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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宁震谦道,“赶紧去医院,别留下疤,毁容了!”
萧伊庭不敢怠慢,立刻带着她离开了画展。
原想着是不是去找宁至谦或者纪子昂所在的医院,有熟人可能方便一些,但那俩医院实在离这太远,时间紧迫,他还是载着她往最近的医院去了。
临近中午,叶清禾刚吃了午餐,不愿继续躺着,便坐着轮椅来到窗前,和往常一样看窗外的风景和过往的人。
今天的状况似乎是最好的一天,透过玻璃窗望出去,基本已经恢复从前的视力,楼下花园里盛开的花,她都能看清是什么花了……
☆、第294章 旧人空瘦 锦书难收:只是为了让我看见你2?
“虽然开春了,这春寒可是比冬冷更受不起,别老开窗,你可是不能感冒的。”保姆过来,把她打开一条缝的窗户给关上了。
呼吸微微一滞瑚。
其实,冷冽的空气,携着窗外不知名的植物清香,会让人感觉心肺如洗过一般清澈,这屋子里暖融融的浊气,她闻得太久了……
“你招呼着她,别让她开窗着凉了,我出去买点晚饭菜来。”保姆对看护说。
没有再去开窗,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任性的人,只是依然坐在窗口没有离开铄。
人与人之间的相逢,原就是一件极其奇妙的事。所谓因果循环,恒河之沙,却又偏偏,缘起缘灭,一切仿似自有定数,恰如十六年前初见那时的第一眼对视,恰如此刻,身着黑色风衣的他,毫无征兆地进入她的视线里……
那一瞬间,万物无声,心跳停止,唯一他的影像,在眼前无限放大……
自楼上望下,相距甚远,看得并不那么真切,但是,他的眉、他的眼、他的一切,早已在她心中镌刻成画,无须看清,便可将他每一寸肤,每一丝发,细细描绘,绝无差错……
当然,同时进入她视线的还有他身边的女子,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口的位置轻轻一撞,真的只是,轻轻地一撞,却将她轻飘飘的身体撞上云霄,撞开很远……
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只觉二人结伴而行的画面,几分熟悉。
她的湖蓝色大衣,衬在他黑色风衣的一旁,如一弯倒映着蓝天的浅水伴着苍松,那样的画面,安静,而美好……
看着那两人翩然而行,时光交错中,她仿佛看见了,多年前的他,和自己……
世人爱花,且有独钟,如母亲钟情荷,年年花败,岁岁花开,只道年年岁岁花相似,一生钟情不更改,然而,终是岁岁年年不相同呵……
不难过。
真的。
只是觉得,她果然是站在了云端里,遥望凡尘,再无法坠落……
佛曰,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便是如此了……
如今的她,是带着记忆而入轮回的魂魄,尘寰之中,何处所依?
骤然间,宇宙洪荒,空阔虚无,却也超然了……
今日视力格外清晰,或者,只因注定为了让她看见他……
静静地退离窗户,怔然坐于床前,目光呆滞。
看护以为她要睡觉,过来帮她,“来,我扶你吧。”
她木然看了看护一眼,顺从地在看护的搀扶下站起,顺从地上了病床,睡和不睡,其实并没有差别……
床头放着些纸张,还有一支笔,是给她备用的,在她还不能流利表达的时候,用笔来和看护保姆交流。
她拿起一张来,心头不由自主浮上一句,顺手就写在了纸上:朝朝花迁落,岁岁人移改。今日扬尘处,昔时为大海……
写完,便觉十分无力,扔了纸笔,躺倒而眠。
不久,保姆急急忙忙回来,她已经睡着,之前写有几行诗的纸搁在床头柜上。
保姆轻轻取了,没有惊醒她,再悄悄退出房间去,给姜渔晚打电话,“小姐,不好了!”
“等等,我打过来了。”姜渔晚忙道。
保姆便知那边说话不怎么方便,过了一会儿,电话打过来了,姜渔晚的声音也透着焦虑,“怎么了?清禾的病又不好了吗?”
“不是!”保姆压低声音说,“我今天看见孙少爷了。”
“什么?”姜渔晚大惊,“在医院?”
“是的,中午我出去买菜,看见孙少爷和一个女人来医院了!不过,应该没有发现叶清禾,但是叶清禾有没有看见孙少爷,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出来的时候她是在窗口的。”保姆拿着手上那张写有诗的纸,念给姜渔晚听,“朝朝花迁落,岁岁人移改。今日扬尘处,昔时为大海。这是叶清禾刚才写的,她最近几乎都不写字了,突然写这个东西,我不太能看懂,但是大致意思,是不是说人容易变心之类的啊?”
姜渔晚有些乱了,“等等,等等,我要想一想……没错,这诗的确有问题,肯定是有感而发……糟糕……伊庭好好的去医院干什么呀?”
“我远看着,那女的头上好像有血,应该是陪那个女人来医院的。”
“哦……这么说他们平常还真的常在一起……”姜渔晚纷乱的心有了些头绪,“阿姨,还是得麻烦您,这段时间好好看着叶清禾,千万别让她有任何的机会和伊庭有联系!这同在一个城市,能相遇的机会有时候真是防不胜防,这样了,都还能往一个地方凑。不行!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否认,必然夜长梦多!功亏于溃!”
