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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她是怨的。
怨自己生于官宦之家，怨命运捉弄人。
在入宫前，她爱慕的是六皇子，如今的安王爷。
那时，因她贵为相府千金，成为安羽公主的伴读，有幸结识六皇子，二人两情相悦，心意相通。
先帝时皇子众多，个个是人中龙凤，能文能武，治国奇才。难免出现储君之争。
五皇子与六皇子均为孝哲太后嫡出，成为热门的储君人选，先帝燕仁帝却十分钟爱先皇后文氏所嫡出的大皇子，如今的徽王。
三虎相争，必有一胜。
最终被立为太子的，是五皇子，成为燕文帝。
谁也无法违抗燕氏祖先的制例，文治三年，姑姑终于选秀入宫，成为第一批秀女。
心爱之人成为皇嫂，伴于君旁。失去了江山与美人，六皇子受封为安王，郁郁寡欢，离开京都去了自己的封地，至今未纳王妃。
一晃数日过去了，我的伤口渐渐结茄，勉强可以下床走几步路。
脚下一个踉跄，幸得绿芙扶住，才没跌倒。
狠狠握紧又拳，燕子宁，这口恶气不出，本小姐誓不为人。
清芙拂了帘子进来，说是爹爹派人来了。我让他入内，他朝我行了礼，道：“老爷吩咐小人交待，二小姐以后要外出，备轿，侍卫护从。”
“明白了，你去吧。”我不满地嘟起嘴。
以后要出去，必须坐轿，还要人跟着，多么不方便呀。我猛然想起，从前外出，每每感觉身后有人跟着，是不是爹爹派人从中保护我们？那我的所作所为，不是尽数让爹爹知道了？
我吐吐舌头，庆幸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来。
终于这天，我携了清芙，走出芙蓉阁。春意浓浓，风轻云淡，我在花园里赏起满园的春色来。
远远的瞧见夫人带了晚霞缓缓走过来。她只闭门思过了一天，便病倒。
哼，病倒，谁信？
避是避不过的，也不想避。我扶了清芙的手，迎上去。
“见过夫人。”清芙福了福。
“见过夫人。”我也福了福。
“亦儿的心情不错呀。”夫人轻笑道。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轻笑，道：“拜夫人所赐，在床上躺了数日，难得今日风和日丽，出来走动，不想却扫了兴。”
夫人脸色微变，瞬间恢复正常。淡淡的道：“亦儿可是理解错了我这个做娘的苦心，身为丞相夫人，我理应为大人分忧家事。”
言下之意，贵为相府第一女主人，有资格处罚我。
谁是我娘？我娘早已死了。
我对她轻蔑一笑，也不施礼，带了清芙走到另一条长廊去。
心下咬牙道：“夫人啊，你等着我！乖乖等着我！”
第05章 书童子健
我与清芙在花园内绕了一大圈，来到爹爹的斜阳轩，想进去看看爹爹，毕竟，好久没有到过爹爹的书房了。
刚好斜阳轩的老仆人从里面出来，见了我，恭顺的道：“二小姐，请回吧，大人刚刚外出了。”
我虽是庶出，全府上上下下对我都很尊敬。只因爹爹庞着我，我撒个娇，就连夫人也不敢拿我怎样。
“哦。”我点头，转身准备离去。
见王管家带了个书童，匆匆忙忙向斜阳轩走来，听见王管家道：“从今天起，你就是大房的书童，主要帮大人打扫书房，整理书籍，不能乱动任何东西。”
书童唯唯诺诺的点头：“是，是。”却拿眼睛往我这边瞟，见到我，调皮一笑。
好无礼！
“进了相府，不准东张西望，不准随便走动，”王管家继续训诫道。见了我，赶紧行礼道：“二小姐，你别走动太多，小心伤口。”
“他是谁？”我指着书童问。
