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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下您是专程候着魏某呢?」,身旁的众人规避开去,只留魏远争和那人对峙着。他嘴角一勾,从容不迫:「若是要送箱送棺,陋舍地薄可经不起重压。」
那人将手一挥,「庄主交代,有些个手段要酌情酌人以待。曹大人那儿的您见过了,再做第二遍就算在下不腻,他们也腻了。」
目光看向府外,两列随从佩剑、身着绛色,站得整整齐齐。
「您既然知道在下要问的是什么,不如——」
「魏某说答应,庄主便信了?」,魏远争迫前一步,气势不减。
那人不明所以「哈哈」一笑,「庄主惜才,也怕麻烦。鉴于您的来历,客子山庄不愿多费心在这事儿上。但扬州毕竟比不得京城,有太傅、尚书不离君侧。山庄最擅长的,就是暗路偏锋。」
「暗路偏锋?麻烦阁下带话给柳庄主,暗路不必使,偏锋也无须指。魏某……呵,还想早日回京城同家人团聚。」
「到底是聪明人。」那人听得这句「回京团聚」面露欣喜:「如今人证、物证你们一样也无,守口如瓶则保平安,何乐而不为。」
魏远争连连颔首,「确是如此。客子山庄怕麻烦,魏某也不耐烦。」。一拱手,往门外请道:「往后,山庄一兵一卒,还望皆与魏某不相干连。」
那人见魏远争急着下了「逐客令」,也不恼,只当是任务完成,笑叹一声:「话已说完,不再叨扰。魏大人还请言而有信,可千万,要不得侥幸。」。边走边说,跨出大门,对着那两列随从一声号令:「走!」。
洋洋洒洒的绛色消失在长街尽头。
魏远争目送着他们离去,不动声色往里走回。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愣愣地看向屋外。直至意识到自家老爷已走了老远,才又纷纷活络起来。
「还不快去准备热水,准备套干净的衣裳!」
「好,好。我这就去。」
「老爷,老爷你们可用过午膳了?」……
魏府难得地闹腾开来,江南却来不及同府里的人打招呼嘘寒问暖,匆匆提了脚步。
方才只一出神,再看溪篁已经没了踪影。江南着急内疚,一心只想快些去找溪篁赔罪。
「溪篁!」,江南一下喊住了他。溪篁独自徘徊在江南屋外的老槐底下,烈烈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拖得兀长,又在枝叶稀疏的间隙下映得凌乱不堪。
「溪篁……」,江南又一次喊道,柔声,带着几分请求。
溪篁终于将身子正过来,这么近的距离,江南第一次见到了他的憔悴。只这么两天,溪篁的眼睛就深深地凹陷了下去,嘴弯眉梢满是疲惫。
江南愈发愧疚,好像自己生下来就是个麻烦,单是让人操碎了心。「溪篁,是我不对,不该冲动,不该不告而别。你——」
「呃!」,溪篁咬紧了牙关,一回身,紧攥的拳头用力打在粗糙的老树干上,低低一声闷哼。
必定是很疼吧,可他又泄气似地垂下手去,任殷红顺着手面缓缓没入指间道道深隙中。独自隐忍得触目,将这伤狠狠扎进身旁少年的眸中。
江南没料到溪篁竟有如此反应,忙要去抓起他的手来看,喃喃着又欲开口,却被溪篁避开。将背影留给他,溪篁略略颤抖着启齿:「不先让自己痛,恐怕会忍不住伤了您。」
那般无力,那么,伤凄……
都十六年了。十六年前,上宁朝的东宫被漫天漫地呼啸的飞雪染得苍白。那儿,原本矗立着上宁最雍容的华表,继承了皇家所赋予的无上荣光。但此刻,须弥座陷在一片皑皑当中,华表的高度开始令人绝望。
「溪篁,你来了。」,那么单薄的身影,却要倔强地站在风口。
这是溪篁最后一次见到他。当年上宁朝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亦是自己义无反顾去追随的,如玉如兰的男子。
于是溪篁踏着风雪,走近他,为他掸落素衣上成瓣的落白。「殿下——」溪篁唤他,用最绵长而轻柔的口吻。
「呵……」太子的笑颜一如往昔般浅淡温和。摊开掌心,他接住天上漂泊的雪花,而后静静注视着那片片晶莹迅速淡成了水滴远去。良久,太子忽然抬起头,目光往远处望去,认真无比地问道:「东宫外面,也下着雪吗?」
声音像落雪般无力,直直跌入溪篁的心里。
东宫外面,也下着雪吗?还是只有这儿,凉薄得没有一丝人气,叫人恐惧,叫人心寒,叫人禁不住要掉下泪来。
当你看见我的笑颜,像雪莲密密层叠的花瓣,你要为这白不以为然。可当它在你记忆的年华中再现,会忽然明白我当时的孤单,如此不堪。
好像,当一个人悲怆到了极点,便连哭泣也无能为力了。
「啊,下着。和这儿一样大。」
「那……溪篁你下次来,替我去南郊的庵外折两枝红梅,好不好?」太子说着话,却不转过头去看他。依旧像是在出神,定定地远望,眼中迷醉一般。
那迷醉的眼神啊,像是有浓到化不开的眷恋。
溪篁有生以来头一次感受到死亡可以离人这么近,轻描淡写,像是你说你要睡了,然后就扯过棉被将眼睛闭上,就那么简单。
这是他最后一次见他啊。
「召云她,最喜欢红梅了……」
「嗯。」
「从嘉他也爱看,就是手不安分,上次的红梅,就是给他攀坏的。」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语气。好像你不是等着被鸩毒赐死,喝下的不过是一杯再寻常不过的温水,而忍着泪的至始至终只有我一个。
「嗯。」
那时候要是自己选择哭出声来,你是不是肯回过头来看我一眼?怎么会呢,其实你根本已经听出了我的哽咽,你却还是不肯将目光看向我。
这是溪篁最后一次见他啊!最后一次,仅有的几句对白就这样,到了终点。
「殿下,溪篁带您出去……」
「记得帮我,替召云和从嘉,折两枝红梅来。」
淡然得无比决绝。
没来得及说一句深爱。他们之间,有着这世间最纯洁的禁断。有多少人,其实迈不开那一步,即使深爱,也迈不开。更何况太子殿下他有着美若朝云的妻子,新生伶俐的孩子,对溪篁已经只能分一点点心来给。卑微得不能再卑微。
溪篁不知道那句折梅算不算得诺言,便独自守了十五年漫长的岁月。他甚至没有想过那是不是太子有意设下的温柔圈套,手段高端,用自己对他的感情去借以守卫真正的爱侣家人。承诺过了,点了头了,就要到死都不忘怀。
所以当他发现江南走了,冲动地去到最危险的地方,就好像看着自己守了半生的古玉碎片还没来得及拼起就无声地掉进枯井里。他的怒火,他的焦急,他的自责,心死无力压顶过来,没有人能够感同身受。
于是他选择让疼痛来隐去自己的情绪,不先让自己痛,恐怕会忍不住伤了您呵。
一句话,注定了少年更深的成长。
「溪篁,从嘉以后再也不会了。你放心。」
从嘉?竟是说的从嘉?那么铮铮地,作为从嘉在同他保证?
