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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此刻有熟知他的楼里人在,必定要叫糟。
有一种人,乍看惊艳,却经不得久看,久了便会乏味。
还有一种人,初看不起眼,却越看越有味,能让人沉沦其中而不自知。
前者,是为美人。
后者,可为妖孽。
而秦青,正是后者。
妖孽之所以为妖孽,并不仅仅在于他的表象,更在于他的本质。这句话,楼里人深有体会。
“谁?”秦青抬眼轻瞟门口,随手将那玉佩收入袖袋中,面上的笑意隐去,神色间透出浓重的慵懒。
一人随着他的问话轻轻将门推开,露出张小巧温柔却又带了点紧张的脸:“爹爹……”
秦青懒懒地看他一眼,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后,又转头去看窗外的街头。
此时已过辰时,街头人声鼎沸,叫卖之声不绝于耳。秦青实在无事时也会盯着窗外望望,至于究竟有没有东西入了他的眼,就不得而知了,只因他通常会很快便转过身去,开始对着那些账目。
那面相柔和的少年见他并未理会自己,想了想,将门推开,小步走了进去。
屋内此刻依旧很乱,秦青从床上起身后并没有收拾,这让少年行进的脚步增加了些许的困难,但见他绕过地上那团依稀是衣衫、此刻却已然化身为破布的“遗体”,又跨过了碎成一片的陶瓷渣子,这才终于走到了窗前。
他抬头望着秦青,阳光打在他脸上,白白的,仿佛在泛着光,见他依旧一脸的不为所动,他似乎有些为难的垂下头,手指小心翼翼地绞着自己的衣衫,嘴唇动了动,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爹爹……”
“嗯?”秦青此刻终于将视线调了回来,看着眼前低着头的少年。
秦青,曾是醉春楼红极一时的头牌,三年前顶下了醉春楼,以一十八岁之龄成为了醉春楼最年轻的“爹爹”。
楼里人对他们这个“爹爹”大多对他又敬又怕。也有少数对他不服的,倒也未曾做出过出格的事,对此秦青向来睁只眼闭只眼。
对他而言,只要不是做的太过火,都可以随了他们去。
显然的,眼前这少年属于前者。
“我……”少年绞着衣角,咬着唇思索着该如何开口才不会将他惹怒,眉头蹙了又蹙,终于还是一咬牙直接开了口:“爹爹,我……我想跟您拿些银两……”
秦青挑眉,却没有开口,只静静等着他说下去。
“我……我近来身子不好,想去买些药回来调理调理……”少年支支吾吾的,终于将理由道了出来,而后闭上眼,等待秦青的答复。
秦青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依旧没有出声。
少年闭着眼睛,眼睫不断的颤动,惊惶之色展露无疑。
良久,秦青勾起唇角,面上露出柔和的笑意,嘴里却吐出生硬的两字:“不行。”
少年一惊,惶惶然睁开眼,怔怔地望着他。
“萧萧,不要做这种傻事。”他转身,向着厨房而去,醒了这么久,他饿了。
留下少年独自一人伫立在窗前,一脸的彷徨与挣扎。
出门须当翻黄历!
这是此刻方容唯一的想法。
读书人本不该有如此感慨,夫子曾云:莫道神鬼之论,荒谬之至。
委实不是她蓄意亵渎夫子之言,只是她想了许久,最后只能断定,昨日的黄历上必然写着“出门不宜”四个大字,不然她怎么会那么不幸,偏偏在醉春楼醒来,还那么倒霉的遇到了那么个黑心郎。
自从遇到了那黑心郎,她就开始走霉运,起床就磕到床柱这种小事不提也罢,刚迈出醉春楼大门就踩着了一大坨狗屎,刚步上大街就差点把个孕夫给撞了,刚拐过巷子就遇到了挑粪的老妇……
这要她怎么想?她只能默默地拂了拂衣袖,避到墙角边去。
好容易等那挑粪的老妇晃晃悠悠地走远了,方容小小的松了口气,放下了一直捏着鼻子的手指。
她这回很是谨慎的左右探了探,又确定地上不会再出现那些恼人的东西,才终于放下了吊着的半颗心,再度走回了街上。
走了没几步,肩膀上“啪”地一声出现了一只细细长长的手,她一惊,猝然转身,神色惊惶,以为又是什么祸事在等着她。
她这一转身是不要紧,倒是把原先打算跟她打招呼的女子给吓了一跳。女子眨眨眼,一时间有些莫名所以,又有些担忧地望着方容,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方妹子,你……可好?”
