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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亭也笑道:“那你刚才还挖个坑……”
雪庵听了,又不言语了。
雪庵站了起来,对雨亭说:“可能是人家见你是男的,不理睬。我站到路中央拦一拦,试试。”
雨亭闪到一边,雪庵来到马路中央,前后环顾。
天下起霏霏细雨,小雨渗入松软的泥土,渗入泛青的潮湿的庄稼地,渗入饮烟袅袅的农舍中。
这是地道的春雨,清新,滋润。
小雨丝丝,飘落在雪庵的头上、肩上,滑落下来,飘洒开来,浸湿了她褐色的夹克衫,浸湿了她深蓝色的背带裤。
雨亭从后备箱里找出一把花伞,悄然来到雪庵的身后,撑开了花伞,像一朵飘飘欲飞的大红蝴蝶。
雨亭闻到了花的芳香,好像是从雪庵的身上散发出来的,丝丝的雨,白白的雾,伴着她身体的芬芳,在风中飘散着,在雨中潇洒着。
雨亭有些陶醉,他眯缝着双眼,小心地撑着花伞,拼命地吸吮着……
又一辆黄河牌大卡车飞驰而来。
“师傅,我的车坏了,帮帮忙……”雪庵的声音像乡间的风铃声。
卡车内的师傅瞟了她一眼,又望了望雨亭,把烟屁一吐,开走了。
雪庵回头发现了雨亭,叫道:“你怎么又来了?”
雨亭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撑着花伞,慢慢地退身,退到轿车旁,隐到轿车后面。
又过了有一袋烟的工夫。
雨亭听到拖拉机的声音。紧接着一个老农民驾驶着拖拉机来了,拖拉机上坐满了男男女女。
拖拉机停在了雪庵身边“姑娘,雨天站着可别冻着,饿了吧?”老农民把一个贴饼子塞到雪庵的手里。
雪庵问:“老伯伯,前面有汽车修理部吗?”
老农民回答:“有,有,大概有60多里路吧。”
拖拉机开走了,一股浓烈的柴油味飘荡在空间。
天黑了,像一面黑色的大网罩了下来,路面上变得安静了。
潮湿更重了,雪庵躲进了轿车,打开了轿车内的顶灯,橘黄色的光晕泻在她无奈的脸上。
雨亭从车后备箱内取出面包、牛肉罐头和香蕉和雪庵一块吃。
雪庵勉强吃了一瓣香蕉。
雨亭打开牛肉罐头,用勺子挖了一块熟牛肉递给雪庵。
雪庵说:“我已多年不吃肉,平时就吃一些新鲜青菜。”
雨亭说;“那我到附近庄稼地里拔一点青菜给你吃。”
雨亭说着,打开车门,走下车,摸进附近的庄稼地。
月亮在青色的氛围中悄悄地升起来了,晚间的雾,轻轻地流动,升到树梢,像纱一样,似云,似烟,似一股淡淡的气流。
月亮穿过云雾,把透明的光辉洒在大地上,一切像用银子铺的,映出了闪动的月亮的影子。
雨亭在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雨亭终于摸到了一片萝卜地,挖出几个小红萝卜。然后捧在怀里,又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回了轿车。
雪庵见到雨亭捧的新鲜小红萝卜,喜出望外。
雪庵滋滋有味地嚼着,声音细微,嚼得很小心,好像在品味一件美丽小巧的瓷器。
雨亭心里也很快活,在这温馨的春夜,与雪庵同栖于乡间马路的轿车内真是别有味道。
雪庵吃完萝卜,用手帕拭了拭嘴,微笑着对雨亭说:“我去方便一下,你可不许偷看。”
雨亭笑着说:“我是解剖人生的,什么东西没见过。”
第八章紧紧相拥
雪庵方便后回到了轿车里,心情开朗许多,话也多了起来。
雨亭说:“想当年在工厂时搞野营拉拣,队伍开到四海县山沟里,团长一声令下,男左女右,黑漆漆的夜里,响起一片雨声,还夹着一阵阵雷声。”
雪庵眉毛一扬,说道:“我看过你写的《西遁风云录》的小说,里面写慈禧西逃到河北一片庄稼地,要方便了,贵妃和宫女们围成一圈,慈禧围在中央。手纸是一片玉米叶子……人就是这样,顺其自然。我觉得,让人体的自然之泉,泄到广阔的土地里,滋润了大地,又养育了五谷杂粮;五谷杂粮又养育了无数的人,循环往复,以至无穷,从低级向高级,不断递进,多么有趣,就像人赤条条而来,赤条条而去……”
雪庵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地打开了轿车内的音乐。
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乐曲忽而激越,忽而沉缓,在这寂静的原野上回荡着。
雨亭嚼着萝卜,忘情地欣赏着这乐曲:他的生命仿佛融进了这乐曲中,仿佛来到了奥地利那青翠色的田野,看到了尖角的木屋,金子一般的小河:看到了牧羊女挥动着鞭子,在白絮一般的羊群中穿行。天,湛蓝湛蓝;云,自由自在。
远处,偶尔传来一声声望乡的牧笛声……
雨亭竟把萝卜皮和萝卡根都吞进腹中。
雪庵扑哧一声笑了,说道:“你的魂被谁勾走了?”
