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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又拿出两个一次性打火机说:“这个打火机也特别好用,能用很多次,价钱便宜,比火柴好使多了。”
青墨接过来,稍微琢磨了一下,顺手就打着了火。
母亲见状也笑吟吟地说:“嗯,是比火柴点火利索,这么一下子就着了。一会给放好了。可别弄坏了。”
父亲拿过一个试完打火后,随手就揣进自己兜里。这下他抽烟再也不用到处找火柴或是跟别人借火了。
父亲继续看母亲翻着月儿带回来的东西,母亲嫌纯棉的线裤、袜子颜色素净,价钱贵,说:“买啥纯棉的,晴纶的就挺好。便宜,耐穿,颜色还鲜亮。”
月儿忙说:“晴纶的衣服穿着静电大,冬天太干,一脱衣服,噼里啪啦的,全是火花,打得人受不了。还是纯棉的软和保暖。这些都不贵,正好遇到商店打折我才买的。还有这条围巾和手套,质量好,价钱也不高。”
母亲不置可否,却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月儿精心为她准备的围巾和露指手套,虽然有些嫌月儿花了钱,但对于东西还是很满意的。围巾厚实暖和,颜色很柔和,手套可以戴着干活,既保暖还不影响灵活性。
青墨忍不住问:“姐,除了衣服和手套,你给我买啥了?咱爸咱妈都有单独的东西,咋就我没有呢?”
月儿一挑眉,含笑问:“你想要啥?”
青墨微噘着嘴拉长了脸,不做声。这孩子看别人都有中意的东西,就他没有,心里着急了。
月儿从包里取出一摞书,说:“姐怎么可能忘了你。给,拿去看吧,全是我从同学那里借来的文学名著,很好看。你慢慢地用心看吧。”
青墨接过书,欣喜地欢呼一声,就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
母亲翻到月儿演出时穿过的兔毛衣,用手来回抚摸,还把柔软的毛衣挨着脸蹭了几下,才问:“这是啥毛啊,咋这么软和精细。月儿,这毛衣贵吧,多少钱?”
月儿摇摇头:“不贵,这是我们学校搞活动时穿的衣服。是我们同学从省城进的,卖给我们是进价。班里还贴补了一部分班费。毛衣和牛仔裤一共才交二十元。”
母亲啧啧有声,一直恋恋不舍地摸着毛衫。
如果不是颜色和样式不适合母亲穿,月儿真想把毛衣给母亲。
她想好了,下次去县城一定给母亲买件新羊毛衫。母亲穿的那件手织毛衣着实旧的厉害。
晚上睡觉前,母亲发话,再过十来天就过年了,这次新买的衣服暂时都不要穿,到过年了再穿。过年前由月儿和父亲去县城采购年货。
这句话基本奠定了月儿在家里的地位。要知道,以往办年货全是父亲和母亲去县城里买的。
青墨嚷嚷着他也要去跟着去,母亲默许了。
今年的冬季似乎格外干冷,寒风肆虐,偶尔天空中飘撒下片片雪花,顿时把个黄土萧瑟的世界装扮得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月儿每天晨起时打开房门,将雪踏得吱吱响,走出去呼吸新鲜的空气,然后和弟弟轧草、拌食,喂猪、喂牛、喂鸡,甚至劈柴,挑水,打扫卫生,样样都做得仔仔细细、力求做好。
