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忿不平,阿卓却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二人偶尔说说话,便不再注意房中人在干什么了。
房内,南宫水月先执白子摆出阵来,低声道:“三日后,货船会在码头靠岸,每年都是天黑的时候到。无论发出多大的动静,整个瑶山都不会有人出来走动,即便是勾栏院和赌坊也会关上门。几十年前或许还有人知道是因为‘下货’,但是这么多年下来慢慢谣传成了瑶山的‘鬼日’,年轻的一辈皆不知缘由,但却是习惯了。”他指了指棋盘上白子的分布,道:“货船每年都是二十艘,已经有近十年没变过了,若是往年,我南宫家稳占十艘,今年加上黑夫人的份额怕是要占到十四艘。一艘能装五百万斤,十艘便是五千万斤,能获利一百万两。”
孟七虽知南宫家如此重视‘年货’想必是货量极大,却不知这一批货竟有一万万斤,也没想到仅这一批‘年货’便可获利共二百万两。当即,她的双眸便沉了沉。
南宫水月见她面色不明,面上笑意更深:“这只是‘年货’,虽说是一年最多的一批货,但只占全年盈利的一成。如今官盐私盐平分秋色,而南宫家占私盐半壁江山,光我南宫家一年可卖出私盐五万万斤,获利一千万两,只可惜做这行需要太多人运作,更需上下打点,除去一切支出和来年的预算,最后送进银库的不过几十万两,比起那巨额的一千万两,不过九牛一毛。”
他说得轻易,孟七却是动了杀心。大燕国即使是风调雨顺,一年的总税收也不到两千万两,所谓富可敌国,说的便是南宫家这样的盐商,趁着此番良机定要斩草除根,参与私盐买卖的一个也不能留!
南宫少主忽然来了兴致,打趣道:“小七,你决定助我时选了武功秘笈,莫非在你眼里武功秘笈能值万金?你若现在反悔选择银子还来得及,你得到的必定要比花楼的人多!”
孟七面色如常,淡淡道:“我是个剑客!”对武痴来说,银子还真比不得武功秘笈。
南宫水月似乎只是随口一说,也不再提这件事,忽而笑道:“行内提货有个规矩,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银票不行,必须是现银。那场面倒是极壮观的,你去见了便知。”
孟七执黑子找准白子的空档落下,道:“你是要银子还是要货?”
“都要。”南宫水月也执黑子落下三处,隐隐有将白子包围之势,他笑着说道:“既然是‘官兵’出马,自然是银子、货、人一并押走。”
“南宫家的货也要押走?”孟七缓缓喝了口茶。
“那倒不必。实际上一趟年货还毁不了南宫家,但是至少一年内南宫家上下周转不灵,到时候势必又要来烦我。”南宫水月说着稍露厌恶之色。
正如南宫水月所说,区区一趟年货还动不了南宫家的根基,不过南宫家有那个古怪的规矩在,每年的盈利除去一切开支以及来年预算外都要送进银库,成为家主的私房,这个钱一旦进了银库,除了家主,谁也动不得,所以,没了这批货南宫家来年的周转资金不够,难撑的时候自然又要打银库的主意。
正说着,南宫水月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了起来:“行内还有个有趣的规矩,这提货是按照份额分先后的,往年都是我南宫家先提,今年也不例外,黑夫人那批货长老们必定是要跟南宫家的分开提的,待南宫家的货提走,‘官兵’忽然赶到,一网打尽。啧啧,这个结果是最好不过了!”
