是两个人独处,我也觉得不自在,于是很随意地向他挥挥手算是说再见。
可是门真的关了,屋子里又空荡荡地只剩一个人,我又觉得空虚低落起来。看了大半天的电视电脑更加头晕眼花恹恹无力。
何以解忧,唯有美食。
听说治疗心情最好的方法是吃点甜食,而又能打发时间又能让心情舒朗的,莫过于给自己做个蛋糕,甜腻肥厚的高热量,可以把不愉快的神经暂时麻痹。
说干就干,我去沙发上跳起来,跑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乳酪奶油巧克力和低粉,又到郁家大别墅问厨子借了模具和锡纸。
我曾经做过几次,并不复杂,正倒腾着,郁家的保姆阿秀来打扫卫生,看到我把烘好的蛋糕端出烤箱,夸赞地感叹:“小夫人真是有心呢。”
她叫郁广庭的妻子夫人,就叫我“小夫人”以示区别。
只能算是基本成功,黑色的巧克力上有些烘焙的裂纹,我觉得不太好看,调了支粉色奶油想在上面画个kitty猫,谁知走向越来越接近一张肥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