这些简单的农活她从前根本不会做,可是现在也慢慢学会了。
和弟弟轧草,一个递草,一个轧草。两个人要配合默契协调,月儿刚开始总急急地递过草后,就赶紧缩回手,就怕被铡刀伤到手。时间久了,就发现轧草没那么恐怖。
轧好的草要和饲料拌在一起才能喂牲畜。一开始,她掌握不了比例,拌出的食料不是草多就是饲料多,总被弟弟笑话。次数多了才学会了如何搅拌出最合理的食料。
劈柴,这可不是一项轻省活。要用力气和巧劲,月儿学了那么久,劈柴还是费劲。她胆小,一斧头下去,柴火沫子乱飞,总让她担心会刺到自己。这个就不必提了,她“实在不是砍柴的料儿”——青墨原话。
挑水,扁担为了适应月儿的肩膀,特意垫上了厚厚的布料,不那么生硬了。可是在冰天雪地里挑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地太滑,井台上更是结了三尺厚的冰,站个人都困难。往往三摇两晃,战战兢兢地担着水走回去,路上还要洒出去一部分。
最惨的一次,月儿才弯腰把水桶担起来,刚一起步,脚下一滑,人就重重倒在了地上,顺带着洒翻了两桶水,把自己衣服裤子全都弄湿了。湿衣服被寒冷的山风一吹,很快就硬邦邦的。
那一刻,月儿倒在地上,又痛又冷,心里难受委屈地特别想哭。
比起挑水,喂家畜和打扫卫生就是轻松活了,这也是月儿最常干的活。可是母亲却总嫌月儿扫地扬起的灰尘太多,而且每见月儿扫一次地,就说一次:“你那是扫地啊,那是给土地爷画胡子呢吧?”几乎成了习惯。
月儿好不委屈,这地上没什么垃圾,就一些浮土,怎么能扬不起灰尘呢,再说分明扫地之前就洒过水了的。但她从不和母亲顶嘴,她觉得母亲这根本就是条件反射,不去看她地扫的如何,只要看她一扫地就要说那些话,这是一种习惯性行为。
她不管母亲说什么,只默默做着自己可以做的事情。作为从前在城里住久的女孩,她觉得自己不会做这些事情很正常。不会做就要快点学会做,而且还要做好。
比起暑假时的彷徨和忧虑,这个寒假她已经彻底融入了这种贫困落后、劳作繁忙的生活。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雪后的山路特别滑,外面的世界似乎凝固了,没有人出山,大家都蜷缩在热炕上。好在也没有什么事需要出山去办。
月儿每天干完家里的活后就是坐在热炕上看书、写作业、学习,回忆前世种种有价值的信息,并随手记下来。她想利用自己重生人的优势改善亲人和朋友的生活。
按照当地习俗,过罢腊月二十三的“小年”,祭过“灶王爷”后,山里人便为春节做准备了。
山里有户人家杀猪技术很专业,每年过年前都特意在涝坝附近的平地上给大家集体杀猪。二十四一早,父亲便牵了了家里最肥的黑花猪去杀。
月儿怕见那血腥的场面,没有去看,青墨倒是兴致勃勃地跟着看热闹。
月儿和母亲在家烧水,等父亲和青墨扛着收拾干净的猪肉回来,就开始煮肉、煮排骨,炒肉臊子,忙乎了三、四个小时。
青墨不住嘴地说:“姐,幸亏你没去看杀猪,太惨了。猪好可怜啊,人比起猪来实在是太幸运了!”
