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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沈儒过来问我他的阳台装成什么样子的时候,我随便给出个建议,没想到真的被采用了。于是他的阳台里装了酒柜和复古的照明灯,还有欧式茶桌和座椅。
那儿有全市最好的风景。
“你来了。”他听见我进门的声音,并没有回头,而是把咖啡杯放在了桌子上。
范思哲的骨瓷,粉色碎花,镶着恰到好处的金边。杜宸对于咖啡杯的执着远远超出我和沈儒的想象,本来不想用,但是在我们两个原本从商店里淘回来的咖啡杯葬身于地板之后,我还是怀着无比小心翼翼的心情把那套好几千的咖啡杯拆开了。
那个时候我们两个都怀着莫名的歉意。
“好久不见了是吧,不认识我了?”他继续说,站起来,转头看着我。
他的颧骨上方是我的眼睛,带着我没有的城府和深度,直直的盯着我。
“爸。”我轻轻张口,只挤出一个字。不管我在杜宸面前怎么不屑,面前这个男人是我一直以来,无可否认的恐惧来源。
“嗯,过来,坐下。”他向我招招手,然后坐回藤椅里。
我深吸一口气,有点机械的走到他旁边,坐下。
我从小就很怕他,妈妈说在我还很小,不认人的时候,是看到他就哭的。懂事之后很少见到,所以他对我来说,是个很陌生的存在,父亲在我的世界里,不过是个道义上无法缺失的符号罢了。
一直到沈儒离开,都是无法缺失的。
我轻轻地嗅着,似乎能够嗅到浴室里传来的血腥味道。公寓的结构都是一样的,所以我对这里的布局无比的熟悉。我努力地让自己的注意力从紧闭着的浴室门转移开,但是无法不去在意。
在意门后细细的,低语一样的呼唤。
“在西安过得怎么样?”他问,拿一个杯子,给我倒了一杯咖啡。
我注意到旁边的酒柜吧台上,玻璃容器里有一些没用完的咖啡豆,明白了他是买了咖啡豆过来,自己煮的咖啡。
“还好。”我回答,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有些微苦,瞥了一眼桌子,并没有方糖。
“要牛奶的话去那边的袋子里拿,方糖也在,”他毫不费力地看出了我的犹豫,然后继续他的问题,“有没有认识新的朋友。”
当然有,你当我是自闭症儿童么?“嗯,有两个很不错的朋友。”
“大学时代的朋友是一辈子的财富,一定要珍惜。”他语重心长的说。
我觉得他在绕弯子。我站起来,把牛奶和方糖拿过来,加进咖啡里面。
他微微皱眉看着我的动作,我知道他向来只喝清咖,但是我跟他不一样。
或者是为了和他不一样。
“小默,”他缓缓地开口,过于亲昵的称呼让我觉得很很不舒服,“沈儒走了已经快半年了,你还是没办法释怀……”
我抬头看他一眼,然后低下去,看着我杯子里牛奶的白色的漩涡图案。古老的人们用很多方式占卜:出门看到的景象,云朵的形状,风吹树叶的方向……那么这个漩涡,如何解释呢,像不像是我身处的,无法解脱的激流漩涡,在被卷进去的时候向上伸出双手,缺什么也抓不到。
“他是你哥哥。”
“我知道。”
“我和你妈妈的第一个儿子。”他并没有太惊讶,而是继续解释着。
“我知道。”我叹口气,拿起勺子把让我心烦意乱的漩涡搅散。
“什么时候知道的?”他问,这次真的惊讶了。
“高一刚刚结束的时候,我看到了沈儒的出生证明,”我依然垂着眼睛,避免和他对视,“然后我按照孤儿院的信息,查到了沈儒这个人的情况,然后找到了他的家庭住址,又在他公寓对面买了房子……”
藏在心里好久的事情,终于说出来了。
“……你……”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亲爱的父亲大人一直以为,是他把我安排在了沈儒的身边,而不知道那个住址刚好是我自己选的。
“对不起。”他叹了一口气,语气不再是叱咤风云的沈穆寒,而是一个失去了儿子的父亲。
“沈儒说,不管父母做的怎么错,他们都是对的。”我回答,面无表情。
“谢谢。”
“他原谅你们,可我不会。”我依旧是毫无感情的语气。
“谢谢。”
外面彻底的暗了下来,半个城市的灯光瞬间亮了起来,另外半个像是应和,也接着全都亮了。闪闪烁烁的霓虹灯光打在雕花边框的玻璃上,像是一幅极其诡异的写意画。
门后轻轻的低语像是叹息,然后消失在一阵礼炮的声音里。
【盛夏阳光】 之 向日葵不开放 一
更新时间:2012…5…20 23:42:15 字数:2153
火车安静而平稳的行驶着,冷气开得有点过,我下意识的拉了拉身上盖着的衣服,让自己暖和点。旁边的林晗睡得很不踏实的样子,不停地换着姿势。
我不知道到底车厢里真的很安静,还是说我已经习惯了那轰鸣的声音呢?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凌晨三点三十七分……三十八分了。我叹口气,打开手机QQ,想瞄一眼空间。
刚刚上线,就有人叫我。
沈妖孽23:35:40:殿下,在不在啊?到学校没有?
昨天晚上的。
我笑了一下,回复:还在火车上,外面的夜空启明星未落,未来一片光明。
林晗打了个不太响亮的小喷嚏,换个姿势继续睡过去。
沈一默的小头像,那只黑猫在我的手机QQ的最下端跳动着,手机随着头像的跳动有规律的震动着。我愣了一下,按下“5”键。
沈妖孽03:40:57:机场的麦当劳里,等待飞机的人们打着哈欠,奶茶有点冰,东方微白。
浅浅03:41:15:林晗坐在我旁边,他在打呼噜。
沈妖孽03:42:00:哈哈哈哈
浅浅03:42:20:你什么时候的飞机?
