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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含紫帝女花-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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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亲的乐队由宫门起,便一路锁呐齐奏,鼓乐频吹,而我的心,却仿佛已游移出这片喧嚣之外,思绪纷乱。 
  在迎亲的鸾轿内,我忽然悄悄揭开了障面的红帷,才发觉,眼前早已被水雾迷朦。 
  子忻哥哥,还记得,当日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月色吗?那夜你点足不惊,我悄然回眸,月光下我看见你清如寒月的脸,我以为你是月神派来探侯我的仙人。 
  子忻哥哥,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那日,我跳的那支舞吗?或许我永远都不会再跳起,但当日那支舞、那首曲,却会永远存留于我的记忆。 
  子忻哥哥,还记得你教我背的那首诗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多好?可是,下面的那句,却是我们分别的多年来,我一直都不愿承认、至今却不得不承认的——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子忻哥哥,今夜之后,我便会忘记你,可是,我永远不会忘记,当日那个少年,曾在雨中,对那个永远一袭素衣的小女孩、许下的最后诺言。   
  第二十章 帝女花 (1)   
  秦翦转过脸来,伸手弹了弹她的脸,在她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如同一个教书先生般、轻声告诉她:“爱与恨是相对的,我如今并不怨她,正如我也不曾爱过她。我不是大凰国人,也不是玉螭国的人。在我秦翦心中,她不如凤的纯洁,也不如凤的高贵。” 
  秦翦与玉甄公主成婚当夜,定国候府笙歌齐鸣,张灯结彩,宾客满座。秦翦与玉甄,论及身份地位,无不相合相配,这门婚事更得皇上亲赐,本应是一段锦绣良缘。 
  是以,坊间都道:二人感情不睦,盖因秦翦是一天阉之人,他甚至不能算得是一个完整的男人,如何配得上,当今皇上唯一信任的人,皇上的亲姊姊,玉甄公主? 
  然而,或许唯有定国候府的下人才知道,在二人成婚后的翌日清晨,有人见到玉甄衣衫不整、容色惨白,目光呆滞地推门出房,吩咐下人去叫来秦翦身边最得信任的、那名唤“魑魅”的妾侍,便立刻警惕地重重合上了房门,吩咐起驾入宫。而此后,公主夜间便再未曾在候府留宿过。 
  因此府中有人流传,说候爷是被公主阉了,可奇的是,当夜他们新房中,却未传来候爷的半声呼叫。按理讲,若发生那么大事情,那种痛苦,怎有男人能忍得下? 
  新婚过后,秦翦足有一月未曾上朝。这日风清云朗,秦翦大病未愈,便被魑魅搀扶到花榭内的软榻上,魑魅为秦翦沏了茶,一双幽黑冷眸中含着淡淡的不忍,望住秦翦,温声相问:“候爷,她这是为什么?” 
  秦翦正倦倦地倚在榻里,纤长手指轻轻缠弄着魑魅一绺乌亮的发丝,听她此问,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平素深不见底的瞳中,此刻唯有天空的一抹蓝,云色的一抹白:“她是一个柔到骨子里,也烈到骨子里,阴到骨子里,也强到骨子里的女人。” 
  “候爷为何要娶她?真的完全因为她是公主么?” 