孟七只顾着看棋盘,对南宫水月所言不置可否。南宫水月本来的目的便不是毁掉南宫家,而是手握南宫家的大权,除去几位长老,能顺便壮大南宫家就更好了,这么做的确没什么错处。
“那么多的货,短短一夜,竟能不知不觉地提走?”孟七疑道。
南宫水月又落下几颗黑子,满意地点点头,心情舒畅地喝了口茶,道:“无论大户小户,都在离码头不远的地方设置了仓库,先将货提了,日后再慢慢转移。小七,告诉你一个秘密,像南宫家这样的大户,货太多,明着转移恐惹人怀疑,因此都是在地底下挖了隧道的,移货皆是暗着来。”
说罢,他看了看棋盘,又学起鸟叫来,片刻之后屋外便传来鸟儿的应和声,一阵鸟语之后,那鸟儿便飞走了。孟七知道,南宫水月这次让鸟儿传的是三日后的布局。
房外柳月不禁感慨道:“到底是瑶山,四季如春,鸟儿也多,若在北方,这个时候飞鸟早绝了迹了。”
阿卓淡淡一笑,却未接话。
腊月廿三,天还未完全黑下来,瑶山家家户户都关上门,就连向来热闹的花街也寂静下来,没有人会在鬼日这天犯忌。南宫少主怎么说也是南宫家的家主,乃是私盐这行里的执牛耳者,是以要迟些到,所以他与孟七到的时候几位长老和其他的商户已经到了。平日里空荡荡的码头如今聚满了人,每一户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护着或多或少的箱子,大约里面装的是银子。亲眼见到此等壮观之景,孟七才知为何那么多货竟能在一夜之间移走,盐商们带来的人有五六千,光是南宫家带来的人怕就有两三千。
天完全黑了的时候,货船靠岸了。孟七一眼便知那船是海船,怪不得仅二十艘便能装下一万万斤,亏得楚江水深,若是一般的河是走不了这样的大船的,正因为如此,这海船也只能将货送到瑶山,交给盐商,由盐商再分由小船运往全国各地。
送货的人皆穿灰衣,长相都是让人记不住的大众脸,不过都是熟手,点了盐商之名后便丝毫不耽误时辰,先点清南宫家准备的银子,让南宫家提货。那些壮汉每人都赤膊扛着几大袋盐,最多的一人竟扛了五袋,可谓神力。其他的小户都不免有些泛酸地看着这些壮汉,他们没有南宫家的财力能找到这么多壮汉,下货的时候要费不少时辰。
壮汉们都排好队,接了盐就走,送到仓库之后又连忙赶过来继续排队,十艘船的货,不过两个时辰便提完了,真真神速。提了货,南宫家的人便走了大半,只留下不足千人待会儿要为三位长老下货。
下面便是黑夫人那批货,由杜长老、童长老、闻长老合伙接手,送货人清点了银子,点了点头,杜长老立即命人下货。可就在这时,忽然涌出一群人将众人团团围住,为首那人高呼道:“奉燕王之命,捉拿贩卖私盐者,尔等速速投降!”
这黑漆漆的一片,几个火把也不顶事,趁着那来人的火把,大家伙看到来人身上穿的的确是官服,皆知不假。盐商们都是成了精儿的,才不会束手就擒呢,都让下人掩护着自个儿逃跑。大燕于私盐上已算是宽待了,贩卖百斤才判刑,据说东易等国贩卖十斤便判刑了,但今儿个这批货足足有一万万斤,足够灭九族灭上个十七八次了,不跑才怪!
其余官兵将人围住不动,有几十人开始动手抓人。孟七知道是那花楼的二十八星宿动的手,不过她眼力极好,看出有二十九人动手,有几个还是熟人,曾经与她交过手。这些人出手极妙,不杀人,也不抓人,只点了那些领头人的睡穴,使他们逃不得,就连南宫家三位长老也没能逃得过。孟七不动声色地看了南宫水月一眼,只见他纹丝不动,淡笑着看向那一场乱局,似是胜券在握。
转眼间,那些主事者大多因为昏倒而走不了,而那些只为扛货的壮汉却被放走了不少,包围圈越缩越小,不一会儿先前的五六千人便只剩下不到千人。这边还是混乱一片,那边马蹄声和整齐的跑步声传来,不过片刻,人便到了跟前。不等来人开口,先前来的那批人便有不少跳了江,这一跳算是开辟了一条路,不少人跟着一起跳。至于那些送货人,早在上一批“官兵”来时就有不少跳江逃跑,做这个营生的,水性都极好。
且说来人,为首一人坐于马上,见状连忙高呼:“奉朝廷之令捉拿盐贩,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否则格杀勿论!”