“府内新招的书童，他在大门外苦苦求了两天，说要做相府的书童。恰逢老爷外出看到了，见他聪明乖巧，就收下了。”王管家回答道。
又道：“燕能，快向二小姐行礼。”
“见过二小姐。”燕能向我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抬起头来，得意一笑，用眼角向我开了一朵花。
我不由一征，太无礼了！正想喝斥，忽然觉得这个书童有点面善。
细看之下，心中大惊，顿时瞠目结舌。竟然是燕子健。虽是乔装，可我一眼就认出他来。
他堂堂的徽王府的郡王，混入相府来当个书童，有什么企图？
难不成，是徽王派出的卧底？又不太可能。
我常常到爹爹书房磨墨，耳濡目染，也了解不少国家的政事。燕文帝仁德治天下，朝延政见一致，并无君臣、臣子之间的分歧。爹爹一向忠于燕氏，并无二心，常常支持徽王决策，徽王不可能派出眼线来相府。
燕子健因何而来？我百思不得其解。
燕子健见我认出他来，得意洋洋，象个邀功的孩子，向我炫耀他得逞的诡计。
我轻笑道：“你叫燕能？真是好名字。你取名为“能”字，想来自有道理，本事应不小。”
燕能面上微微一红，道：“小人的娘、娘取的，其实小人也没有多大本事，只是念过几年书罢了，想作个书童，讨碗饭吃。”
说得楚楚可怜。看在他是救命恩人的份上，我不再奚落他。便道：“当丞相大人的书童，心中要有点笔墨才行，你即兴作首诗来，让本小姐听听。”
燕能应了声是，一面哂笑，一面朗朗上口的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这是一首情诗，出自诗经，诗名为《关睢》。心想，他是故意为之，是想戏虐我，便沉下脸，叫停。
“大胆书童，竟敢对二小姐不敬。”清芙早绷起小脸，喝道。
“小人不敢，是二小姐叫小人作诗的。”燕能低下头，振振有词的道。他低下头的一刹那，我还能看到他瞒眼的笑意。
抬眸一督，见楚乔正往这边走来。
微微一笑，朝王管家大声道：“罢了，王管家，我不喜欢这个书童，辞退吧。老爷那里，我去说。”
“是。”王管家答应道。
“二小姐，求你开恩，小人会好好做事的。”燕能急了，哀求道，眼里流露出真诚的目光。
我瞪他一眼，用眼睛问他：“你有好好的郡王不做，跑来相府干什么？”
我对王管家道：“去吧。”王管家拉着燕能要走。
“等等。”来到面前之人喊道。
是楚乔。我就知道，她是要干预的。半个多月不见，她出落得越发漂亮。
“我看这个书童很不错，留用吧。”她看了燕能一眼，不紧不慢的道。她逐渐流露出尊贵的气质来，一举手一抬足，象极了她那同样尊贵的娘。
王管家面露难色，不时看看我。
“那就按姐姐说的做。”我微笑着对燕子健眨眨眼。
何必为难下人。
燕能听到可以留用，眉开眼笑，赶紧向我道谢。楚乔面上露出不悦之色。
“燕能，你应该道谢的人是大小姐。”我提醒他道。
燕能这才又向楚乔道谢。
“燕能，你打扫完大人的书房，也来帮我芙蓉阁整理一下书籍。”我必须弄清楚他为何而来，有没有，见过我的紫玉簪。
燕能高兴的应了。
我刚回芙蓉阁不久，他就跟来了。
一见到我，也不行礼，急声问道：“你还好吗？痛不痛？听说你被丞相夫人打了。”
被打消息居然传到徽王府了！真是丢人呀。
难不成，他是为了我被打而来？
“郡王，你为何来相府？”我问道。
他低下头，不好意思的道：“那天你中了大哥的白云爪，我非常担心，不知你伤得多重，还要不要翡翠绿玉膏，便天天去醉仙楼找你，好多天也不见你来。便让人向你家仆人打听，才知道你被打了。”他顿了下，又道“所以，所以，想来看看你伤得怎样，谁知想入相府比入王府还要难，只好扮作书童。”说完，左手从袖中取出一瓶金创药，一看，就知道是宫中帝王后妃所用之极品，右手又拿出一瓶翡翠绿玉膏。
