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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香-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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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铃说:“还是黄秋水老道,他把沙龙的研讨会、笔会、报告会等,都移到茶屋举办,每个沙龙成员发了一个饮茶卡,八折优惠,每月至少到茶屋消费两次,所以如今茶屋生意兴隆,回头客不少。“    
    老庆道:“还是姜是老的辣!我当时怎么就没有想这么多呢?”    
    这天上午,黄秋水来到老庆家探望老庆。黄秋水一进屋,顿时耸了耸鼻子,说道:“怎么这么香?不仅有花香还有佛香。”    
    老庆笑道:“黄老的鼻子好灵。”


第六章又是一阵驴鸣

    黄秋水见阳台上摆了几个花盆,正值暮春,盆栽小叶桃、芍药,长得正旺,水盈盈,粉嘟噜。客厅桌上一个雕花花瓶内,插着玫瑰、蔷薇、马蹄莲、满天星等花卉,鲜艳美丽。那马蹄莲一瓣雪白中簇拥着黄玉人;玫瑰红得咧开了嘴,满天星绿萋萋中点缀着朦胧白。小屋内供着一个木雕卧佛,静卧于五斗柜之上,佛前摆着瓜果梨桃,一个小铜炉内佛香袅袅。    
    “庆爷,什么时候立地为佛了?”黄秋水指着卧佛问老庆。    
    老庆笑道:“这些天银铃和弄玉做伴照顾我,银铃对佛比较虔诚,把她家的卧佛给请来了。”    
    黄秋水道:“有这姐俩给你做伴,我也就放心了。”    
    二人坐定,老庆知道黄秋水喜欢喝铁观音茶,特意沏了铁观音。二人一边饮茶一边叙话。    
    老庆道:“这一年我是铁窗观月,劳动自新,你是以茶聚友,生意兴隆。”    
    黄秋水摆手道:“不能这么说,你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是老鸡趴窝,发挥余热。你下刀就是损了点。”    
    老庆道:“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症下药。”    
    黄秋水问:“你和洪强鼓捣的那本书卖得怎么样了?”    
    “砸了,这图书市场真是变幻莫测。这书他妈的就是不走,这年头人们都上网了,网上包罗万象,什么都有,手指头一抖动,工农商学兵,东西南北中,不尽长江滚滚来。真正看书的不多喽。”老庆重重地叹了口气。    
    黄秋水道:“买那么多书也没地放,老板买别墅,弄个书房,硬木装饰,摆几部精装大部头书,是屎克螂戴眼镜——假充斯文。书呆子们恨不得躺在书堆里睡觉,可是哪有钱买房子。工薪阶层的人退了休,每天数着退休金算计日子,哪敢轻易买书?小伙子大姑娘上班拼命地干,下班玩命地玩,蹦迪,唱卡拉,玩电脑,哪儿有那么多时间看书,时代不同喽,观念变了。人的思维也应当变。就拿我黄秋水,十年前出诗集,是出版社求我,一大兜一大兜的国光苹果、莱阳梨,往我家里拎,还得包销一两千册,倒不是‘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而是时代背景不同喽。”    
    黄秋水茶喝三杯,有了兴致,与老庆谈左论右,老庆本是名校中文系毕业,对于文史也略知一二,听起来也觉解闷。    
    黄秋水说:“庆爷,咱们这个文化沙龙也应当搞个‘竹林七贤’、‘建安七子’,北宋书画家米芾,与当时的苏轼、黄庭坚、蔡襄并称为‘宋四家’。米芾有许多怪癖,行为常悖世俗礼法,人称之‘米癫’。他喜欢石头,就如同你喜欢女人……”    
    老庆打断了黄秋水的话语,“黄老,你别这么说,你喜欢不喜欢女人?你要不喜欢女人,怎么跟人借钱到澳洲看伊人?”    
    黄秋水说:“我不要打断我。米芾每遇到奇形怪状的石头,总是要穿戴整齐,对石头三跪九叩,还称石头为兄。”    
    老庆笑道:“有没有称爷?”    