那人说罢,身后的官兵便将这一团乱的千余人团团围住,这回来的跟先前来的大不相同,个个身穿盔甲手握刀剑,人数众多,几乎将整条街挤满。那二十九人见状,毫不迟疑,立即离去。而南宫水月却还有心情笑着对孟七道:“小七啊,看来是弄巧成拙了,我要先走一步了。”说罢,他便提气跃起,踏众人头顶离去。
孟七并不追他,无须她开口,两道身影便急急追去。此时,那官兵中为首那人看到了她,连忙下马走到她跟前,拘谨地拱手作揖,恭敬而带着些畏惧地唤道:“皇姐!”
那头盔下赫然正是燕宵小爷的一张嫩脸,不过倒是有些风霜的味道了。孟七,不,我们的燕王殿下此时没空欣赏燕宵小爷的成熟,直接命令道:“拨一队人去围住南宫家的仓库,再迟方才的那些盐怕是要转移走了。再拨一队围住南宫府和南宫家的所有产业,将人全部抓起来,一个也不许漏!”
燕宵连忙应是,急急去传达命令。
无双看了一眼逐渐被压制住的盐商们,提气便往南宫家的方向赶去。
龙一龙二见无双来了,立即迎上来。
“人呢?”
“回殿下,进了这宅子,但是属下二人找了许久却未找到一人。”龙一禀道。
无双蹙眉,“可发现这宅子有何不妥?”
龙一与龙二对望一眼,皆摇头道:“并未发现不妥之处。”
无双有些疑惑,她明明发现这宅子有阵法,怎会不见了?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闭目凝神听了片刻,便知这宅子已是空了,连守宅人也已不在,想来那阵法也是废了。她连忙赶去主院,此时的主院真正的寂静一片,无人居住,就连阿卓也不在。
无双双目一沉,冷声道:“这宅子有密道,他们必是从密道逃了!给本王搜,务必要搜出密道!”
“是!”
南宫水月
放下断龙石,南宫水月看也不看石门上的五行阵法,熟练地拍了几下,沉重地石门便开了。进门便是一个书房,夜宿早已等在那里,见南宫水月出来便拧了湿巾呈上,低声道:“禀主上,都办妥了。”
南宫水月点点头,擦把脸,直接出了书房,夜宿不紧不慢地跟着,始终保持一步的距离。
出了书房穿过一条走廊便是外厅,纪长老早已在此等候,阿卓奉上新茶,在一旁候着。
南宫水月并不意外纪长老在此,闲闲地坐下来,阿卓立即奉上热茶。他喝了一口茶,轻笑道:“本座说过,八位长老中纪长老从来都是最聪明的,是以本座如何也舍不得纪长老。这不,纪长老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比那三位要机灵多了。”
纪长老微微低着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沉声道:“属下愚钝,竟不知主上从一开始便打算除去所有长老。若非牵涉太广,主上上次便会一网打尽!”
“只可惜杜、童、闻三位长老主要负责南宫家之事,南宫家家大业大,几位长老的地位又根深蒂固,本座若是不做好万全的准备,南宫家偌大的家业便会在一夕之间垮掉,所以本座就留他们一留。”南宫水月似笑非笑地睨了纪长老一眼,道:“不过纪长老请放心,本座最是欣赏聪明人,是绝对舍不得失去纪长老的!”
花楼出杀手,做的是人命买卖,而南宫家光明正大地垄断水路,做的是私盐买卖,任谁也想不到,南宫家的前任家主南宫恒便是花楼的前任楼主,而此时的南宫水月便是花楼楼主。按理说,花楼在暗,南宫家在明,应是南宫家为主花楼为辅,可南宫恒偏偏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