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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登宵半天才缓过劲,慢慢把脸转过来,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恨意和怒火,而嘴角偏偏抿起一个微笑。
李登宵说:「我怎麽狠得下心?我只恨当时没能杀了你。」
听到这句话,李连城又是一个巴掌扇过去,这次用的力气更大,李登宵被打得咬破了嘴角,看上去狼狈不堪。
挨完这次巴掌,李登宵索性低下头,再不看眼前这人。
李连城看著有些微痛的手,脸上浮现出一点惘然的表情,他有些无措地说:「李登宵,不要闹别扭了,我也不知道怎麽了,你拿实话告诉我,我以後不打你了。」
李登宵低著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闷闷地嗤笑道:「我听说宫里逼人开口的办法多得是,你何不一项一项的试?」
李连城顿了良久,眼里的挣扎转瞬即逝,又恢复冷硬的语调:「自然有办法,要是不说……」李连城眼睫微微颤抖,脸色有些发白,可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想找死……我自然不会留你……」
李登宵嗤笑著,低著头,变得有些消瘦的肩膀微微颤抖著,「那就不必试了,你念著我们兄弟一场,直接送我上路吧。」
李连城看著李登宵颤抖的肩膀,似乎想伸手去碰,终究还是缩了回来,他认真看著李登宵,眼睛里的光不停地闪烁著,整个人在昏暗的牢房中孤立无援地站著,彷佛是孤独地饮著毒酒,静候著最後一次狂乱的降临。
良久,他才轻轻吐出一句:「不试试,怎麽知道呢……」
李连城说著,退後一步,朝牢外连续拍了三次掌。掌音刚落,两个黑衣人出现牢门前,单膝跪地。
李连城平静地吩咐道:「去把禁院里那个丫鬟给我带过来。」
第八章(上)
八
李连城说:「去把禁院里的那个丫鬟给我带过来。」
听到这句,李登宵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眼睛睁得很大,过了好一会儿才彷佛是反应过来一般,开始疯狂地挣扎著,绑著他双手的铁鍊被带得一阵哗啦哗啦的响。
李登宵嘶哑著嗓子大声喊著:「我是瞎了眼睛!我是瞎了眼睛才会求你让我痛痛快快地死!你有本事冲著我来!你冲著我来!」
李连城微微侧过了脸,「你要是说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要是那小丫鬟有个什麽三长两短,我怕她恨的不是我,而是你。」
李登宵疯了似地笑了,反而停止挣扎,两只手被反绑在墙上,被铁鍊扯得笔直,那嘶哑的笑意一点都达不到眼底。
李登宵说:「你是个混蛋,你以为这样逼出来的话会是真的吗?不是真的你要多少句我都能说给你听。李连城,我爱上你了,我没有你怕是一刻也活不下去,李连城……哈哈哈!哈哈!李连城!」
「闭嘴、闭嘴!」李连城喊著,看著李登宵脸上又像是笑,又像是哭的表情,听到李登宵这嘲笑般的语气,心中也是一阵狂乱,「我要的是你心底的话……你不要笑!李登宵……我只要你一句真话……」
说到这里,只听一阵衣襟摩擦的声音,小琉被那两个黑衣人反绑著抓了进来。
她的嘴被一只手牢牢捂紧,发出呜呜的闷响,少女纤细的身子剧烈而无力地挣扎著,她看到李登宵,眼睛一亮,随之而来的是更为拼命的挣扎。
李登宵大睁著眼睛,像是要把小琉的身影牢牢地吸进眼睛里,然後护著她。
「怎麽,还不说吗?」李连城看著李登宵的样子,难以察觉地泛出一抹淡淡的苦笑:「不过是一个小丫鬟,你就担心成这个样子,一直以来,从李凌云,到她,你眼里难道从来没有……」
李登宵微微侧过脸,看了一眼李连城,似乎想说些什麽,终究还是没有说。
小琉在那边挣扎拉开捂著嘴的手,大喊了一句:「三爷!别在乎我……奴婢是心甘情愿为三爷死的!要是奴婢坏了三爷的事,奴婢就算是死……」