  秦翦唇边笑意浅散,两根手指拢并在唇间,向魑魅微微摇了两下。 
  “还是……候爷您真的爱她?”魑魅素来冷冽的眸中,忽然颤出几许水纹。 
  秦翦怜惜地抬手为她抹去,却又是摇头。 
  看到魑魅纤浓眼睫忽闪水光,满脸困惘之态,秦翦轻轻牵起魑魅的手,摆在唇边吻了吻,方阖起眼,幽幽叹道:“因为,我曾在她身上,看到一种……安定的感觉。或许正是因为,她骨子里的柔,才能令我感到这种安定。但她,不仅是一个柔到骨子里的女人,并且是一个烈到骨子里的女人。所以她,才会不甘——不甘将自己的身子,给了非她埋在心里的那个男人,哪怕,或许她的感情,早已并不系在那个人身上。” 
  “那她心里爱的是谁呢?”魑魅望住她,目中惑色更深。   
  第二十章 帝女花 (2)   
  秦翦缓缓睁开眼,眼底挑起一抹令她觉得似曾相识的暧昧,然在此时,却又令她倍觉心酸,秦翦却是满脸满不在乎的玩弄之色,柔柔地笑了:“呵呵……无论她爱谁都好,她对雪岚有悔,对柳怀有愧。这个烈性的女人啊,在这两个男人面前,都无法抬起头来,所以她究竟爱的是谁,都已经不重要了。” 
  望着魑魅又沉默下去的脸色,秦翦轻轻牵起她的手——或许唯有在对着魑魅,秦翦的目光中才会褪去平素的冷肃阴厉,现出一抹孩子般的俏皮与天真:“她不仅是一个能让人感到安定的女人,她同时渴望这种安定。正因为如此,她才会眷恋柳怀曾给过她的‘安定’。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违背她自己的心愿、爱上雪岚,这个能让她安定的男人。啊不!是凤。”秦翦慵懒地转弄着手上的玉扳指,仿佛猜到身边这位红颜知己要问出什么一般,轻声叹了口气,“但也正是因为她骨子里的烈,所以她才会不甘,不甘于接受自己爱上雪岚的事实。” 
  “为什么……她对您做了这种事,候爷却似乎一点也不恨她?”魑魅轻轻伏上秦翦的肩膀,像个孩子般不解地问。 
  秦翦转过脸来,伸手弹了弹她的脸,在她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如同一个教书先生般,轻声告诉她:“爱与恨是相对的,我如今并不怨她,正如我也不曾爱过她。我不是大凰国人,也不是玉螭国的人。在我秦翦心中,她不如凤的纯洁,也不如凤的高贵。” 
  “这个女人哪,出世,则必为仙;入世呢……”秦翦的话音到这里便顿下了,魑魅伏在他颈边,轻轻啮咬他的耳垂,悄悄地问:“入世怎样?” 
  “则注定为妖。” 
  “那这,算是您对她种下的惩罚吗?” 
  秦翦牵动嘴角笑了笑,目光望住天际,看着那片云缓缓分离成两半,渐渐被周旁另外的云层吞没,唇角笑容不经意间淡散了。     
  第4卷   
  第一章 鸿爪雪泥 (1)   
  只是,时过境迁,往昔一切,已如雪泥鸿痕,弹指之间便湮没了痕迹。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现如今,雪泥依故,鸿印犹存,而身后的那一行鸿印,却再觅不回昔日曾留驻在心的记忆。 
  墨虬国天禧朝嘉丰十三年冬,帝急召罪臣柳怀入宫,面斥其通敌叛国之罪,将柳怀罢黜官职、贬为庶民。太子萧朔再三挽劝,终不遂,只得请命离京,不辞千里,孤身亲送柳怀至岷山下。太子萧朔此举,令满朝臣子皆大是动容,一时之间,太子萧朔的仁义之德,从朝堂至坊间,众口无不颂称。 
  而于柳怀罢官之事而言,玉甄对他的算计不啻是更沉重的一击,这一重创令一向刚毅隐忍的柳怀终致心灰意丧,更兼因原本好友冯珏亦因他之失而辞官归田,更令柳怀再无颜面留在墨虬国,只想从此隐归西域,再不必身陷当今天下无止境的争扰纠纷中。 
  环佩之声响过之处,雪泥中一行马蹄印正迅速向着西北方向渐行远去,而在马蹄过处的十步之外,那些方才留下的印记便已被积雪埋覆。 
  双马并辔驰骋在苍芜雪原上,寒风裹挟雪沫渗入肺中,冷凉中竟透来融融暖意,驱散了雪原上那透心的凛寒之意。柳怀偶尔回眸,笑督故意放缓马步,赶在自己身后的那位白衣太子,只觉仿佛光阴移换,自己又回到了当年二人把酒畅欢,一笑轻狂的少年时代。 
  只是,时过境迁,往昔一切,已如雪泥鸿痕,弹指之间便湮没了痕迹。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现如今,雪泥依故,鸿印犹存,而身后的那一行鸿印,却再觅不回昔日曾留驻在心的记忆。 
  身后马步骤然止住,白驹一声长嘶。太子萧朔翻身降马,牵起马绳,静望着柳怀,那轻牵的唇角边,却再看不到昔日那个异彩飞扬的少年太子脸上飒朗不羁的笑容,那一抹深沉笑意,忧喜莫定,而他微锁的眉眼间,犹凝了一层寒雾,让柳怀纵在咫尺之间,亦望不真切他眼里神色。 
  柳怀亦翻身下了马背,向萧朔深深一揖:“送君千里,终需一别。臣今后无法再侍奉太子之侧,还望太子日后好好保重。” 
  萧朔一袭白狐云氅,鬓发染雪,眉间凝霜,丝丝白雾随他口齿开阖散化入风中,却仍不减话音中那稀朦暖意:“你我早无臣主之分,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待有再见之日。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萧大哥’。” 
  柳怀低垂眸光微微一闪,仰目望定萧朔,良久后方轻叹道:“萧大哥。” 
  太子萧朔轻轻一笑,并不如平日在朝中那般婉言曲语。仰望山腰间幽茫雪色,幽声问:“此去便是银夔国境地,你……有何打算?”   