月儿忙着切肉块,懒得理他的废话。青墨虽然极为同情猪,但说起杀猪的过程却是一脸兴奋,丝毫不见害怕。估计一会吃起肉来,也绝不会少吃一口的。
煮好的白肉由母亲捞出一部分让青墨端给离得近的邻居,青墨回来时也带回人家送的白肉。另外还要存放一部分等过年来亲戚的时候待客用。剩下的熟肉和排骨就是自家人吃了。
炕桌上摆好大碗、大菜盆、酒盅,碗和盆里放着肉和排骨,还有拌好的萝卜、腌咸菜。馒头已经热好,肉汤在锅里温着,这就是杀猪当日丰盛的晚饭了。
排骨剔得太干净,父亲却很爱啃。一边啃,一边还喝着烧酒,脸上很快泛起红晕。青墨大块大块地吃着肉,快活地象只小狗,母亲和月儿蘸着调好的汁水吃,母亲也时不时地抿上一小口酒。这就有了过年的气氛。
月儿已经有半年多没吃到荤腥了。从前吃肉只挑瘦肉吃,如今吃肥肉却觉得肥嫩多汁,松软可口,竟比瘦肉都好吃。她尤其爱吃母亲炒的肉臊子,红艳艳、油汪汪的,夹着热馒头吃,特别的香。这种肉臊子可以放半年都不会坏,母亲炒了整整一坛子,省着点吃的话,估计能吃到明年夏天。
腊月二十五,父亲推着车子,驮着一袋子黄豆和一麻袋土豆与母亲一起去磨坊做豆腐、挂粉条。
二十六,月儿、青墨和父亲一起去县城购年货:鲜绿喜人、种类丰富的大棚蔬菜;各种炒得喷香的葵花瓜子;五颜六色、香甜可口的糖果;透着节日喜庆的红纸、年画、鞭炮;一家人崭新的衣裳鞋袜等等。
傍晚三人回来时,每个人都是双手提满了大包小包,脸上漾着喜悦幸福的笑容。
从二十七开始,母亲便开始蒸馍、蒸花卷、蒸包子,炸油饼。馍馍可不只是那种普通的大馒头,母亲还蒸来了有特殊意味的大礼馍和花馍。其花色和形状都是月儿难以形容的精致。包子有肉馅、素菜馅、糖馅、油面馅的。
整整三天,母亲做了一大缸的馍馍、包子和油饼。
当地有“正月十五以前不擀面”的习俗,这些干粮要吃到正月十五以后呢。
月儿帮母亲做馍,父亲便和青墨“扫舍”,城里人叫打扫卫生。窑里窑外,桌凳盆碗、院子里外,连拐角、崖面上的杂草都要擦洗、打扫得干干净净,除旧迎新。窑洞墙面上重新糊上白纸,窗户玻璃擦得明亮,并贴上母亲早剪好的大红窗花,窑内看起来焕然一新。
二十九,母亲烧了好几锅热水,让家里所有人都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洗去了一年的灰尘和烦恼。
当地人习俗:正月里不许动刀剪。
母亲给月儿剪了头发帘,并剪去分叉的发梢。同时父亲用推子给青墨理了个小平头,然后再指点着青墨给他也理了发。
看父亲边惬意地哼着曲子边刮胡子,青墨在一旁跃跃欲试,连连说自己也有胡子需要刮干净。父亲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没理会他。
月儿瞧着青墨沮丧地对镜子照自己鼻子下嘴唇上那淡淡一层细小绒毛,不禁好笑不已。
大年三十的早晨, 父亲和青墨早早起来开始贴对联和门神,窑里挂上年画,就连粮仓和水缸都贴上大大的倒福字。家里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年终于来临了。
“三十早上吃搅团,一年到头够搅缠”。除夕日的早饭就是搅团。搅团教团,就是搅成一团的面食。月儿是第一次见识这种极富乡土特色的食物。她怀着极大的好奇和新鲜感同母亲一起做搅团。
缠搅团很有讲究。其材料是今年新产的玉米面。
等水烧开了,母亲把玉米面慢慢地撒入锅里,边撒边搅,等成糊状后,就开始用力地搅。先开始做得稠点,然后再一点一点地添点水,再搅,慢慢调到合适为止。
搅团的关键就在一个“搅”字,要不停地搅,才能均匀筋道,否则,做成的搅团太稀则软不筋道。缠搅团对火候要求也很高,一边搅,一边保持不大不小的火候。火大就糊锅,火小,搅团不冒泡,冒着泡的搅团自有一种筋道。
月儿不紧不慢地拉扯着风箱,不停地往灶坑里均匀地添秸秆,保持住最佳的火候。
母亲则手拿锅铲,抡着胳膊不停地沿着一个方向搅。锅里的搅团快乐地冒着泡泡,细细的汗珠就从母亲的额头渗出。月儿要帮忙搅,母亲不让,说怕两个人的力道不同,搅出的搅团不筋道不好吃。
搅团做好后月儿用带窟窿眼的漏盆做成“面鱼”,母亲则喜欢晾凉后切成块。然后浇上蒜泥、辣椒面、醋拌成的调汁才开始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