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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墨转到床边坐下来,显出不理解的神色:“为什么今晚你要在这里?我们为什么不能明天一起出发?”
笑笑耐心解释道:“这是中国的风俗,虽然很古老,但一直流传下来。你明天过来接我,叫做接亲,就是把女儿从娘家接到夫家的意思,这样是对女方重视的表现。”
以墨拖长声音哦了一声,认得他的人都认为他是个极少笑的年轻人,但听到这话他忍不住把唇角弯起来:“这风俗多奇怪,我们在一起都四年了,朝夕相处,根本就和夫妻一样,又来接一次……好奇怪啊……”
笑笑见他坐在床边上,一双眼睛带着疑惑亮晶晶地望着自己,像是个不能理解课本知识的孩子,忍不住也笑了,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来:“你从小在国外长大,有些东西不理解不喜欢也是正常的。”
以墨想了想:“那你喜欢么?你喜欢我就喜欢。”
“我也不见得喜欢,结婚本来是两个人自己的事,非要弄那么多周折,跟演戏似的,但既然我们生活在这个社会里,就不能由着自己的心思想做什么做什么,”
“为什么不行?”以墨显得更加不解,非常干脆地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不会让这世界上任何东西成为你的阻力!”
笑笑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可能因为这种话挺多了的缘故,她对他的表白明显不以为意:“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在不违背你意愿的前提下,对么?”
以墨回身圈住她的腰,把头搁到她肩膀上:“我做的都是为我们好的事。”
她轻轻挣扎一下,他却箍住她不放,像一个孩子抱着自己心爱的玩偶:“还在生的我气?”
“没有。”
“我们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总要为了一些不相干的小事跟我闹别扭,那些人那些事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用低到近乎呢喃的口气认真地在她耳边说:“每次和你吵架,我都觉得好难受,胸口喘不过气来,像要死掉一样……笑笑,如果你有天离开我,我一定会死。”
虽然是炎炎夏日,他依偎着笑笑的身体依然清凉无比,但是喷薄到她颈边的气息却炙热得像烧红的烙铁,冷与热,冰与火,笑笑觉得自己像是在地域里煎熬。过了一会,她伸出细长的手指抚摸他的面颊,眼色闪过一丝像宝石般的光亮,慢慢说道:“知道了,以后再也不跟你吵架了。”
以墨开心起来:“你这么乖……那好,我送你一样东西。”
“什么?”
他松开她,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昨天晚上我已经让Cindy给市里的心脏病儿童基金会捐了一笔款子,用的是你的名字。”
笑笑却没有表现出他想象中的欣喜若狂,她瞧了那张纸一眼,淡淡一笑:“是用聂笑笑的名义,还是LF集团Chris林未婚妻的名义呢?”
以墨反问道:“这有区别么?不管是聂笑笑还是Chris林的未婚妻不都是你么?”
笑笑静静地看着他,点点头,从桌上的果盘里拿了个梨:“嗯……不错,都是我……吃梨么?很清润的,对气管有好处。”
以墨说:“好啊,你削给我。”
笑笑一边削梨一边想,当然不一样!你永远都不懂这些,你的眼里只有自己,生活在以自己为中心的世界里,从不为他人着想,我才不要为你的LF做慈善事业的宣传,我要救的那个孩子已经不在了,你冷酷地拒绝了我,现在又来玩这种花招,我难道会受骗么?
她削好了梨,递给他,他刚要伸手接,她忽然又一把拿过来,狠狠地咬了一口。
以墨皱起眉头:“笑笑……”
笑笑冲他吐吐舌头:“我试下甜不甜,你那么挑食,不好吃的东西肯定是不会吃的。”
以墨哦了一声,把梨拿过来,慢慢吃起来。
笑笑看着他斯文地一口口吃梨,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奇异的满足:你不知道的中国风俗还有很多,分梨,分离,我要的就是与你分离!像你样的人,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死了,也不会流一滴眼泪,至于你说如果没有了我就会死——你的谎言那样多,我是不会再相信了
不过对着这个像蛇一样敏锐和冷漠的人,她必须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情绪,不能泄露出半分。
林以墨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多好,再过几个钟头,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这辈子都不分开。”
他忽然一把拉过她,深深吻了下去,笑笑一怔,身体紧绷,嘴唇也紧紧抿了起来。以墨想也不想,一口咬了下去,笑笑被咬到唇瓣,吃痛张开嘴,就啊地一声功夫,一块清甜冰凉的梨肉已经塞到了她的嘴里。
“这辈子永远也不分离。”他附到她耳边轻声说。
1…3
以墨打算离开时与刚刚下班赶过来的何婉怡撞了个正着。
三个人一起呆在小小的昏暗卧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多了一个人的缘故,空间突然显得拥挤而局促,气氛也变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还是以墨淡定地打破僵局,朝婉怡微微颌首道:“这么快又见面了,这次笑笑的事情真是要多谢你——如果前次我说了什么话让你觉得不愉快,还请见谅。”
婉怡眼神有些闪烁:“保护市民这本来就是我们当警察的责任,更何况被绑架的人还是笑笑,你那天也是情急,就别再说原谅不原谅了之类的话了。对了,你身体没大碍了吧?”
“没事了,你也知道气管有毛病就这样,发作的时候很吓人,好的时候跟正常人没区别。”以墨仔细打量一下还穿着制服的婉怡:“你穿上警服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胆子似乎大了,勇气也增加不少,真是可喜可贺。”
笑笑在旁边插了句嘴:“我觉得婉怡穿警服好看——俏丽的女警花。”
以墨微微笑了笑:“再好看,明天也还是不要穿吧,你不是在纽约给婉怡定了礼服么?”