雨亭的思绪回到现实之中。
雪庵说;“如果女人是一只船,她希望男人是一个纤夫,拉得慢和快是其次。”
她看重的是男人为自己流汗卖力气的样子。
雨亭笑道:“就像《纤夫的爱》中的于文华和那个小伙子。
雪庵道:“我看你总是生机勃勃,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你就是在憧憬中生活的男人。”
雨亭关掉了轿车车厢里的灯,他悠悠地说:“希望是一种要付出代价的奢侈品,只要用智慧和劳动才能将希望变成现实。只要存在着希望,生活就有动力。
“生活上处境困厄的时候,事业上遭受挫折的时候,被敌人围攻和被朋友出卖和抛弃的时候,只要希望之火不灭,就能找到出路,走出困境。我认为,男人生命的最强烈的光芒,不是来源于他大获成功的时候,而是来自于他濒临绝境仍然凛然坚持的那一瞬间,来自于他从失败中踉跄站起来的那一瞬间。”
雪庵幽幽地说:“这段话还真有点男子汉的味道,像男人身上那种浓烈的烟草味道。”
雨亭说:“雪庵,我总觉得你身上有一种忧郁的气质。我觉得你有着充裕的物质生活,丈夫又不怎么管你,你的生活自由自在,你还有什么忧愁呢?”
雪庵想说出丈夫不管自己正是她的忧愁所在。丈夫为拍电影和电视剧浪迹天涯,接触外界的机会很多,难免生出许多情缘。不知有多少美丽动人的女孩环绕于他,又有多少佳人做着电影梦。丈夫不管她,可能正是心有内疚的表现,也可能是另有心上人的缘故,总之,丈夫越是对她宽容,她越是觉得孤独。
雨亭说:“忧愁,说到底是人的患得患失本性的自然流露。没有得到的,担心得不到。已经得到的,又怕再失去,于是就贯穿了人生。一个人如果不能从愁闷中解脱,不但难以有大的成就,而且也不能享受人生的真正快乐。与其为泼出去的水惋惜,不如再提一桶水。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雪庵说:“这些道理我都懂,愁一愁,白了头;笑一笑,十年少。”
正说着话,雪庵侧着身子仔细听着远处的动静。
雨亭以为来了生人,警觉地望着四方。
雪庵说:“我听到了水的声音,雨亭,你听,但愿不是幻觉。”
雨亭努力使自己静下来,他也仔细地听着。
果然是水的声音,声音由远而近。
雪庵惊喜地说:“可能是一条河,一条大河,奔流不息的大河。”
雨亭说:“奇怪,白天怎么没有看到?”
两个人下了车,朝水响的地方摸去。
雪庵走得挺快,很快把雨亭甩在后面。
走了没有三四里地,走上一个高坡,雪庵站在高坡上叫道:“啊,真是一条大河!”
雨亭紧跑几步,也奔上高坡,只见眼前出现一条银光闪闪的大河,缓缓地流着,对岸有一片密密匝匝的树影,皎皎月下,河中映出树的倒影。旁边有一座石桥。
雪庵欢快地跳下河堤,雨亭也随她下了河堤。
雪庵高兴地说:“这河水多清凉,我要下去游泳,洗一洗身上的晦气。”
雨亭道:“这河水看样子挺深,下去有危险。再说水太凉。”
雪庵咯咯笑道:“你还不知道吧,我是冬泳冠军,曾经横渡昆明湖。雨亭,你背过脸去,不许偷看。”
雨亭顺从地将身子背转,望着石桥。这石桥果然也很古老,饱经车辆驴马的践踏,灰蒙蒙的一片。
“雨亭,好了。”雪庵已扑通跳进水中,浪花飞溅。
雨亭见地上狼藉着她的衣裙、鞋子。
雪庵像一尾小白鱼尽情地在水中翻腾、穿梭。
雪庵游泳的姿势确实很优美,两只雪白的手臂似两只白桨,有节奏地划动着。她乌黑的头发披散在水中,像一朵黑色的睡莲。
“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雪庵在水中吟着诗,似浪里白条疾行。
雨亭看怔了,这仿佛是美人出浴图。人生如此美好,她真是精雕玉琢的精品。
雨亭怕雪庵有闪失,于是脱掉衣服,只穿一条内裤,也跳入水中。
河水不像他想像的冰冷,反而有些温暖,暖暖的水流滋润着他的肌肤,使他产生一种异样舒服的感觉。离河岸近的地方,水并不深,脚底能踩着一些碎石,有点扎脚。
雨亭向雪庵游去,刚游了六七米,便觉得跃入一个深渊,脚踩不着底,水流湍急,浮荡着一些摇摇欲坠的水涡。一些墨绿的水草缠绕着他的身体,他的脸,痒痒的,松松的。
雪庵忘情地嬉戏,奋力向远方游去。
一群亮晶晶的东西涌了过来。雨亭仔细一看,原来是一群河鱼;它们成群结队,很快游走了。
又有一只小精灵游了过来,雨亭抓住它,原来是一只墨绿色的青蛙。它鼓着两只眼睛。友好地望着雨亭,露出白的肚皮。
雨亭放掉青蛙,放眼朝前望去,雪庵没了踪影。
他有点慌了,大叫:“雪庵!雪庵!”
雪庵没有应声。
雨亭的两只脚先是颤抖,紧接着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奋力往前游去。游着,游着,忽觉右腿被一双柔软的手抱住了。他感觉是雪庵的手,温温的,柔柔的。
雨亭向下摸去,摸着一个绒绒的软软的东西,再一伸手,手滑掉了。他再一次下滑。拦腰抱住了一个白鸟般的柔软的身体。
原来雪庵被河底的小草绊住了。
雨亭费力挣脱了纷乱的杂草,挟着雪庵向上游去,一会儿浮出了水面。
雪庵已精疲力尽,任凭他游到岸边。雨亭费力把雪庵推上岸。
雪庵横卧在沙滩,她美丽动人的胴体在溶溶的月光下,闪烁着莹莹的光。
原来雪庵在裸泳。
雨亭也上了岸。
雪庵看到雨亭,露出灿然一笑。
“要是没有你,我早与大自然融为一体了。”雪庵凄凉地说。
“怎么会呢?”雨亭一阵激动,眼里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