小琉说到这里,嘴被更大的力气牢牢捂住,白皙的脸上因为黑衣人手上的力道,留下几条青紫的指痕。
李登宵出神地看著小琉的身影,李连城不耐烦地出声打断,「怎麽,你还不说吗?你就是硬,又硬的了几时?你不说我就把她扔到对面的牢房里去,让那群爷们好好享受一次!」
李登宵彷佛是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颤抖地喊:「这种……这种事情,你怎麽做的出来!她……她不过是一个孩子……你要是真想折磨我,就把我扔进去啊!哈——反正,反正我也被你骂过不知多少次婊子贱人了——也不差些什麽……」
李连城听到这话,盛怒之下扯著李登宵的头发喊:「你给我闭嘴!她不过就是一个丫鬟!一个奴才!值得你这样吗?」
李连城顿了一下,彷佛是找藉口般的放缓语气说:「我怎麽会让你受这委屈?你毕竟是我哥,皇家的体面,你不顾及,我总得顾及。」
李登宵笑著说:「你顾及……哈哈……你顾及——你做那档子事的时候怎麽没顾及呢?」
李连城铁青著脸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李登宵久久没有开口,眼角却慢慢红了。
小琉学过一些粗浅功夫,此时狠狠一下打在一个黑衣人的肘上,逼他松了手,哭著大喊:「三爷,奴婢不怕——奴婢只要三爷好……」
李连城盛怒下,冷笑著喝道:「把这个丫头扔到对面去!」
李登宵眼看著那些浑身发著恶臭、虬须满面的囚犯将手往小琉身上伸去,眼角慢慢有清泪渗出。
他嘶哑著嗓子对小琉大喊道:「小琉!你听著……我和你一样,都脏!等过两天我去了,你要受不住,就跟著我来!你的心思我都懂!到了下面,你要不嫌弃,我们到黄泉下面做一对鬼夫妻!三爷再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李连城听了这话,只觉得如同炸雷一般,厉声喝道:「住手!放开她!」
他如同痴了一般,惨笑著抹去李登宵眼边的泪水,惨笑著说:「李登宵,我本来也没存什麽盼望的,只是他们跟我说……你都不知道我那时候多高兴,到头来,原来又是一场空。我活该被你杀死——哈,我脏了你,我脏了自己的哥哥。」
李连城说著,转过身去,修长的身子微微颤抖著。
「也罢。再逼下去有什麽意思呢?我不找她麻烦,你想死,就死吧——关我什麽事呢,伤什麽心呢——哈!」
李连城转身出了牢门,再不回头。
李登宵一路看著他的背影,渐行渐远,脸上也不知道是什麽表情,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李登宵无力地合上眼睛,明明是头痛欲裂,偏偏思绪出奇的清醒。
周围是昏暗的牢狱,墙角满布蛛丝和苔藓,斑驳的砖墙上,油纸灯笼里的烛火跳跃著燃烧,照亮出一抹昏黄的光。
往事在李登宵脑海里一幕一幕地重现,从幼年,到少年,到青年……
他还记得那场梁萧两国的战争刚结束後,踏著还没有熄灭的硝烟,烟雾缠卷,火星飘散踏入京城。一别多年的四弟在城门口恭迎,面如冠玉、风流俊秀、眉目含笑,看在自己和李凌云眼里,都是一阵欣慰。
接接下来的日子里,眼见著这个四弟把周围的事物处理得长袖善舞滴水不漏,待人谦和有礼,颇知进退,人又生得好,温声软语的几句,李登宵多硬的性子脾气都不禁软了下来,对这个四弟真心以对、好语相待,疼著他、宠著他、让著他,把一身兵法战略倾囊相授——好一副兄友弟恭、其乐融融。
却不知——李连城暗地里削兵权、拢权贵、收京军、改祖制。他和李凌云毕竟在外厮杀多年,京中的事物便是再了若指掌……也敌不过李连城从冷宫爬出来後,四年煞费苦心的经营。
四年来,李连城三分之一的时间都陪在那个随著年华流逝逐渐昏庸的父皇病榻前,好语侍候著、好物供奉著,时不时演些孝子贤孙的戏码,动不动暗自垂泪惹得那老人心痛!再买通些太监婢女嫔妃吹些风言风语枕头状,让那父皇也生了另立储君之心……
凯旋而归,战功彪炳抵不过君心难测,难道那战场拼死拼活就不算什麽孝顺了吗?