原来这样。我悬着的心放下来。“我已无碍，你回徽王府吧。”
“不，我明天还会来，我答应林丞相，帮他打理书房。”燕子健执拗道。
我无可奈何，“那就委屈你了。你的救命之恩，我还未来得及报答你。”
他谦虚一笑，“等你好了再慢慢报答我吧。”
“我的伤已然好了，这翡翠绿玉膏，你还给你那狠心的大哥吧。”我收下金创药，将翡翠绿玉膏递给燕子健。
“对不起，二小姐，大哥是为我好才伤的你。”燕子健诚心诚意道，看了眼翡翠绿玉膏，难为情的笑了笑：“大哥不肯给我翡翠绿玉膏，说要亲自交给你，这个还是我偷来的。”
那个魔王，那有这么好心？
我忽然想起紫玉簪来，便问道：“那天，你可见过我的紫玉簪？”
他一愣：“紫玉簪？不曾见过。”又补充道：“我回府问问大哥。”
“你那大哥，不问也罢。”我想到那天的事，面露尴尬之色，气愤难平。
燕子健见了，也讪讪的。
心底却是在冷笑，燕子宁啊，我真想杀了你。
第06章 深夜送药
晚上，想到燕子健居然扮作书童来相府，只是为了看我好不好，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窗外，月影婆裟，柳枝摇摆。听得“咚！——咚！咚！”一慢两快的打更声，已是三更了。看到窗外有个人影，我以为是府内巡夜的侍卫，没在意。
再定眼一看，感觉那人一动不动的伏于窗前，看影子，应该是个男人。谁人这么大胆？我的心突然提起来，想叫人，又怕小题大做，只好忍住。
我蹑手蹑脚下了床，连鞋子都不穿，来到门边，突然拉开门。
门外一个人也没有。
我兀自嘲笑，原来是眼花了。回身时，却整个人怔住。窗台，多了一件东西，用上好的红绸布包着，里面应该是一个盒子类的东西。
来人，并不想伤害我，我微微放下心来。
我也不叫人，踱到窗前，拿起来轻轻打开，原来是一瓶翡翠绿玉膏。我不禁笑了，这个燕子健，何必这么神秘。但一想，又不是，白天我才退给他的，他也没有再给我的意思，而且他明天亲手交给我不是更好吗？
不是燕子健，难道，是燕子宁？我觉得这个想法不可思议，想起那张冷冷的脸来。怎么会是他？
我将翡翠绿玉膏放在抽屉底层，回到床上强迫自己睡去。
第二天，燕子健果然如约来了。我来到斜阳轩的书房，见他并没有异样，更加确定昨夜神秘之人不是他。
燕子健为人坦诚，幽默风趣，不拘泥于礼，且博览群书，见识渊博。与我志趣相投，相谈甚欢。我们不禁相见恨晚起来。
“你叫我子健，我叫你亦儿，可好？”燕子健笑问。
“当然好，我最不喜欢繁文缛节了。”我欣然应道。
我磨了墨，他在宣纸上写下几句诗：“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只见笔尖生辉如凤舞，行云流水似龙游。
他的字苍劲迤逦，笔走龙蛇，风范独运。
我禁不住仰起脸来赞扬他。
他将笔递给我，想看看我的书法如何，我接着上葵写下：“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燕子健拿起来仔细端详，一脸惊叹：“好字！好字！笔峰秀媚，飘若浮云，妙绝时伦，自成风格。”
我调皮起来，向他抱拳：“兄台，过奖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你明天还来么？”我歪着头问子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