    黄秋水说:“称爷是北京的称谓,譬如蹬板车的称板爷,摔跤的称跤爷,卖豆汁的称豆爷。米芾还爱砚台,有一次宋徽宗和蔡京讨论书法召米芾来写字。宋徽宗指着桌上的纸张笔砚,命他当场写一幅大条幅。米芾一口气写完了条幅,宋徽宗一边欣赏一边赞叹。这时,米芾忽然跪地向宋徽宗请求道:‘此砚已赐我米芾使用过,不好再给皇上使用,是去是留,请定夺。’宋徽宗见状,大笑不止,便答应将此砚赐给他。米芾高兴得手舞足蹈,抱起端砚就往怀里塞,砚中的剩墨洒了他一身,他全然不顾。宋徽宗望着米芾的憨态对蔡京说:‘癫名不虚啊!’蔡京说:‘米芾人品实在高尚,正如世人所说,不能没有一个米芾,也不可能有两个米芾。’”    
    老庆不以为然,说道:“米芾不如李白,米芾对皇上赐砚受宠若惊,人家李白在唐玄宗面前清高孤傲,天子呼来不下船,自云臣是酒中仙,还让杨贵妃给他研墨,高力士为他脱靴,人家李白才是爷!”    
    黄秋水点头道:“李白是真爷,天底下有几个李白?还有一次,米芾在真州江边的一条船上,拜见当时的权臣蔡攸。蔡攸取出新近得到的王羲之的一幅字帖给他观赏。米芾看得爱不释手,紧紧抱住字帖,跪倒于地,要求用自己珍藏的名画换这本字帖。蔡攸不肯,米芾再三恳求,蔡攸还是不允。米芾急了,忽然跨过船舷,空悬江上,一手握字帖,一手攀船舷,大声疾呼:‘如再不允,我立即蹈江而死。’蔡攸一见慌了,只得答应。”    
    老庆气愤地说:“这简直是敲诈!王羲之的真帖多珍贵,米芾家的藏画未必值几个钱。我要是蔡攸,让他跳,他要是真跳才怪呢!”    
    黄秋水道:“人要是真跳了,就成为天下奇闻了,就成典故了。”    
    老庆道:“他不会死,这是典型的要挟,威胁,敲诈。他要因敲诈跟我关在一起,我肯定掐死他!”    
    这时,弄玉走进门。    
    “你们笑什么?这么开心。”她放下塑料袋,把袋里的蔬菜拿出来。    
    黄秋水与老庆相视一笑。    
    “又是女人的话题?”    
    老庆摇摇头,“女人哪里有那么多话题,我们在聊历史。”    
    弄玉道:“黄老最喜欢吃涮羊肉。我去买点羊肉片,再抱个火锅来。”    
    黄秋水站起来,说:“不用麻烦了。”    
    弄玉已经开门下楼去了。    
    老庆说:“你别拦她,她就是这么个执拗性子,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做到哪儿,她见我少有的快活,让咱俩多聊会儿。”    
    黄秋水说:“弄玉是个好女人,人长得又水灵,善解人意,聪明伶俐,你们俩为何不比翼齐飞?”    
    老庆摇摇头,说:“我结婚都结怕了,何况弄玉是个含而不露,柔中有刚的女人。”    
    “你不会顾忌弄玉的职业吧?”黄秋水试探地问。    
    老庆说:“她虽然做时装模特,但也是为了生存,何况我也是个没有定力、卖文为生的自由职业者。黄老,你别看我在女人身上很有些阅历,但是弄玉是一部尘封的书,我打不开它。”    
    黄秋水的目光中升腾起一种异样的光,他说:“我相信,早晚有一天,你会打开它的。我相信你是一个有毅力的读者!”    