“……”方容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是赵姐姐啊……我、我没事,倒是难得在这会儿看到你,今日家中不忙么?”
女子摇了摇手上的折扇,眯着眼睛笑:“家中事倒是很多,不过总得有个休息的时候,不是?”
此女子姓赵名静,与方容乃是隔壁相邻,三年前从它处搬来,家中几代经商,现已是江州数得上名来的大户。身上常年带着把桃花扇,自与她相识以来,方容便没见她哪日落了这扇子的,便是大冷的天都曾见她摇着那桃花扇,于雪花纷飞的夜,独自一人立于桃树前听风赏雪。
那粉色华美的扇面与那晶莹剔透的雪倒也互相映衬,称得上美景一幅。
方容见状曾感慨道:赵静,你委实是个怪人。
赵静听了她对自己的评价,却从来不反驳,只是笑弯了眼。
赵静眯着眼睛看了看方容,又望了望她来时的方向,忽然笑得暧昧:“妹子,莫要说我,今日你怎会在此出现?”这里可是江州有名的烟花之地,以她这妹子的性子,竟然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有意思。
“哎……?”方容愣了愣,跟着她的视线转了圈,“噌”地一下红了脸,急忙辩解:“我……那个,赵姐姐……其实……那个,我……我、我……”
赵静有趣的望着她,本来她只是随口问问,倒也不是以为她去了那些个烟花地,但如今见了她这般的反应,她登时亮了眼,眨巴着眼,巴巴的等着她给出辩白,然后好当面戳破她……想想都觉得有趣……
哎呀?……她怎地越发邪恶了?
手里的桃花扇摇啊摇,面上的笑意闪啊闪,正是万般期待时。
“咦?这不是方妹子么?”不远处已经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的女子似是终于确定了对象,终于走了过来,一面熟练的打着招呼,一面对她身侧的人抱怨:“瞧,我就说是方妹子么,你们偏生不信……方妹子,昨夜睡得可好?”最后这句话自是问方容的。
方容正是万分尴尬,正巧遭了她们打断,内心本是开心不已,一抬头见是她们,面上本已露出了笑容,然而这笑刚扬了一半,却听到了对方后面的那声问候,于是刚扬了一半的笑蓦地僵住,形成一个万般古怪的表情。
而另一边的赵静被打断了兴致,本来是有些不高兴的,刚要寻个由头悄悄走人,一转头却见她露出这般表情,蓦然兴致大起,闭了嘴悄然退到一边,默默地关注着事情的发展,只是手上的桃花扇摇得是越发带劲。
方容眨眨眼,又眨眨眼,面色微青。
很好,她想起来了。
她终于想起来了!
她说她怎么会去醉春楼那种地方,原来眼前这几人便是罪魁祸首!