一瞬间,抵过了十五年。
若是如此,也不枉费我相思寸寸成灰,将我流年换你信念……
其实,相思成灰的又岂是溪篁一人。你要是说执着,溪篁跟六幺,谁又执着得过谁?
一个为了死去的,一个为了活着然而却心如止水的。
「江南,回来了……」六幺猛地从午后酣甜的睡梦中惊起,当听到有人在身旁大声谈论时,终于忍不住喃喃出来。
「对啊,江公子回来了,老爷也回来了。」谈话的小厮似乎很想多拉一个人来参与他们的团队,好借机再次抒发下自己满肚子的感慨见闻。
第二十章:红尘伶仃,莫挽清欢
过了半晌,那几个人觉着无趣,便一道乱哄哄地涌出了房门。顷刻间,房里只剩下六幺一个人坐在床上,在热闹之后显得格外安静。
忽然他猛拍一下自己的脑袋,恨恨说道:「龌龊!龌龊!」,竟是将额上砸红了一片。自己怎么好有那样卑劣的想法!
如果江南不回来了,溪篁是不是就可以多关心他一点。如果江南就这么消失了的话,溪篁是不是可以忘记江南。忘记了江南,能不能连那个太子也可以一并忘却?
可江南回来了,溪篁本就不属于自己的心,连那么点小小的余地也要被挤出去吧。
好……害怕……
六幺懑懑地把头埋进膝间,抳着头发出一声烦躁的音节。懊恼着自己,这段穷极一生的感情是真的注定要那么战战兢兢?
君生我未生,当我尚幼,你便托付平生。若是没有遭遇重逢,我还能寻觅,满怀期许。可现实却往往比回忆更加无力。
时机不对,便是枉费,任你低到尘埃里,还是一股子错、错、错,没得商兑。
「六幺。」门口有人逆着光走进来,开口叫他。六幺心中一颤,那么冰冷的声音,梦里魂牵,除去溪篁还有谁?
连忙抬起头来看,那些个不安忽然烟消云散。
「怎么睡成这样?」溪篁斜过头嫌弃地朝六幺瞥了一眼。
「呃?」愣了会儿,六幺才意识到他是在讲自己的头发。刚才蹂躏太过,有几缕遮了眼睛,有几缕打了结。
「嘿——刚头痛,现在不痛了!」,傻傻地笑起来。
越是渺茫的感情,越是易满。
溪篁这么快就回来了,我和他比,呵,六幺又暗自掂量起来。你也许没有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做出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会让某个人多么的受宠若惊。
人间自是有情痴,各人冷暖各人知。
「满月!」一把扑住那团小火球,江南难得地笑弯了眼角。几日不见,小家伙先是怯怯地往内一缩。冷不丁被江南抱在怀里,便又马上恢复了那别扭的脾性,「呜呜」直哼,扒拉着江南的胸襟。十足的小公子狐狸一只。
江南可不管满月是不是挣扎,使劲地揉着它圆圆的脑袋,「满月,满月。」他叫着,接了一阵铃音般的笑声。
能这样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纵使前路有迷障,少年依旧是少年。有那么一种坦然惬意,成年的人是永远也回不去的。就好像端坐在龙辇上凝着笑意的宁从嘉,却怎么也无法再肆无忌惮地展露内心。什么时候该端起面容,什么时候又要放下身段,天子的一怒一笑,都要精心计算。
此时的月辉透过窗棂,柔和地攀上少儿郎微微起伏的身子。今日不是月圆,但却一如既往的祥和,夏日的热度到了顶峰,也意味着秋的迫近。江南脸上有些许的汗意,睡梦中却是不自知,兀自睡得淋漓香甜。
熟悉的人事,熟悉的味道,抬起一只手枕在头下,不经意间翻了个身,舒展的眉头带着安心的表情。
「吱呀——」木门被人用极温柔的力道推开,发出细腻婉转的声响。脚步轻到不能再轻,那人的影子被月色拖得长长。
床上少年均匀的鼻息声一起一伏,仍旧沉浸在他自己的梦境当中。
你一定没有意识到吧,我一次次望着你的睡颜,想将你就此带走。远远地,将你掳去海角,回到记忆里鸥鹭争渡的芦苇林中。
作为幼时的大哥也好,