姜渔晚结束通话以后,立刻就拨打了孟清浅的电话,变着法子套孟清浅的话,终于弄清楚今天这事儿的来龙去脉,得知她是与萧伊庭一同看画展而受的伤,心里舒服多了,马上改打萧伊庭的电话,命令萧伊庭把孟清浅带回来吃晚饭,要给她压压惊。
因为孟清浅的伤,伤在额头,两人刻意去病房找专家缝合,希望不要留下疤痕,此刻,刚缝合完毕,从住院大楼出去,萧伊庭握着手机,对她说,“我妈让你去吃饭。”
孟清浅听了这话,却眉头一皱,嘴也嘟起来了,鼓着腮帮子涨红了脸,完全不是平时的她清清浅浅的样子,更像个赌气的小女孩。
“去不去?”他问。
“去就去!”她轻轻跺了跺脚,快他一步先往他的车走去了。
春日的阳光下,他眯起眼眸来,看着她的背影,轻轻摇头,也跟了上去。
夜晚,孟清浅早已经离去,萧伊庭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姜渔晚再度来敲门。
“伊庭,我们娘俩说说话?”姜渔晚的开场白很直接,而且目光极其温柔,令人难以抗拒。
萧伊庭请了她进来,让坐。
姜渔晚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才坐下来,叹了口气,“伊庭啊,这一年来,真是苦了你了……”
“妈……”萧伊庭略皱了眉,并不喜欢母亲谈论这个话题。
“孩子,妈知道你不爱听,可是,总要面对这个现实啊!清禾已经走了一年了,而你,也在这个满是清禾影子的房间里消沉了一年了,你知道不知道,妈妈看着,这里很心疼……”她指指自己的心窝子。
“妈,我没有消沉,你看我吃得好睡得好,工作也出色,哪有消沉?”虽然每一次吃饭吃得很饱,是因为想象中妹妹的脸就在眼前逼着他吃,虽然,睡眠完全依靠安眠药,可是,质量都不错,难道不是吗?
“真是这样的话,妈妈也高兴,真的!”姜渔晚泪光盈盈地用手捧着他的脸,“如果真的一切都放下了,也可以考虑考虑以后的生活了。”
“妈……”他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立即打断了。
可是,姜渔晚却不让他说下去,“伊庭!你听我说!”
萧伊庭于是坐在了她的对面,绷紧了脸,任她说。
“伊庭,妈妈了解过了,这半年来,你和浅浅相处不错,每周一起画画,有时候还一起去看画展,或者一起出去写生。妈妈知道,清禾在你心里是不可替代的,对于你来说,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人像清禾那样了,妈妈也是从年轻走过来的,这一点完全了解。可是,伊庭,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跟自己的最爱走到一起的,比如说,你爸爸。用现在的话来说,你爸爸年轻的时候,清禾的妈妈就是他的女神,全世界所有女人加起来也不及她一人之万一,可是呢,清禾的妈妈眼里却只有封一诺一人,那你爸怎么办?难道就终生不娶了吗?不可能的,人,尤其是男人,不是为自己而活,他还担负着家庭的责任,为父母为兄弟为整个家而活,所以,你爸娶了我。我们那时候的婚姻和现在不一样,虽然也提倡自由恋爱,但是旧风俗的影响,没有那么高的自由度,我和你爸婚前是没有爱情的,可是,我们一样有了你和你大哥,有了这个看起来还算幸福的家,你爸对我,对你们,也尽到了丈夫和父亲的责任,我们之间亲情大于一切,这点,你如今长大了,也是能感觉的,对吗?”姜渔晚看着他,问。
萧伊庭却只是听着,神情木然。
“伊庭,妈妈从来没有跟你们说起过这些,是因为,一直把你们当孩子,现在你已经三十二了,相信你能理解妈妈的话,理解爸爸妈妈之间的感情,以及这个家的感情。像你这样的岁数,寻常男人都已经成家立业有孩子了,你却一直还始终一个人,你让爸爸妈妈,还有爷爷奶奶看着多疼?现如今并不是说还逼着你传宗接代,可是,总希望有个人陪着你到老,爸爸妈妈年纪都大了,不知道还能陪你多久,总要看着你有人照顾了,才能合得上眼睛啊……”姜渔晚说着,自己动了情,先哭了起来。
可是,好不容易谈开的话题,又怕自己这么一哭给搅和了,边哭边接着说,“妈妈想说的是,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并非只有爱情才是基础,兴趣相投,相处融洽,日久就会生情,也许,不会像你和清禾那样,爱得轰轰烈烈,可那也是另一种感情,最后,会转化成亲情,那会是比爱情更持久更稳固的感情,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平平淡淡才是真!伊庭,轰轰烈烈的爱情一个人一辈子只有一次,去了,就不会再有了,但是,生活还要继续,责任依然存在啊,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为了父母,为了家人,担起男人的责任来!伊庭,妈妈并非在逼你,自从上次妈妈带你去见珞珞你不高兴以后,妈妈什么时候再逼过你?至于浅浅,是无意中来到你身边,你们自己相处过来的,你也看见了,她神似清禾,虽然你不可能再像爱清禾那样爱她,但是她会让你倍感亲切,到目前为止,她是妈妈见过的,除了清禾以外,最适合你的女孩,不然,妈妈也不来做你的工作了。”
她看着萧伊庭,他好似已经陷入了沉思,想着自己的话应该说到他内心上了,于是接着道,“妈妈也知道,现在让你和浅浅结婚是不可能的,法律也不允许,你自己又是学法的,妈妈只是想,让你们先举行个仪式,就自己家里人见证一下,等以后可以了,再补办结婚证,当然,这对浅浅来说,有些委屈她了,可是,我有把握,她可以答应的。”
萧伊庭这回终于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妈,您真觉得孟清浅愿意受这委屈?”
“儿子,你放心!这个妈妈有绝对的把握!现在是个什么社会?只要我们放出话去,说你要续弦,就算没证,这排队的姑娘,也得排到前门去!不过,浅浅绝对不是这样的庸脂俗粉,她能答应,是因为她是个懂事的姑娘,和清禾一样,最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