昨日本是一年一度的茶弈大会,茶弈会本是由民间读书人自发举办的才艺大会,只是近年来越发风靡,她母亲,亦即是江州府尹,眼见参加茶弈会的才人愈发得多,担心会有些鸡鸣狗盗之辈趁机作乱,便将这桩事揽了过来,面上依旧是民间组织的才艺会,但实质上周遭已混了不少便衣衙役,若无事则已,有事亦可当场抓获。
方容本就无事,恰逢有友人邀约一聚,便应了下来,几人约了在茶弈会的场地——杏花楼碰面。
杏花楼乃是百年前传承下来的酒楼,这里的杏花糕乃是一绝,茶水、酒水亦是上上之品,无论读书人抑或那些个达官贵人,有事无事都喜欢来此一尝美酒佳肴,这也是会将茶弈会举办的地点定在这里的主要原因——
一品佳肴已是美事一桩,若有幸能在茶弈会上得到那些贵人的赏识,那高升之日便指日可待。
到了杏花楼,早已高朋满座,几人好容易挤了进去,托了方容府尹之女这身份之福,得了一视野较好的地方,几人同桌而坐,中途难免诗兴大发,豪迈之情大胜,觥筹交错,待到未时末,人已是半醉。
方容恍然忆起,便是在那半醒半醉间,有人提议去个更好更舒服的地方,那时的自己迷迷糊糊,竟半推半就的跟着起了身。
……
方容几欲掩面而泣。
一朝失足,她方容一世英名,就此化作那天边的浮云。
她咬牙切齿,她万般无奈,她……只能默默将那八百八十八两银子送出去。
“很、好。”这两字她咬字极其清晰,不用仔细听别人就可以很清楚的知道这两字是她自牙缝间硬挤出来的。
偏生对面那女子眼神极不好,明明身侧的两人已经在拼命的挤眉弄眼,她非但不以为意,还当是两人同时眼睛进了沙,笑呵呵地凑向方容,神情暧昧:“哎,妹子,听楼里的小儿郎说,你昨日将楼里最有名的秦老板给睡了?”
她的声音本就宏亮,神经又粗大,她压根没意识到她说完这几句后,几乎整条街上的人都在回头看她们。
那个神色,那个暧昧,那个……
于是,方容面色一僵,脸色微青。
于是,赵静眼睛一亮,满面兴味。
“徐江……你……我……你!”方容于是再度语塞,面色通红。
她、她……原来不止昨日,今日亦是不宜出门么?!
果然黄历乃是家中必备之物么?!方容于风中凌乱,脑袋已然失常。
于是……这一日,方容方大小姐,以她亲身的经历以及教训,告诉了我们黄历这种东西,其实是很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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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碎尸万段不可怕,流言要当心 。。。
“将军。”面容古板的女子执子将对方最后一条路封死,直接吃了对方的将,看着对方颤动抽搐的嘴角,唇角隐约上扬。
“不玩了,不玩了!你总是这般欺我!”对面的女子张大了嘴,瞪大了细小的眼看着棋盘苦思半晌,最后再度拉开了架势,一如既往的开始耍赖,伸手便要将棋盘上的棋子挥开。
面容古板的女子似是早已知晓她的下一个动作,极为迅速地将棋盘连同下方的桌子一并挪开,抿了抿唇,她终于开口:“这已经是第一十九回了,览。”
她的意思很明显,这已经是她赢的第一十九回了,所谓愿赌服输,之前她二人便已说好,谁若是连赢对方廿局,谁便可以让对方做一件事。
女子手下极快地避开了方览再度伸过来的手,微微一笑,心情极好。只要方览再输一回,她便可以将方览的衣衫扒光,然后让她绕着这庭院走上几回!她老早就想这么做了。
想当年她二人寒窗苦读数年,最终却被这痞子拔得头筹,让自己饮恨数载,老天开眼,终于让她在无意间发现了方览这痞子的弱点!
念书自己比不过她,但下棋么……她扬起的唇角久久不落。
方览扁扁嘴,万分委屈的转头,大呼:“孩子他爹,这女人……她又欺我!这回你定要帮我!”她一面呼喊,一面已经起身凑了过去。
“噗嗤……”坐在不远处的桃树下正悠然地品着茶、吃着点心的两名男子闻声同时抬头,而后又同时忍俊不禁地喷笑。
“别理她,我们继续说我们的。”树下,着着一袭蓝色衣衫的温雅男子一脸好笑地随手捻起一块点心送进已经凑到跟前大张着的嘴里,而后转头对着另一侧的黄衣男子无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