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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她是够会说的了。
β在教室后排空地站着,啊啊啊叫唤,把地理老师羞辱她的话学了个十成十,然后唰唰唰将学文科的志愿表撕成了碎碎的纸片,一挺胸,一仰脖,把纸片朝天一撒。
哗啦啦,比下雪还好看。雪中央站着义愤填膺的β,那姿态,啧啧,铁骨铮铮。
“老娘要是再起一丢丢儿学文的念头,β倒着写!”β指天誓日地大喊。
全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然后生活委员站起来,指着β说:“不愧是咱们五班的人!有骨气!——但是,β你还是要把地扫一下。”
下午自习课前,我偷偷翘了课,跑去了高二区。
“学姐你好……”我拦住一个正要出门的女生,“能不能帮我叫一下洛枳?”
女生很漂亮,虽然只差了一个年级,但比凌翔茜的美要成熟很多。她没穿校服,红色的针织衫成了绝佳的背景墙,衬着一头垂到腰际的长鬈发。被我叫住的时候,她正在往外冲,一回头,瀑布一样的黑发像潮水一样甩过来,我向后一仰,堪堪躲过。
“哦,好呀。”她笑了,朝我眨眨眼。
我被电傻了,忽然就明白了“明眸善睐”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女生朝教室里喊了一声洛枳的名字,就跑出门去。走廊里还有几个高二别的班的学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很多人都和她相熟,看她走出教室,忽然集体起哄。
“叶展颜去找她男人喽!”
那个叫叶展颜的美丽学姐回头笑骂一句,没有停步,朝着走廊尽头那扇明亮的窗子跑去了,无尽的长发随着步伐摇曳,看得我也心驰神往。
第一下,叶展颜?
这不是传说中盛淮南大神的女朋友名字吗?大八卦!
随着我意识到这一点,心也跟着怦怦跳起来。
果然,好看的人就是会和好看的人在一起啊。
我仰头盯着天花板的白色灯管感慨。不过没事,余淮也算不上多好看。
“小丫头找我什么事?”这时候,洛枳学姐出现在门口。
“啊?哦,学姐好!”
我先鞠了一大躬,起身时感觉到周围学长学姐们奇怪的目光,不由得很尴尬。
“怎么行这么大的礼……”她笑起来。
当然了,我心想,做心理咨询怎么能不给钱嘛。
“你是第二个跑来问我该不该学文科的人。”洛枳说。
我和她并肩坐在行政区三楼的窗台上,将后背靠在玻璃上。夕阳余晖照得人暖融融的,却一点儿也不热。她周身都镀上了毛茸茸的金色光圈,笑得好亲切。
“另一个是谁?”我不由得好奇。
“叫凌翔茜。是个特别好看的小姑娘。”
“她可是我们级的女神呢。”我介绍道。
早就听余淮说起过凌翔茜有学文科的打算,这个消息虽然没有盛淮南谈恋爱那么震憾,但是也流传甚广。
很多女生都在背地里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看来大美女在一班激烈的竞争环境下待不下去了。
谁不乐意看美女难堪呢?
凌翔茜的人生恐怕是我不敢想象的。大家都在振华的海洋中生存,只有她因为漂亮而活成了一条观赏鱼,一举一动都被品评,无辜却很难让别人同情。
“是吗?”洛枳听了我的介绍,若有所思,“怪不得压力那么大。”
洛枳是我们高二文科的大神,稳坐第一宝座,所以很多老师都对我们说过,可以去找她聊聊学文这件事。但是最终有胆子找一个陌生大神学姐落落大方地聊天的,只有让很多女生非常不屑的凌翔茜。
漂亮女生的自信与生俱来,不服不行。
我还是不免八卦起来:“那个,学姐,能不能告诉我,凌翔茜怎么了?”
“和你一样纠结要不要学文科啊,”她避重就轻,“不就是被那些女生脑子笨才去学文科、文科比理科简单、都考进了一班这种尖子生班却跑出来,学文很丢人等等的陈词滥调气到了嘛,我当年也是尖子班出来学文的,所以她来讨经验,想让我给她些信心,好去面对流言的攻击。”
“那你当年为什么学文科?”
洛枳没想到,我居然从凌翔茜忽然绕到了她这边,眼神闪烁了一下。
“因为文科的确简单啊,谁不希望日子轻松点儿。”她笑了。
说谎。
我直觉如此,却不明白为什么。
我也只能接着问:“刚才你说的那些瞧不起人的陈词滥调,当初就一点儿都没影响到你吗?”
洛枳摇摇头,笑了:“我向来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多少人在被世界围攻的时候赌气地说过这种话,没有人像她这样令人信服。
“不过,”洛枳又把谈话的主动权抓回到她自己手里,“你也面临跟小女神一样的烦恼?不是吧?”
洛枳一脸坏笑。
可不是嘛,我从成绩到长相都不配被攻击,不禁汗颜地摇头否认。
“所以你又在为难什么呢?如果你觉得理科很难,那就来学文呀,做我的小学妹。”她伸出手拍拍我的肩膀,亲热地进入了传销模式。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明明屏住的情绪,在她忽然像个姐姐一样笑嘻嘻揽住我肩膀的瞬间,开闸一样奔涌起来。
“前途很重要。”
我突然哽咽。
“可我离不得离开一个人。”
洛枳安静地听这我颠三倒四地讲话。
我也不知道我有什么好说的,不过就是我有一个同桌,我喜欢他,我想留在他身边。可我知道我应该去学文。
我跟她讲我叫耿耿,他叫余淮。我跟她讲余淮有多么优秀,多么没有架子;我跟她讲那本田字方格,讲我们一起演的《白雪公主》,讲他和陈雪君,讲他对我说不要学文,讲他帮我止住的鼻血……
许多许多琐碎的小事。
洛枳微笑着听,没有一丝一毫地不耐烦。
“你喜欢他,可他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你,所以你留下来,前途和他都不一定能回报你。你也知道没回报的事情就没意义,不应该做,可你舍不得,只能饮鸩止渴,是吗?”