  第一章 鸿爪雪泥 (2)   
  柳怀略一沉吟,终于坦然答道:“此去不知有无归期,柳怀打算回银夔国,拜祭亡亲。”捕捉到萧朔深幽眼底那一倏闪过的寒芒,眼中神情亦是幽晦莫辨,柳怀忽屈双膝,沉沉跪入雪中,叩首道:“萧大哥对柳怀先有结义之情,后有救命之恩,更兼知遇之谊、主臣之义。今日再归故里,臣向太子保证,纵便臣今日无颜再留于墨虬国,他日亦绝不会与太子为敌。” 
  “铿”一声尖啸,割破空寂雪原,萧朔看着自己腰侧那空空的剑鞘,伏身跪在雪中的柳怀双掌已紧扣长剑锋锐刃身,电光之间,一柄宝剑应掌而断。 
  柳怀不顾满掌鲜血,抬眸望住萧朔,见他满脸惊茫之色,略牵唇角,淡淡道:“柳怀在此立誓:若柳怀违背今日之诺,投诚银夔国、与太子为敌,当如此剑。” 
  萧朔望着柳怀托在掌中的断剑,眸中寒雾缓缓化尽,唇边笑意渐绽:“好。当日柳兄弟送与萧朔的飞鸿剑从此绝世,你我二人情意,亦当如此剑!” 
  柳怀伏首于雪中,艰声吐字:“主臣谊、兄弟情,当此斩断,然太子对柳怀的救命之恩,柳怀永生不忘。” 
  语毕,柳怀再不复言,只是以额触雪,深深三叩首,便即垂目步至鞍旁,翻身跨上马背,拨转马头,白驹一声长嘶,仰起双蹄,绝尘远去,马上柳怀始终未再回眸。 
  雪色掩去了那白驹远去的足迹,茫茫白雪之中,唯有萧朔一人寂然而立,茫然望住那如雪轻骑离去的方向,直至发间已寒霜渐凝、冷意浸透肺腑。 
  玉螭国嘉泰朝永和三年秋,少帝身染奇毒,命危垂一线,玉甄公主亲赴东莱,为少帝求取仙药。 
  宫中禁军皆乃玉甄公主心腹,玉甄另派秘密豢养的死士若干,将皇宫内外严守得滴水不漏,皇上寝宫除皇上的乳母云娘,及皇上的贴身宫女内侍,无人能近。 
  玉甄公主临走之前,更将心腹姬彦调回京中,边防要事暂时交由姬彦的副将打理。银夔国自汉中一役元气大伤,至少一年内再不会滋扰玉螭国边境。 
  这一年,暂且算是乱世中较太平的一年了。然而看似平静的海面暗涌的波澜,又有谁知? 
  永和三年,万家灯火的除夕之夜,玉甄孤身悄然返回京中,随行十名侍从皆遇祸身亡。 
  这等解释自难信服于人,然以今日玉甄公主的名望与权势,便足以慑服悠悠流言。 
  今岁襄樊大雪早至,及至岁末深冬,玉甄返朝之日,反而雪静风停,只是无风无雪的除夕,更增寒冽之意。 
  玉甄一袭轻羽绒氅,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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