六月的天气明明已经让人感到燥热,但婉怡还是有些怕冷似的往笑笑身边靠了靠,仿佛想从好友身上汲取一些力量,面前这个看似文雅的年轻人不知怎的让她从心底里惧怕,她轻轻说道:“我知道,不会在你们婚礼上失礼的。”
以墨看了她们一眼,伸手拉过笑笑,低头在她颊边轻轻一吻,略微有些长的几丝头发从额角搭下来,落在过分漂亮的脸上:“明天一早就能你穿婚纱的样子,真是迫不及待。”
笑笑回吻一下他,把嘴唇停在他的耳垂上,忽然极轻的嗜咬一口:“再见,小墨。”
林以墨哎哟了一声,扁扁嘴巴,显出几分委屈的神情:“咬人……”
“只是——以牙还牙而已。”
她送他出门再重新回来,看到婉怡正坐在床边发愣,于是伸手拍拍她:“回神了!”
婉怡身子一颤,倒像是受了大惊吓:“他走了?”
“嗯。”
“笑笑……”婉怡犹疑半晌:“你真要嫁他?”
“嗯!”笑笑把衣橱里的婚纱指给她看:“昨天才运到的,好不好看?”
聂家的衣橱用的还是老式的双门红木柜子,空间狭窄,婚纱长长的雪纺的下摆落到了外面,大概是笑笑的妈妈怕弄脏,又特别在地上铺了一层报纸。
婉怡走过去仔细瞧了瞧,由衷赞赏道:“真好看,像我们小时候看童话故事里白雪公主穿的那样,一定特别称你。”
笑笑淡淡说道:“王子和灰姑娘,最完美的组合——我真是中六合彩了。”
婉怡听她这么说,抚在象牙白婚纱的手指垂了下去,慢慢说道:“对不起。”
“为什么?”
“我明明知道你已经决定结婚了,还跟你说那些……”婉怡的声音一径轻下去:“会不会影响你的心情?”
“不会啊,怎么会呢。其实说了也好,你不知道,我心里从很久以前就一直有个大疑团解不开,困扰得很,现在好了,我可以安心的下决定了。”
“你开心么?”
笑笑满面春风地回答:“开心,当然开心,哪个做新娘的会不开心?我以前过的什么日子,现在又过的什么日子,我要感谢他呢——林以墨,”她一字一句地迸出来:“多谢他,让我过得这么好。”
“我感觉不对,也许这个时侯说这话不应该,可我真的感觉不对。”婉怡低头把下巴搁到屈起的膝盖上:“我们认得这么多年,你的笑,我比任何人都要熟悉。为什么我看不到你发自内心的笑容了,笑笑?以前那么困难的日子,父母不在身边,寄人篱下,没有钱买好衣服的时候,你都那么坚强开朗。现在你有了英俊多金又爱你至深的王子,为什么反而笑得不自在了?”
笑笑慢慢敛起笑容,沉默一会:“因为我已经长大啦。婉怡,我现在已经慢慢明白原来人的情绪不能全部放在脸上。”她伴着她身边坐下:“我也要告诉你一件事,那天在医院,场面太乱,我的心也乱,没反应过来,有些事情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什么?”
“雷雷……”笑笑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字一句说道:“他还活着,我见到他了。”
婉怡猛地抬起头,脸上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似乎听不懂她的话,过了一会突然猛地从蹦起来:“什,什么?不可能!……不可能,他明明死了,他们那一队上珠峰的人明明都死了!”
“只找到两具尸体,其他的都定为了失踪,你学法律,应该知道失踪七年以上才能裁定为死亡。”
婉怡身子筛糠似的抖起来,拿手捂住嘴,泪水瞬间便一串串滚落下来:“那他为什么不出来?这么多人为他担心,为他把歉疚的担子背在身上!他凭什么躲起来!”
笑笑侧头望着她,眼里透出一股凄凉的悲伤:“他说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床边的第一个抽屉里有他的联系方式,你可以拿走。”
婉怡抖着手慢慢伸向抽屉,又像是触电般缩回来,她像是只被彻底伤害的小动物在绝境中被激发出最大的勇气,大声说道:“我才不要!我再也不要见到他!混蛋……他是个混蛋……我一直以为他死了……伤心内疚了四年,恨不得死的人是我……他怎么可以这样……”
笑笑看着她无力地跌坐到一边,近乎怜悯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去给你倒杯水。”
从厨房出来,笑笑路过父母的卧室,听到他们关着门低声交谈:“笑笑好像不是很愿意结这个婚。”是聂建国的声音。
张艳红马上道:“为什么不愿意?当初是她自己跟着林以墨,可没人拿枪逼着她。”
聂建国有些烦乱地说:“那时候笑笑才多大?二十二岁,她懂什么?以为一个人对她好,爱护她,那就是爱了,这四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并不知道!也许经过了解,她发现林以墨并不是她想要的那个人。”
张艳红怒道:“什么爱不爱的!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爱情?当年我要不是被什么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又怎么会到今天?你看看当时跟我一个班的张晓屏……”
她停了停,又叹了口气:“算了,过去的事我就不说了,你以为我是图着林以墨的条件才让笑笑嫁他?你也不想想,笑笑今年二十六了,跟林以墨跟了四年,人尽皆知,如果我们由着她悔婚,她以后的路怎么走?老聂,我们毕竟是生活在中国,生活在这个封闭的院子里,你想我们和笑笑被人戳脊梁骨么?”
“那也不能拿笑笑的终身幸福开玩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