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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了一条线索,顺藤摸瓜要容易许多。她突然想起南宫水月说的那句话,的确他置她于危险之中是事实,却也帮她找着了瓜藤,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找着那藤上瓜。
李晏知她有了计较,不再多问,说起了闲话:“殿下此去楚州可快活?”
快活?一贯心思敏捷的燕王有些反应不过来,身为燕王,她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何为快活”“何为不快活”。
李晏笑了笑,又道:“那臣换个方式问。不知殿下心中淤塞可纾解了?”
无双或许已经忘了单独出行的最初目的,李晏却是记得清清楚楚。当初无双被那人挑起了压制于心底近一年的愁绪。即便李晏再不愿,也记起了那个温和的刑部员外郎,更记起了那一夜燕王的混乱无措。云起,已经藏在了燕王的心里。不过此时看来,那些个挑起燕王思绪的举动怕是和南宫水月脱不了干系。只要乱了燕王的心,李晏必然不舍,便会主动挑起担子,劝她去散散心。可燕王的行程是早已定好了的,离开燕宁便会往西北方向走,无双必然要选相反的方向,刚好走入南宫水月布好的圈套。
无双有些意外李晏会这么问,毕竟李小公子素来进退有度。略一思忖,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突然笑了,笑过之后又是一面的淡然,不喜不悲道:“本王就当他已经死了,既然已经是个死人,本王又何必再纠结于此!”
燕王既这么说了,李小公子便这么信了,无论燕王是不是口是心非,只要她开了口,即便此时还不是,日后也会变成是。
“李将军的幼女可是李大人亲自去接了?”无双忽然问道。
“是臣亲自去拜见李将军,得了将军首肯之后接走的。不过李将军素来正直,怕下官为难,只道让李姑娘随其他秀女一同进京。臣自然不敢答应,命人将李姑娘单独护送进京,惟恐途中有失,也请李将军派了一小队人护送。”
本就是去求人家姑娘进宫,换取戍西军的忠心的,自然要给人家面子。人家说不必享受特权那是客气话,自己要是应了估计这事儿就黄了。必须要单独送进京,还要请人家帮忙护送,以免人家不放心。戍西军十多年来跟一潭死水一般,再大的石头扔进去也惊不起一丝浪,既然动不得,只得招抚。联姻这一计是皇帝想出来的,李小公子回去死磨硬泡让李太师做了那牵线人。若非戍西军统领李凉的恩师李太师做的牵线人,这事儿成不了。
无双点点头,道:“李姑娘身份不一般,皇兄会好生对她的,皇后性子极好,必然不会苛待她,且云太妃是明白人,也会照拂她的。”
李太师本不答应牵这个线,就是怕那位李姑娘是个娇女,在宫里活不下去。不过皇帝登基不过才一年,后宫妃嫔并不复杂,皇帝保证不会亏待李家小姐,而李凉又同意了,才做了中间人。
二人又提到燕宁遇到的那几个士子,说了几句,李晏却是不好多留,无双也道他该回府瞧瞧李太师,李晏便告辞离去。
三月初三,朝廷放了金榜。
高中状元之人就连燕王也有些意外,竟然是邵峰。邵峰的确是有真才实学,但在全国学子中怕是占不到第一位的,不说旁人,便是与他同乡的吴唤也要胜他一筹,况且他锋芒外露,就连所写文章中的用词也不够圆滑,并不为为官多年的老臣所喜。即便燕王与皇帝皆看中他的锐气,也不会行使特权让他中个头名。
倒是吴唤,曾经的江宁神童,此次竟只屈居第三,探花之位。不过他素来不露山不露水,深谙中庸之道,倒也不令人意外。
