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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扬……你这是何苦?
我几乎不忍看这个眼神无比伤痛,却也无比坚决的男人。
下巴冒出暗青的胡渣,憔悴的感觉,使他似乎陡然老了好几岁。
他身上,真是一丝当初那个愤怒小青年的影子也没有了。
“你不是连这点勇气都没有了吧?那个跟我说,人生需要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的精神,有时必须勉强自己去面对某些东西的林涛呢?”他见我不语,也不急着相逼,站起来俯视我,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你不时口口声声说,妻女是你的最爱,是你永远的责任吗,怎么,现在想丢下她们不管了?”
我怔怔地看着病房天花的某个地方,好一招以我之矛,攻我之盾——常扬,我还能有选择余地么?
“我答应你,我会撑下去。”我终于哑声说。
常扬面上神色没什么变化,似乎早在意料之中,只是收了冷笑,淡淡地说:
“好。刚才罗萍打过你的手机,是我接的,说你稍后会给她回电,怎么跟她解释,你自己想清楚。”
“谢谢。”
“我白天要正常上班,没法看着你,但晚上我会住在这里。”
“常扬……”我终于忍不住恳求,“你不要这样,太辛苦了……”
“闭嘴!我想怎么做,由我决定。”
抬头对着常扬痛怒交加的眼睛,自虐般地说出“卖身”这个词,我居然还笑了笑:
“你知道什么叫垂死挣扎吗,我那时候就是。不过,我很幸运地遇到了个好买家,当你不知天高地厚地报出一百万这个价码时,我简直是感激涕零……一百万,足以使罗萍和宝宝安身立命了。在那时我就下定决心,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来赚取它。”
“你……”
常扬改握住我双肩,手劲之大简直要捏碎我的肩骨,许久许久,终于一字字地说:
“你放心!我绝不食言,其实这一百万我今天就已经着手在为你准备,如无意外,一周之内就可以划到你指定的任何帐户上。”
“那太好了,谢谢你。”我吁出一口气,“我实在撑不下去了,请让我睡一会,行吗?”
他咬牙看着我,一声不哼便转身走了出去。
再次醒来,似乎已经是深夜,床边仍坐着常扬,仿佛他从没离开。
“我和你的主治医生研究过了,现在要尽快安排你开刀,然后才能确定下一步的治疗计划。一切费用我来负责。”
“……还有这个必要么?”我叹了口气,有种浓重的疲惫感涌上心头。
“有没有必要由我决定!”常扬几乎是粗暴地打断我,“林涛,你给我听好,如果你真想要那一百万,就给我继续撑下去!”
他眼睛里布满红丝:
“我们的出租协议还没完结,现在,你仍然是我的人。你不是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来赚取那一百万吗,好,这就是我要求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只要你活下来,你就可以拿钱走人,和你的妻儿远走高飞,幸福生活!”
“你不是连这点勇气都没有了吧?那个跟我说,人生需要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的精神,有时必须勉强自己去面对某些东西的林涛呢?”他见我不语,也不急着相逼,站起来俯视我,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妻女是你的最爱,是你永远的责任吗,怎么,现在想丢下她们不管了?”
我怔怔地看着病房天花的某个地方,好一招以我之矛,攻我之盾——常扬,我还能有选择余地么?
但你这是何苦?
像我这样的病情,即使最好的结果,也不过多存活数年——事实上,由于早已错过治疗的时机,我知道那种可能性简直接近奇迹。
我几乎不忍看这个眼神无比伤痛,却也无比坚决的男人。
下巴冒出暗青的胡渣,憔悴的感觉,使他似乎陡然老了好几岁。
他身上,真是一丝当初那个愤怒小青年的影子也没有了。
“我答应你,我会撑下去。”我终于哑声说。
常扬面上神色没什么变化,似乎早在意料之中,只是收了冷笑,淡淡地说:
“好。傍晚时罗萍打过你的手机,是我接的,说你会给她回电,怎么跟她解释,你自己想清楚。”
“谢谢。”
“我白天要正常上班,没法看着你,但晚上我会住在这里。”
“常扬……”我终于忍不住恳求,“你不要这样,太辛苦了……”
“闭嘴!我想怎么做,由我决定。”
漆黑的夜里,常扬的床铺就在离我不远处,但他那边静得可怕,似乎整个晚上他都没有翻过一次身,我几乎以为他是睡着了,但当我摸索中碰到床边的吊针架子,他的声音却立刻响起:
“想要什么?还是哪里不舒服?”
“我……去洗手间……”仓促间我竟然说了实话,突然想到这句话将引发的后果,不由脸上一红。
果然,常扬翻身下床。
“我帮你。”
次日,常扬上班后,我才拨通妻的电话。
“涛,出了什么事?你什么时候回家?”
我想象得出来,昨晚妻一定彻夜难眠,但我无法做得更周密了。
提起精神,我把声音放柔:
“没什么事,但我答应了常扬再帮他一段时间,现在他刚进入杨氏,面临的困难很多……我知道这样会让你失望,但是,我们家最困难的时候是常家姐弟帮了我们一把,现在他有求于我,我实在没办法推辞。”
“那……我们也回上海陪你……”
“不用了,时间不会太长的,”我脱口而出,想到这句话的含义,心里又是一痛,“我这边工作很忙,又要常常出差,我倒希望你们能留在南宁,这样我更放心。生活费我会打到你帐户里……你好好照顾宝宝,支持我的工作,好不好?”