    老庆自嘲地笑笑,说:“黄老,感谢你对我的信任。”    
    黄秋水说:“清初扬州八大怪之一的朱耷是个书画家,他的性格也很古怪,他常居深山,当过僧人,嗜好饮酒。作画必喝酒,酒不醉不作画。他的画与众不同,画鸟着墨不多,但很传神,给人一触即发的感觉。他画的鸟,眼睛往往是方形的,眼珠又大又黑,顶在眼眶的正上角,翻出白眼向人的神情,而且大都落于枯木、苦柳、秃石之上……”    
    老庆拍手道:“我喜欢这个画家,有骨气。”    
    “朱耷清醒时,任你付他千金,他也不画。非酒醉才画。当时的人知道他这个脾气,向他求画,便设酒招待他,并事先准备好笔墨纸张。待他酒醉后,他看到桌上的纸墨,便信手拿起墨汁向纸上泼去,有时甚至抓起笤帚、摘下帽子、脱下衣服泡墨涂抹,然后提笔渲染,一幅幅精妙无比的山水画、花鸟画浑然而成。有时书写,他捋袖露臂,狂喊大叫,甩笔而就,都是一幅幅惊人之作。郑板桥评论他的画是:横涂竖抹千百幅,墨点无多泪点多。”    
    老庆道:“现在的印象派画家不是也是这么作画吗?”    
    “有意会之处,但不都是。”    
    老庆道:“这位朱耷要是活在今世,银铃肯定索画最多,她也能喝点酒,这都是让那个骗子导演灌出来的,有时一喝一斤白酒,酒都从脚心渗出去了。”    
    黄秋水道:“我再讲个段子,三国时期。魏文帝曹丕是文坛才子,与建安七子关系密切。他们经常在铜雀台饮酒作诗。虽然曹丕地位显赫,但他与建安七子在一起时,仍以文人身份出现。建安七子中王粲最富才华,诙谐幽默,他高兴时喜欢学驴叫,常引得大家捧腹大笑。建安二十二年,王粲突然死于瘟疫,消息传来,文坛震惊。曹丕更是不胜伤感,为他举行了隆重的安葬仪式。在王粲墓前,曹丕说:‘仲宣(王粲的字号)平日爱学驴叫,让我们学一次驴叫,送他入土为安吧!’随即他学起驴叫,于是,王粲墓前响起一片驴叫声,那些前来吊唁的才子们也随声附和。”    
    老庆说:“这驴叫声倒是真有特点,毛驴是多么忠厚老实的动物,任人怎么骑,也是百依百顺。骑驴看账本,走着瞧,它也不会把你翻下来。”老庆说完,学起驴叫。    
    黄秋水说:“你学得不像,应当是这么叫。”随即也学起驴叫。    
    老庆说:“你学的是母驴叫,我学的是公驴叫。”    
    黄秋水说:“你怎么连公母都分得出来,驴就应该这么叫。”说着,黄秋水又是一阵驴鸣。    
    老庆说:“你这是黔驴,贵州的驴子,是黔驴技穷时发出的哀鸣。”    
    黄秋水说:“你学的驴叫是马和驴交配时驴的叫声,是驴发情时的叫声,太亢奋了。”    
    老庆又是一阵驴鸣。


第六章刚出来身子骨太虚

    这时,弄玉抱着电火锅,拎着一大袋东西风风火火闯进门来。    
    “我还以为回老家了呢,怎么是一片驴叫声,我们村里养着不少驴。”    
    老庆停止了驴鸣,问:“涮羊肉,有没有涮驴肉的?”    
    “驴肉瘦,涮起来不如羊肉嫩。”黄秋水说。    
    弄玉往电火锅里倒了半锅水,放在桌上,通了电源,又把切好的羊肉片放进小碟端上来。    
    弄玉说:“这可是锡林郭勒大草原上的小绵羊肉,可嫩了!”    
    黄秋水一听,立刻手舞足蹈,说:“我最喜欢涮小绵羊肉。”    
    老庆冒出一句:“一个年轻轻的生命,就这么默默地完结了……”    
    黄秋水道:“它落入诗人的胃里,升华为一个诗的灵魂……”    
    弄玉笑道:“你们俩作诗都作出瘾来了,这些动物都是由人类主宰的,就像老家的驴,卸磨杀驴,用完了,接着为人类服务。”    
    老庆赞道:“这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提议,咱们向驴致敬!”他啪地来了一个立正,敬了一个礼。    
    黄秋水也站起来,说:“我建议,咱们向羊致敬!它们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流出来的是血,落入人类的胃,是人类的营养,羊的这种壮烈殉职,永垂不朽!”    
    弄玉已拌好调料,一人一碗,芝麻酱、韭菜花、酱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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