榜眼是幽州人,姓景名泰兰,出身官宦,但父亲不过是个小小知县,这样的出身全大燕怕海了去,并不稀奇。只是他的姐姐早在当今陛下还是太子时就侍奉左右,做了侧妃,如今已是九嫔之一的淑媛,他勉强算是陛下半个小舅子。虽说景淑媛并非宠妃,但陛下一碗水端平,并不曾冷落了她。陛下后宫空虚,与朝中官员有干系的只有一个琼妃,那景泰兰有姐姐在宫中撑腰,身份到底是不一般的。
无双放下金榜,似笑非笑。头甲三名竟没有一个是京城人士,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田园瞧了无双的神色,仔细说道:“昨儿个傍晚外面就有些风声,说这状元是云相钦点的,陛下并未反对。”
无双微微颔首,若是云泽,倒有可能。听说自己不在京城的这半年云相处理了一些事一些人,忒的手段了得,使得文武百官再不敢轻视于他。他向来喜欢与自己对着干,选上个利刃刺刺自己也未尝不可。况且以他的性子,仗着有云家撑腰,仗着位高权重,做出这等事来也不稀奇。
历届科举,头甲三名中至少有一个京城人士,大多是哪位大臣家的公子,这是给京城面子,也是给京官和世家大族面子,已经成了不必道明的规矩。其实能进殿试,学识都是极出众的,但也相差无几,鹤立鸡群的毕竟是少数,因此放哪个进头甲差别不大,是以阅卷官们卖这个面子,皇帝也卖这个面子。此番云泽主管科考,却逆着来,可偏偏他是云大学士的亲子,旁人奈何不得他。
见无双不语,田园请示道:“车马已经备好,时辰也不早了,公主可要动身?”
无双颔首,将金榜交与田园,道:“本王这就动身。”
田园将金榜交给钩子收进书房,急急跟上。
无双走到车前,见除了莺歌外还有两个不常在跟前伺候的下人,莺歌指着绿衣的丫鬟道:“公主,这是奴婢收的干闺女,唤作碧云。”又指着那青衣小太监道:“他是田总管的小徒,唤作田蕊。嬷嬷说先让他们俩跟着伺候试试,若是不行便换了。”
见二人都低着头,无双命他们抬起头来。看得出来他们是极懂规矩的,即便是抬着头,双眼也瞧着脚,不敢直视主子。叫碧云的小丫头看起来才十四五的模样,虽是一副机灵的模样,但很是收敛,瞧着很乖巧,想来进宫没有十年也有七八年了。而那个取了女孩儿名字的田蕊长得唇红齿白,俏生生的,不到二十的年纪,但从他呼吸吐纳可知他已有十多年的功夫在身。
无双对他们没有恶感,便点头道:“先跟着罢。”
二人机灵地谢恩,请燕王上车,很是利索。
玉林一宴
无双到得并不早,天已经全黑了,御花园里挂满了宫灯,很是亮堂。士子们已经到齐了,因未封官,只着便服,行走于着官服的京官们中间,很好辨认。虽说金榜上列有三甲,但因人数众多,能参加玉林宴的只有头甲三名及二甲前四十七名,共计五十人。
朝廷百官,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参加玉林宴的,五品以上才能吃上这顿御宴。不过这宴席本就是为士子们的仕途铺路的,五品以下怕是也没本事提拔人家。不过玉林宴上的习俗,来参加的官员可带家眷,家中有未嫁闺女的,夫人大多都来了,是以林林总总来的人数比士子们多得多了,亏得御花园地方大,不然还真装不了这么些人。但年轻姑娘却是极少的,毕竟要顾虑名节,便是往年也只有王公贵族家的闺女会参加。
只听一声唱道:“燕王驾到!”
众人连忙下跪行礼,无双摆摆手,让他们起来,只道不必拘束。众人听命起身,却比之前要拘谨许多,士子们几乎都没见过燕王真颜,平日只凭传闻猜想,今日真人近在眼前,都忍不住偷偷瞄上几眼。只见燕王一身金色长袍,通身贵气逼得人不敢冒犯。
正巧此时李晏到了,朝无双行了一礼,便跟在无双右后侧。
无双一边巡视才子们,一边问道:“李太师身子可好?”