妻好一阵没有说话。
大概是生气了,我有点无奈,正要进一步安抚,却听到她小声说:
“告诉我实情,涛。”
我顿时一愣,定了定神,沉声说:
“别胡思乱想,相信我,无论我做了什么决定都是为这个家好,在南宁你不是答应过我么?”
“涛,我相信你,我一直相信你……但你相信我吗……”妻过了好一阵才轻轻地说,声音微颤,“我毕竟是你妻子,在你身边生活,不可能对你的情况一无所知,就算我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猜,对自己说听你的就好,不要给你添乱就好,但那种时刻被吊在半空的感觉,那种到最后水落石出时,自己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感觉,有多残酷,有多折磨人,你知道吗?”
“求你,告诉我实情,我有权利知道。”妻轻声地,却决然地说。
我一阵晕眩。
记忆中,个性柔和、万事听从我安排的罗萍只有一次违逆过我的意思。
那是在要不要宝宝的问题上,早年生意奔波,我们一直没有计划要小孩,也错过了她的最佳生育年龄,加上她体质较差,平时小病痛总是不断,所以我其实不希望她冒这个险去当高龄产妇。
但没想到她却意外地坚持,宁愿冒险受苦,也一定要拥有我们的孩子,甚至流着眼泪对我说:
“你不能剥夺我当母亲的权利。”
那件事的最后结果,就是我们终于有了宝宝。
一个为我们带来巨大欢乐的小天使。
后来我甚至找了个机会,对妻说谢谢,是她的决定使我没有错过当父亲的幸福。
“我也实在不想再自己瞎猜下去了,什么古怪的念头我都有过,有时我甚至想……你是不是外头有了别人……”
“别胡说!”我突然提高了声音,喝止她。
妻的声音陡然停顿,片刻之后,传来了压抑的啜泣声。
“好……你到我书桌上,在最旁边那个文件夹里,找一个牛皮纸信封,是密封的,你可以拆开它,”我闭了闭眼睛,继续说,“里面有所有你想知道的东西,你……自己看吧,看完了,再决定你想怎么做。”
“涛……”
“对不起,我太自以为是,没想到……嘿……大概……我一直是错了。”说完,我木然放下手机,累得只想一睡不醒。
偏偏这时,乐山却带着常莉进来了。
我进食困难的问题,虽然暂时可以吊针扛着,但总不是长久之计。常扬早上出门前已经交代过,他会让常莉为我做一些适合的食物。
常莉把食物盛好,送到我面前。
有飘着醇厚香味的汤,糯米粥熬得稀烂,一小份鲜乌梅和鲜山楂开胃。
“你尝尝,如果不喜欢,我再弄别的……”
我虽然毫无心情和食欲,但不忍让常莉失望,还是吃了两口:
“谢谢你,很好吃……”
她脸上有点宽慰:
“是常扬特别叮嘱我准备的,他上网查了资料……这个汤你也喝点吧,橘皮、花椒、生姜、冰糖、鸡肫慢火煎出来的,最适合晚期……”
话刚出口,常莉面色一变,说不下去了。
我笑了笑,岔开话题:
“常莉,帮我个忙吧。”
“好,你说。”常莉急急应我。
“罗萍母女也许这两天会来上海,我们原来的房子已经卖了,你能帮她们找个住处么?”
“没问题,就住我家吧!大家也有个照应,罗萍带着孩子,自己住外面肯定不方便的。”
我稍微松了口气,想了想,诚恳地说:
“麻烦你,照顾她们。”
常莉走后,乐山仍坐在常扬的床沿,抱着两手。
相对他的个性而言,自从知道我是癌症之后,他格外沉默。
我其实很想休息,但是直觉他还有话想说,于是撑着,等他想好。
“你再吃点?”他开口了。
“我吃不下。你也别废话,说正题吧。”我疲惫地说,“要笑要骂都快点,我没力气再耗着了。”
“我骂你什么?嘿,这种时候了,我要还敢让你有点点不爽,常扬怕是会废了我。”他突然苦笑。
“那你想说什么?”
“那个……抱歉,我昨天,我昨天太过火了……”乐山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长叹一声:
“你没有骂错……你骂得痛快!常扬是不忍骂我的,但我知道他心里也憋得难受,嘿嘿,我自以为是,我总是自以为是,才弄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死了以后,常扬怎么办?”
他直白地问。
“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坦率回答。
乐山大概真的没想到我会给出这个答案,一下子愣住。
“不管你信不信,我确实努力过,希望能把事情处理得更完满些,希望能把伤害最大限度缩小,但是我做得很失败,我高估了自己。”我慢慢地说,“常扬……我想他会受伤,但他也会成熟,我相信常扬绝不是软弱的人,而且……时间是最好的医生,你们以后的生活,还很长远。”
“也只能如此了。林涛,虽然我一直不爽你,但是……你,你也不容易。”
他别开脸去,隔了一会,终于说:
“无论如何,这一生他都会记着你了。”
常扬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并不知道。
上午的精力消耗使我很快陷入半昏睡状态,断断续续挣不脱的乱梦,医生护士们在病房进进出出,我都懒得清醒,听任摆布。
好不容易醒来,特等的单人病房里窗帘全下,幽暗静寂,也不知是什么时间,只觉躯干四肢无处不疼,没有一丝力气。
还没睁开眼睛,却突然听到常扬的声音:
“他睡多久了?东西都没吃吗?”
“差不多大半天,还是没怎么吃,还有,他和家人通过电话以后情绪很差,我担心……他还是没有多少求生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