我点点头:“相比之下,我真是够废话。”
“不是的,”洛枳摇头,“你说的那些,不是废话。”
太阳渐渐隐没在楼宇间,可距离真正的天黑,还有好长的一段时间。
“我帮不了你。我真的不知道。”她说。
我以为她会说,人生很长,喜欢的感觉是会改变的,不值得牺牲前途,你会后悔。或者她会说,学文了也可以继续喜欢他啊,学业为主,你要分清主次。甚至她可能会说,学理科也未必不好,你要好好努力,追上他的步伐,未必没有奇迹。
可她说她不知道。
“我自己都没活明白,我又能教你什么呢。”她转头看着背后落下的太阳,神情肃穆,又有些哀伤。
“学姐,你也有喜欢的人吗?”
她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耿耿,其实我很羡慕你。”
又有人说羡慕我。
“我真的很羡慕,喜欢一个人是克制不住想要跟他亲近,跟他说话,了解他的一切。你有这个机会,把你的喜欢包裹在同桌的身份下,常常开个玩笑,互相贬损,再互相关心。即使治标不治本,也比见不到摸不着,假装不认识要好得多。”
“学姐……”
“你以为现在不认识没有关系,因为还需要时间准备,总有一天你会让他认识最好的你。但是有时候感情和好不好没有关系,就差那么一秒钟,即使你再好,他的好也早就都给了别人。”
她转过头笑着看我。
“所以,我真的帮不了你,不是因为我妒忌你。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放学的铃声打响了。
我很抱歉耽误了她两节自习课,洛枳摇摇头,拍拍我的脑袋。
她坐在窗台上看我走远,我回过头,看到她朝我笑,像校庆那天的时候一样。
忽然想起,高一刚开学的时候,我对着人海随便乱按了好几次快门,当中有一张就是洛枳。她凝神看着某一个方向,可我不知道是在看谁。
可她是不会将她的故事告诉我的。
很多人都问过我会不会学文,我的回答都是还没想好。
可余淮一次也没问过。
不过后来也不用问了,张平来收学文志愿表,我们班一共有七个人站起来交表,当中就有简单、文潇潇和我。
β当场就爆炸了。
“没义气!我也要学文!”
“你不是说,谁学文谁是孙子吗?!”好脾气的简单也白了她一眼。
β迅速抬手指着简单:“孙子!”
在讲台相遇的时候,文潇潇向我投来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有遗憾,也有些庆幸,像是找到了一个同伴。
我走回座位的时候,一路上余淮都在看着我。我余光躲避不及,只好抬起头也看着他。
然后他就偏过头去了。
六月就这样匆匆过去了。
期末考试最后一科结束的那天中午,β突然和简单冲进一班考场来找我。
“我们出去玩吧!”β兴高采烈地提议,“庆祝你们两个孙子都要背叛五班去学文了!”
我一边收拾书包一边说好啊,就咱们仨吗?
简单突然红了脸,嗫嚅着说:“还有韩叙。”
β补充道:“可是韩叙这孙子居然也把徐延亮也叫上了。太不地道了。”
她们两个走过来,一左一右架着我,大声说:“别磨磨蹭蹭的,走吧,一起吃个饭,然后去唱歌或者看电影怎么样?可以看《十面埋伏》或者《千机变》,我听说《十面埋伏》可难看了,章子怡死了半天没死干净……”
我忽然转过身,说:“你们等等我,我也要叫一个人。”
我正迈步要往考场里冲,差点儿撞上了一个从班里大步走出来的人。
是余淮。他看着β和简单说:
“你们要出去玩?怎么不带我一个。”
β在肯德基排队的时候又被带孩子的男家长插队,吵了几句嘴之后就掀了盘子,拉着我们所有不明状况的人跑出了店门。
“怎么了?你干吗骂他傻X?”徐延亮疑惑不解。
“不骂他怎么办!”β气急败坏,“我又打不过!”
于是我们大家重新回到了烈日街头到处游荡。简单看到韩叙头上的汗珠立刻就心疼了,建议我们不要挑挑拣拣了,随便进一家饭店吃点儿东西算了,反正都不饿。
β不乐意了:“你以为我是为了挑挑拣拣吗?把你们这么多人拉出来当然要负责,这是母性!如果只有我自己,我吃包里的奥利奥不就行了。”
“吃奥利奥的时候拉屎真的是黑的吗?”徐延亮突然问起。
“闭嘴!”“你有毛病啊!”
我们大家都怒斥他在饭点儿说这么恶心的话。
只有β兴致盎然地点点头,说:“可不是吗,你回家试试,吃五个甜甜圈还能拉出奥运会呢!”
全程余淮都走在我身边,却从不跟我说话。
大家的确都不是很饿,于是就在电影院附近随便吃了点儿,赶上了下午三点多的那一场《十面埋伏》。
放映厅里竟然只有我们六个。
“包场欸!”β跳下台阶,学着**一样笑呵呵地指着空荡荡的放映厅,“来来来,不用客气,随便坐随便坐。”
于是简单就随便找了一排和韩叙坐在了一起。徐延亮以为大家还是应该坐一起呢,也凑了过去,却被简单一记眼刀杀跑了——“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