“多谢殿下关心,家祖老当益壮,精神得很。”想到李太师那暧昧不明的笑,李晏就一阵头疼。
说话间,无双已经看到邵峰与吴唤二人,他二人也正看向无双,无双微微颔首,笑着说道:“今日要见到熟人了。”
李晏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见是邵峰与吴唤,并不意外。全京城都在传头甲三名的名字,他就是闭门不出也知道,昨儿个那三人策马游街,据说状元马头挂着的红绸都被姑娘妇人们扯了去,哄抢一番。新科状元游街还有掷花的习俗,一时间京城花贵,还有不少姑娘做了绢花,妄想掷上状元心头,做一做那状元娘子,这便算了,还有掷瓜果的,差点把状元郎砸下马。传为笑谈的是那榜眼景泰兰,受不得花香,一路喷嚏打个不停,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状元差点被砸下马,榜眼一路泪流满面,就没有探花什么笑谈?”无双笑问。
李晏看了吴唤无害的娃娃脸一眼,笑了:“大约探花瞧着年纪太小,妇人姑娘们都舍不得下手罢。”
无双闻言笑意更深,“不知李大人当年游街是否也是这般热闹?”
李晏无奈地摇摇头,他参加科考那年,科举重开,还没这些个习俗,况且姑娘们要矜持许多,如今大燕的风气是越来越开放了,竟做出当街抢红绸的举动来。
二人言笑晏晏,忍不妨被人打断:“燕王与李侍郎好交情,出京半年竟还没把话说够,这才回京几天,又说到一块儿去了,真是有说不完的话呀!”
本是寻常的闲聊几句,可经云泽这么一说就变了味,众人想到燕王与李侍郎昔日的传闻,更觉二人方才是在情话绵绵。
“本王很好奇,左相是不是太过关注本王,何以每次都到得时机恰好?”无双似笑非笑。
“燕王殿下玩笑了,臣比不得殿下轻松,手里事务繁多,出入次数也频繁了些,恰巧遇上殿下而已。若殿下勤快些,见的臣的次数怕还要多一些。”云泽不动如山,“应王殿下去了容州,燕宵又去了威远军,去岁还死了两个公子,燕王府中怕是寂寥了些。”
众臣闻言,暗暗点头。云相说得可不是么,应王与燕王不伦之恋的传闻传了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位肃亲王世子家的公子听说也是极英俊的,而去岁燕王府死了两个公子,一个是刚进府就死了的,倒是没什么,可后死的那个可是燕王当年亲自去萦纡殿挑的,伴了喜怒无常的燕王多年尚能活命,可见燕王对其很是宠爱。
无双也不恼,淡淡道:“朝中还有左相陪着本王,本王又岂会寂寞?”
虽然燕王本来的意思是,朝中还有左相不停地给她使绊子制造些事端,使她忙得闲不下来,哪里还会寂寞,但众臣显然已经习惯去掉“朝中”二字再来解读燕王的意思,得出的结果就是燕王与云相之间有猫腻。顿时,就连那些还未入朝的士子们看云相的眼神都不怎么对劲了,有些有骨气的已经打消拜入云相门下的打算了。
本来嘛,朝中如今除了燕王之外就只有云相最为位高权重,今科又是云相做主考,按理说三甲都是云相的门生,厚颜攀上关系,一旦拜入云相门下,前途不可限量。可若云相是因为燕王才有如今的地位,拜入云相门下就如同拜入燕王门下,对那些士子来说是折辱。
不等云泽反唇相讥,天子到了。云泽只得避让一旁,跪地行礼。
燕瑞一眼就看到了无双,快步走到她跟前把她扶起来,笑道:“燕王一去半年,朕心里一直不踏实,虽然知道燕王回了京,可直到此时见了燕王才安了心。”
士子们一听,这才明白天子宠爱胞妹并非传言。
燕瑞想让无双坐他身边,让他好好瞧瞧,可他今次不是一个人赴宴。在他身后,皇后正抱着凤王,琼妃与玉贵嫔以及一个眼生的宫装女子皆朝无双福了福。待皇帝落了座,众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