沈妖孽03:42:43:早上七点半的。
浅浅03:43:09:那你还不抓紧时间睡一会儿去!
沈妖孽03:43:17:我已经睡了一天了,现在精神得很,哎,我旁边有个小萝莉睡得很开心的。
浅浅03:43:35:|||怪蜀黍
沈妖孽03:44:00:喂,有没有那么过分……
浅浅03:44:13:到学校给我打电话,我给你接风洗尘
沈妖孽03:44:29:(坏笑)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我的脸刷的红了,本能的转向旁边正在打呼噜的林晗,他睡的很香,并没有被我骤然加快的心跳声音吵醒。我转向手机屏幕,等着他说下一句,可是很久都没有下一句。
我咬咬牙: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小心林晗宰了你。
沈妖孽03:47:20:哎呀,开个玩笑么。
浅浅03:47:51:那个,我还有十分钟就下火车,先收拾一下行李去,不聊了。
沈妖孽03:45:02:!!!!!!好吧。。你去吧。
我连忙把程序退出来,盯着手机屏幕,半天反应不过来自己应该做什么。列车员温和的声音从广播里传过来,林晗被旁边搬行李的人碰了一下,醒了,猛揉自己的眼睛。
“就快到了,还有十多分钟,我们准备下车吧?”我轻轻的说,看着窗外,脸上的灼热感觉还没有退去,不敢看林晗。
“好。”他简短地说,把我的小型手提箱搬下来,放在过道里,然后把他的背包摞在上面。
窗外的灯光闪烁着,好像已经进入西安了。
“灞桥,我们马上就到了。”他低着头,仔细的分辩着外面的景色,自言自语一般轻声说道。
“到火车站后还没有公交车,不如先吃点东西去吧?”我依然看着窗外。
“好的,我也饿了,等回新校区还有好长一段路呢,”他点头,“你们寝室有人没?”
我摇摇头。
“我们寝室好像也没有,不过我昨天在群里似乎看到黎耀已经到了。”
“他怎么到这么早?”我有点惊讶,暑假跟黎耀聊过几次天,他说自己在咖啡厅做兼职。我还能够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家咖啡厅的名字——“半夏”,很带感,如果是酒吧的话,也很能让人产生遐想。
“好像有什么事情吧,他在准备出国的样子,这个我也不是很确定……”林晗挠挠头,“他跟小默两个人说了几句就开私聊去了,后面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出国,大二吗,好早啊。”我叹口气。
前途一片光明,可是我自己的火车究竟开向哪里。
“你是不是喜欢我?”沈一默的声音,真真切切的在我耳边响起,半真半假,戏谑的口气。
“千万不要爱上我,因为所有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最后都逃不过死神的追捕。”
想起他说这话的时候那冷冰冰的口气和冷冰冰的眼神,我打了个寒战。
“你怎么了,冷吗?”林晗微微皱着眉。
车轮和铁轨摩擦的刺耳的声音隔着玻璃和喧嚣传过来,火车车厢震动了一下,然后停住了。我没有回答林晗的问题,而是背上背包,拉出行李箱的拉杆,准备下车了。
茫茫人海,我该如何寻找到你的身影。
人类弱小到无法主宰自己前进的方向,我注定会被前进人群的洪流卷走,从你的身边,从关于你的记忆里。也许早晚有一天,你的存在只剩下一个毫无意义的名字。
那个时候,我是不是还可以说,我曾经那么深那么深的喜欢过你。
林晗时不时的回头来找我,我紧紧地跟在他后面。接站的人举着手里的牌子,出租车司机们堵着站口,陕西风味的普通话吼着一个个地名。
我们两个在微弱的灯光和晨曦之中走了一段,然后走进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
选了靠里面的位置(我坚持吃饭的时候不想被人围观)坐下,然后林晗跑去前面的柜台点餐了。不一会儿,他端着可乐,奶茶和汉堡,薯条,炸鸡之类的东西回来了。
“先吃着,不够再去买。”他把东西堆在桌子上,然后把奶茶推到我面前。
“女孩子都喜欢喝奶茶是不是?”
“干嘛强调‘女孩子’?”我翻翻白眼,开始吃薯条。一天没怎么吃东西,看到汉堡没什么胃口。
“男生谁会喝这个啊?”他笑笑。
“沈班副不是会喝么?”我撇嘴,想起刚刚沈一默发来的消息。
“啊,小默,谁告诉你的,”他眨眨眼睛,咬了一大口汉堡,‘小默’两个字说的像是‘小冒’,“他除了白水,咖啡,可乐和啤酒,基本上什么都不喝的,咖啡也只喝煮的。”
我愣了两秒钟,突然意识到刚刚那个人有可能根本就不是沈妖孽。
那会是谁,为什么会问那样的问题?
我拿一根薯条在手里转来转去,然后一点一点咬碎。
喝奶茶的,大概会是女生。
我的脑子里慢慢浮现出那个长发的巫女,白皙的脸颊上淡淡的,悲伤的微笑,发间落着樱花花瓣,缓缓的转过来。
心里有点酸酸的,我拿过盘子里一个汉堡,狠狠地咬了一口。
【盛夏阳光】 之 向日葵不开放 二
更新时间:2012…5…21 16:11:10 字数:2677
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了,林晗帮我把手提箱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