到头来,金銮殿上一立,议事堂上提出另立储君的时候,自己和李凌云如坠云中雾里,眼睁睁地看著千人应和,父皇含笑颔首,而那个四弟——上前一步下襬一掀潇洒拜倒,喊声吾皇万岁讲声诸臣错爱说声才疏学浅道声尽力而为!
这时才幡然醒悟。
他不似李凌云,到底还藏下数万精锐骑兵,而是早已把兵权转交,心有不甘怒火滔天只有拔剑,一场血战流血飘橹负伤累累,也近不了李连城身边十步,被强压著跪倒,嘴里强塞入化功禁药……
这时才认清,他这个四弟哪里是什麽好惹的人物。
第八章(中)
李连城含笑从殿上走下来,朗声说道:「多得当年三哥赐我妙语警句,直至今日仍不敢忘。」
李连城说著,走到他面前,扯下他头顶缀珠鹰翅冠,远远扔开。
「『怪就怪她没有势力。没有势力,只有任人欺凌。』我……现在是皇上,而你,什麽都不是。」
那一刻,他便失去了所有势力,所以,任人欺凌。
李连城对周围影卫朗声嘱咐,「传令下去,说三王爷李登宵急病而死,令李凌云携棺葬於青州城郊,永世镇守,不得还京!」
那时李连城拥他入怀,他说:「李登宵,你是我的人了。」
好一番大放厥词!……虽早听说过黄帝便开始蓄养娈童,之後龙阳董贤弥子暇,安陵韩嫣李延年,竟是歪风不断。
当朝也有些官员有男风之好,流连於勾栏院中,可万万没想到李连城竟也会存下这种心思,却把皇家体统、人伦之礼置於何地!
他当下毫不留情地把李连城痛骂一顿,却惹来李连城冷笑连连,把自己对李凌云的一番仰慕说成爱恋,句句打在心里。
难不成父慈子孝便有苟合之情?难不成兄友弟恭便是淫乱之事?难不成两肋插刀便生分桃之好?笑话!何其荒谬!
可种种争辩却随著身体一同被无力地压在床褥之上,千种万种的不愿却变成一声痛苦的闷哼,血流得再多又怎麽洗得净身上的脏……心中的恨。
伸手一推又如何——如何恨不下心?如何恨不下?
——自己早存了一命换一命的念头,了不起到九泉之下还是仇恨百结,那便来世再来纠缠!
谁料得到,这一推换来的是自己椎心蚀骨的痛。
这一生错误百出,满是伤痛,那便赐我一死,我要了断这往事前尘,来世放纵江湖,俯仰啸歌、独钓清溪——
要逍遥……
要自在……
往事种种如在眼前,李登宵猛地摇了摇头,想把一切甩在脑後。
回忆似乎耗尽他最後一点的体力,又乏又累,几日间又是滴水未进,终究跌入重重的梦境。
梦境里,李连城去而复返。
不知睡了多久,或是几个时辰,或是一天一夜,被一个人用力摇醒,李登宵睁开眼睛,恍惚间还是梦里李连城的字字啼血,泪流满面,可定睛一看,来人哪里是李连城的一身玄衣——
孤高如莲,洁净如雪。一身白衣飘然出尘。
李登宵模糊间喊了一声:「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